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落枫叶林》歆霂

2、No.02 酸涩

　　——那些细小的，夹杂着酸涩的情绪席卷而来，有些难过，但不想放手。

　　放学的铃声按时响起。
　　叶初落看着那些穿着红校服的少年少女们从教室里鱼贯而出，伴随着夕阳，离开校园。

　　“老师。”选择站在教学楼前等待学生下课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为了面前的这个老师，“您肚子好像又大了。”
　　语气虽然尊敬，但带着些许亲昵的调侃。

　　“真是的，一回来就戳我心窝子。”面前的这个老师挺着一个啤酒肚，头顶头发稀疏，勉强还不算是地中海发型。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就很和蔼，跟个弥勒佛似的。

　　这个老师目前是城南数学的第一把手，名叫王朔，当年不过是刚刚转行的菜鸟教师罢了。
　　王朔在当老师之前的履历很是丰厚，留美数学博士，年薪上百万。结果就因为自己说要当老师，就抛下了在美多年的一切，追随另一个人跑到这个教育资源都很匮乏的地方，一待就是十年。

　　不过叶初落和她的同学都很庆幸在自己的学生时代能有幸碰到这么一位教师，不仅仅是因为他数学教的真的很好，更是因为他是个好老师。

　　两个人没有去别的地方，就在城南这个绿化的比公园还好的校园里散着步。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记住你时候的样子，留着鼻血，一脸倔强。肉乎乎的小脸怪可爱的。”王朔突然提起。
　　“老师，明明我都快忘了。”叶初落真的不愿意回想。

　　是了，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对于初落来说，其实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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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距离军训结束还有两三天的时候，大家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只不过苦于教练的武力值，没人能够爆发出来。
　　原本都也是同样。

　　每个新生在军训的时候都渴望下雨，奈何这在仲夏的宁市属于奢望。这真的苦了初落了，她怕干。
　　尤其是西北这种干燥到一定境界的地方，夏天这种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点雨水的时候，照三餐流鼻血基本上可以算是初落的基操。

　　妈妈老吐槽初落，“你啊，明明土生土长在戈壁滩上的人，结果娇气的跟个南方人似的，以后就去南方生活好了。”
　　一语成谶。

　　所以军训的时候鼻血也如约而至，教练更是丧心病狂的不然初落离队去解决一下自己已经血流成注的鼻子，要不是当时的随队老师王朔发现赶紧将女生从队伍中拽了出来也不知道后果会是怎样。

　　这次鼻血来的比往常还要气势汹汹，废了快一整包卫生纸也没能止住。结果王朔和初落正在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教练更是冲着叶初落就大喊。
　　“这么娇气，血止住了就赶紧回来训练。”

　　原本叶初落就憋了一肚子火，这下子倒好，直接爆发，冲着教练就吼了回去，“止不住嘛，我能怎么办！”

　　很久以后楚枫回忆道这段的时候说：“你是不知道，当时那教练眼睛一下就红了，瞬间拳头都握紧了。整个军训和教练大小声的，你是唯一一个。我当时都默默的向你竖了个大拇指。”
　　“闭嘴吧你。”

　　叶初落确实没把这件事当成什么事儿，但是架不住周边的所有人都将这件事当成女生的一个英雄事迹不断提起。导致即便很多年后叶初落也没能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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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那时就觉得这个小女生很不错，所以从一开始就对你特别关注，你没发现吗？”王朔拽着自己的公文包，两个人也在不断回忆往昔的途中走到了校门口。
　　“发现了，可讨厌了。”

　　初落无奈的笑着，朝王朔挥挥手告别，短暂的校园拜访，告一段落。

　　这么多年，父母也没选择搬家，就一直住在离学校车程10分钟左右的老小区里，骑自行车也就20分钟就到了。这条路叶初落走了无数次。

　　拖着行李箱，走在这条路上，观察着周遭的变化，回忆往昔。

　　距离学校不远处的道路两旁原本种了三四排的白杨树，这其实是西北地区种在路两边常见的树种，不过这东西不能集中种太多，不然一到春天，那漫天的杨絮真的挺要命的。
　　现在挖干净了，倒也挺好。叶初落看着被修整的很干净的道路两旁，眼中还是流露出了不少惋惜，毕竟那一小片白杨树里也有属于她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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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训结束后不久，方悠然的短信就来了，这姑娘是典型的闲不住。但凡缓过劲儿来就要拉着叶初落到处玩。
　　叶初落喜欢宅家，但也很喜欢跟着方悠然。

　　夏季的白杨树郁郁葱葱的，甚是好看，在那里有一家供应齐全的报刊亭和好几个种类不同的小吃摊。向来都是女生们的聚集地。

　　今天也不例外，叶初落和方悠然两个人悠哉悠哉的买好了小零食和酸奶，就站在报刊亭看着最近的八卦杂志，和老板唠嗑。

　　报刊亭的老板向来是这附近消息最灵通的了，记人的水平也是一流。
　　“呦，小姑娘，来啦，哝，最新一期的《爱格》，给你留好了。”

　　叶初落爱看言情小说，远近闻名。

　　“谢谢哇。”初落笑着接过杂志，付过钱就迫不及待的翻看了起来。

　　方悠然则热衷于翻各类的明星杂志和海报，毕竟那个年代，手机还是摁键的，网络也没有来得及飞速发展。想要了解明星八卦，主要来源还是杂志报纸。
　　“哎哎，落落，你看，吴尊的南风瑾好帅哦！”
　　“是诶，小麦也好看，这部剧超级好看的，啊，美好的爱情。”

　　对于青春期的少女来说，偶像剧绝对是重要的娱乐活动之一，只不过这俩人的关注点不是很一样：方悠然只喜欢欣赏各类帅哥，而叶初落就跟她喜欢言情小说一样，更喜欢偶像剧中的恋爱故事。

　　“那你想高中谈一场怎样的恋爱呀。”方悠然一脸坏笑。
　　“不知道，目前三次元中还没遇到可以心动的男生。”
　　“高中嘛，怎么说也换了一批人，万一呢？”

　　怎么会有人不对新的环境新的开始抱有美好的幻想，大家都是这样。

　　“这算早恋吧！”叶初落试图狡辩。
　　“拜托，这都21世纪了，哪来什么早恋，我看你就是心虚。军训的时候我看你面对楚枫就有问题。”方悠然吸完最后一口酸奶，一脸了然。

　　“嗯？谁？”
　　“教你打军体拳的那个男生啊，楚枫，枫树的枫。”
　　“哦。”叶初落对上了号，“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当时脸都红了。”
　　“不会吧！”叶初落真的只是觉得这个男生很好看而已。
　　“是真的。”

　　“话说，你认识他啊，我看你俩挺熟的。”叶初落摆摆手，两个人告别了那个在一旁默默听八卦的报刊亭老板，“可是我们初中没这号人啊。”

　　嗯，城南其实还有个初中部，很小，一个年级只有四个班，叶初落方悠然就是同一个班，所以高中也算是个直升。

　　“我俩很小就认识了，我俩的爷爷是同一个部队的，住同一个军区大院儿。他爸妈和我爸妈一样，都出去做生意去了，所以我们从小就都长在军区大院里。”
　　“哦~青梅竹马啊，那你岂不是更有机会和他配成一对儿？”

　　“屁，他可讨厌了，我才不要。”方悠然对楚枫的嫌弃简直都快溢出来了，“况且你没听说过吗？太熟悉的人是不可能恋爱的，没那种荷尔蒙。”

　　“是吗？可我觉得你们这挺像小说里的欢喜冤家的。”
　　“只有冤家，没有欢喜。”方悠然翻了个白眼，“我刚才说的可是你诶，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哈哈哈。”叶初落才不会承认她是故意转移话题的。
　　“话说，你们不是打了个赌吗？结果如何？”闲聊就是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聊到哪儿，算哪儿。

　　“结果要到开学典礼那天才会出来呢！祈祷我会赢吧，不然我高一一整年就要任由他摆布了，更别说来段浪漫邂逅的爱情了。”提起这茬儿方悠然瞬间哭丧着脸。
　　“这么惨啊。”
　　“对啊。”
　　“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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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子的场景在叶初落方悠然同班这六年里发生了无数次，这一小片甚至不成林的白杨树见证了这一切。
　　如今那一片白杨林早已不见踪影，就和早就毕业的她们一样，渐行渐远，只剩还没分道扬镳，却相见无言的尴尬感情。

　　仅仅只隔了一个路口，原本的垃圾食品、路边摊、小吃街变的干净整洁还正规了。甚至还变成了当地有名的网红打卡点。叶初落看着那人头攒动的场景瞬间打消了要去逛一逛寻找童年记忆的念头。

　　走回家的路不算远，不过真的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了，这一路上，小吃街、医院、菜市场、公园，每一处似乎都充满着很多呼之欲出的回忆。

　　比如那个很大的菜市场，里面有很多藏得很深的小吃，老板亲切又和蔼，每次都会多给少年少女们多装几块好吃的点心。
　　比如那个医院，十年前应该还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大医院，估计也是因为学校离医院太近的缘故，初落从来没在城南找到类似于医务室一样的地方。

　　但如果说高中三年哪里待得时间最久，那一定是公园，因为在公园的最深处，藏着一个艺术培训班。
　　对于艺术生叶初落来说，艺考也是很深刻的回忆之一。除却艺考所必须的训练之外，王朔后来给大家开小灶也选择在这个公园里。

　　一行人在这个公园里度过了高三补习的那个最艰难的日子，大家一起加油鼓劲儿，一起顶着三九寒冬背课文，一起趴在湖心亭的石凳上听楚枫讲题、看白榆方悠然跳舞、听叶初落唱歌拉小提琴。
　　很艰难，但是很快乐。

　　楚枫最后告白……也是在这里。

　　那是认识这么久以来，楚枫和初落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将自己对对方的喜欢宣之于口。

　　叶初落真的很喜欢回忆，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的各种老物件依旧保存完好。久违的回到家，没事翻看这些已经尘封多年的东西，真的止不住的感慨，尤其当自己翻看那个早就破烂不堪的速写本。

　　从小到大，初落很讨厌写日记，但是却很喜欢用画画记录自己瞬间的心情，所以即便很久以后，叶初落再次翻开速写本也依旧可以感觉到当时那个年仅14岁的少女，在经历很多不同的事情的时候的心情。

　　绘画这个方式可以很直白的呈现。

　　包括第一次面对心动时那种酸涩细腻的情感。

　　看着看着，初落的眼泪也不自觉的滴下，曾经经过的所有美好的记忆都还历历在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