《蘼芜尽川》神山无力

2、02

　　翌日上午，中合世纪城小区105栋。

　　【Hello～我到你家楼下啦。】

　　岳蘼拖着行李箱拎着包，不方便打字，只好先发了一段语音给沈见川。两个月前就和他加上微信好友了，但却从没聊过天。

　　【我下楼接你。】

　　沈见川几乎是秒回信息。

　　他平常很忙，岳蘼和他约的是今天见面，所以即使昨天提前到临城了也没联系他，怕打扰他学习和工作。

　　【谢谢啦！】

　　岳蘼发完语音，感觉自己的语气不够欢快，显得不热情，又选了一张可爱的“谢谢”表情包发过去。

　　沈见川没回复。

　　大约一分钟后，岳蘼还没回过神，就听到沈曼文热情洋溢地大着嗓门喊了一声“见川”。

　　惊！！！
　　岳蘼杏眼圆睁，差点原地石化。

　　这个人的眉眼，怎么这么像昨天在医院见到的男实习生啊！是巧合吧？！

　　沈见川走向她，春风和煦地笑了笑：“昨天就到临城了，怎么不提前过来住？”

　　好了，不是巧合，就是同一个人。岳蘼对声音很敏感，眼前这个男人的声音，和昨天的男实习生一模一样。

　　而且，他摘下口罩的模样比戴口罩更帅。

　　沈见川的五官很立体，鼻梁格外高挺，有些希腊鼻型的意味。岳蘼第一次对网上的土味语录“想在哥哥的鼻梁上滑滑梯”有了实感。

　　虽然沈见川表现得温和有礼，但岳蘼直觉他是在长辈面前装温柔。昨天在医院可没见他这么春风和煦的样子，冰冷如机器人才是他的真面目！

　　沈曼文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们昨天就来了？”

　　“因为，”沈见川顿了顿，目光不经意扫过已经石化的岳蘼，“她昨天发朋友圈了。”

　　谢天谢地，幸好没说妇科病是他检查的。
　　不然更尴尬。

　　岳蘼松了口气，装作第一次见到沈见川，语调夸张地赞叹：“见川弟弟，没想到你智商高，长得也高，脸还这么帅！”

　　见川弟弟……
　　沈见川眸色深不见底，只是看着岳蘼，却没接过她的话。

　　沈曼文一个人乐呵：“那可不，我们沈家人颜值都高！走，上楼再聊。”

　　箱包行李全是沈见川提进屋的，岳蘼偷看了一眼沈见川的大粗胳膊——好家伙，昨天穿着白大褂看不出来，这么清冷禁欲的一张脸，竟然搭配了性/张力大爆发的肌肉男身材。

　　而且还一点都不违和。

　　真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文化课成绩好也就算了，身材还堪比体育生。

　　沈见川住在806室。其他几户门口都贴了对联，唯独他家门口什么也没贴，格外冷清。

　　“你家好干净！”岳蘼一进门就开夸。

　　主要是，除了干净也没别的词可以夸了。室内装潢毫无人情味，清一色的白瓷砖黑家具，进门扑面而来压抑恐怖感。

　　黑餐桌、黑沙发、黑床、黑书桌……这是得有多喜欢黑色……岳蘼有点后悔了，她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独自在临城租房子的。

　　这里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家了，只能说是机器人生活的制造厂。住在这种环境真的能有幸福感吗？该不会沈见川真是人型机器人吧？

　　“这两间房都空着，你随便住。”沈见川带岳蘼来到卧室，除了他住的主卧，还有一间主卧和一间次卧没人住。

　　沈曼文就是知道侄子家里还有两个空房间，才极力建议岳蘼住进来。反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两个年轻人住一起有个照应。

　　岳蘼选了沈见川房间旁边的次卧，因为有阳台。在阳台上看漫画书最惬意了！

　　“见川，你们小区狗多吗？”沈曼文似是想起来什么，突然问道。

　　“没注意过。”

　　沈见川向来不关心自身以外的人事物。

　　“我们家小蘼怕狗，而且还很怕黑，你要保护好她哦！”沈曼文左胳膊挽住侄子，右胳膊挽住女儿，“弟弟要多照顾姐姐，好吗？”

　　沈见川冷冷嗯了一声。

　　沈曼文又说：“还有哦，我们家小蘼性子娇气些，你别把她惹哭了，知道吗？”

　　沈见川这次连“嗯”都懒得嗯一声了。他可不能保证不把这位娇小姐弄哭，昨天做个基础体检都疼得泪眼汪汪的，泪点实在低得离谱。

　　岳蘼怕沈见川嫌她是个麻烦精，赶紧证明自己：“放心，我也会努力照顾你的！”

　　沈曼文笑声爽朗：“太好了，你们俩结伴生活互相帮助，我就放心啦！”

　　“………”

　　沈见川沉默不言。不过，如果他的生活里突然多出来的那一个人是岳蘼，也不是不行。

　　*

　　搬入新家是一项大工程。岳蘼整理完卧室杂物已经是晚上九点，忙了几个小时还没吃晚饭，便决定去小区附近吃点宵夜。

　　刚要出门，沈见川恰巧回来了，两人在门口撞了个正着。岳蘼被人高腿长的沈见川堵在家门口，得稍稍仰着头和他说话。

　　“妈妈到机场了？”岳蘼夸他：“你开车还挺快的嘛，我以为你送她过去再回来，至少得一个半小时。你怎么什么事都擅长呀！”

　　沈见川发现，岳蘼很喜欢夸人，嘴特别甜。而且她夸人的时候会用亮晶晶的眸子注视对方，一副诚心崇拜的样子。

　　从早上搬进来到现在，岳蘼已经把沈见川能夸的优点全部逮着夸了个遍。

　　沈见川不是一个爱听漂亮话的人，他从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和评价。但不得不承认，岳蘼对他的赞许和那些近乎夸张的吹捧，他还挺受用的。

　　受用是受用，但绝对不会表现出来。闷骚的人一般都是在心里偷着乐。

　　虽然被夸得暗爽，但沈见川还是冰山脸，只淡声道：“路上不堵车，所以回来得早。”

　　岳蘼笑嘻嘻看着他：“我要出门吃宵夜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一起吧，我开车载你。”沈见川方才被岳蘼夸了开车快，这可得抓住机会炫一波车技。

　　可惜岳蘼不解风情：“不用开车，我就去小区附近吃顿烧烤，很近的。你想和我一起去吃吗？”

　　“好。”

　　“那咱走吧！耶耶耶，吃烧烤咯！”

　　岳蘼欢快蹦跶着，沈见川默默走在她身边，没把她当作大三岁的姐姐，反而觉得她像个幼稚小孩。

　　走出小区，再拐个弯，没多远就是一条热闹的美食街，各色美食的香味交织在一起，让快节奏的大都市临城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烧烤摊生意很好，店内已经坐满了客人。

　　“这些东西应该够吃了，你要不要选一点菜？”岳蘼饿得肚子咕咕叫，很快就装满了一盘自己想吃的，而沈见川还什么都没选。

　　“不用了。”

　　沈见川对烧烤没什么兴趣。他学医以后很重视健康饮食和规律作息，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好才有精力科研和工作。

　　像岳蘼这样饮食不规律又天天熬夜到凌晨才睡，体质只会被自己折腾得越来越虚。

　　比如此时临城夜间温度骤降，同样是穿着短袖，沈见川一点也没觉得冷，岳蘼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岳蘼站在烧烤摊旁边蹭热气，来来回回地迅速搓着双手取暖：“看！给你表演一个苍蝇搓手！好笑吗？”

　　意思是，她这个姿势是在模仿苍蝇？

　　这……好笑吗？
　　沈见川也想问岳蘼。到底是他笑点太高，还是岳蘼笑点太低？

　　“不好笑吗？”岳蘼看观众没反应，只好放弃了滑稽的苍蝇搓手表演。

　　“你很冷吗？”沈见川问。

　　“有亿点。”岳蘼冷得吸鼻涕。

　　烧烤摊老板看热闹不嫌事大，操着一口方言调侃这对小年轻：“冷就让你男朋友给你捂捂手嘛！你男朋友年轻力壮，身上烫着咧！”

　　岳蘼初来乍到，还不太懂临城这边拗口的方言，在脑子里试着翻译了一下烧烤摊老板的话，发现什么都翻译不出来。

　　“他说的啥呀？我听不懂。”岳蘼看向沈见川，一副天真无邪好奇宝宝的表情。

　　“……”

　　沈见川沉默。他在临城生活六七年了，这几句方言完全能懂。

　　“快告诉我嘛～”

　　“他让我给你捂手。”沈见川如实回答，并自动忽略了被老板误解的男朋友身份。

　　“啊……这不太好吧！”岳蘼听到“捂手”这个词，不由自主看向沈见川的手。

　　不看手还好，这一看就顺势盯上了他的手指。眼前随即涌现而来的，是昨天妇科检查尴尬到毕生难忘的那些画面——

　　谁家好人做妇科检查先是吓得浑身抖，又是莫名其妙笑得停不下来，最后疼得泪流满面………又笑又哭的，就算被妇科专家赶去看精神科也不为过了。

　　沈见川此时拿着手机，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好扣在手机边缘。在手机的对比衬托下，他的手显得更大。

　　岳蘼看到沈见川的手就开始幻痛。

　　他是大骨架身材，手指骨节也粗，虽然昨天做肛腹诊检查时已经够温柔耐心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让岳蘼有异物感。

　　岳蘼幻痛得条件反射一个哆嗦，连肩膀都因为不存在的痛感而缩了起来。

　　沈见川察觉了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他大概知道她刚才哆嗦那一下的原因了。

　　“咳。”沈见川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冷就先去店里坐着。”

　　“哦哦，好。”岳蘼尴尬地一溜烟躲进店里。她越想控制大脑不去回忆昨天体检的一幕幕，大脑越是以4K画质疯狂输出。

　　等到岳蘼再从店里出来，她点的烧烤已经烤好了，打包了等着她带回家。

　　回小区的路上，岳蘼和沈见川很默契地并排散着步，感受着夜间潮湿氤氲的水汽和树木散发的幽静清新气息。

　　路灯哑暗，将人影拖得长长摇晃。

　　岳蘼先开口找了个话题闲聊：“对了，我怎么称呼你比较好呀？”

　　“都行。”沈见川不在意这些。

　　岳蘼自顾自琢磨着：“喊你全名感觉有点生疏，喊你见川或者见川弟弟好像又有点肉麻……你在学校有绰号吗？”

　　“没有。”

　　沈见川连朋友都没有，哪儿来的绰号。

　　“那你爸妈……啊不是，”岳蘼话到嘴边才紧急想起沈见川爸妈都不要他，连忙换成别的问题：“你姑妈给你取过小名吗？”

　　“没有。”

　　“那我给你取个小名怎么样？”

　　“你随意。”

　　“我想想哦，叫什么好呢？”岳蘼想了半天没想到合适的，总不能叫他机器人吧。

　　又过了一会儿，快走到单元楼门口时，岳蘼瞅着那几只流浪猫，灵感乍现：“我想到一个特别特别适合你的小名！”

　　“什么？”沈见川很配合地问她。

　　“小猫！”岳蘼中气十足地吼出这两个字，又大声补充道：“沈见川，你是一只特别可爱的小猫！”

　　嗯，确实是很震撼人心的小名。

　　某位被称为小猫的一米八五男子此刻彻底失语了。

　　沈见川：我看起来像小猫？？？

　　还是沈见川：算了，她开心就好。小猫就小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