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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第 19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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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门内一片幽深,只有前方一袭黑衣的人手里捧着一盏烛火,张小鲤仍怀抱着警惕之心,轻声道:“敢问阁下是何人?是我师父……”
“随我来。”对方淡淡地开口,那声音竟莫名有些耳熟,张小鲤却一时间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而更让张小鲤惊讶的是,这人是个女子。
这一切计划,都是吕尘提前告知张小鲤的,张小鲤也的确照做了,但她想不明白,吕尘为何会在京城中有这般的暗道和暗线,又怎么会有供他差使的女子?
他们很快就从暗道里走出,再出来已是另一条无人街巷,外头停着一辆马车,张小鲤这才看清,那女子脸上还带着斗笠,黑纱垂下,遮住了脸,她微微挑起一个缝隙,扫了圈周围,确定无人,便直接坐上了车辕,道:“上车。”
张小鲤没什么犹豫地上车了,但还是道:“这是要去何处?师父此时,应当是在瑶光山上吧?我们现在要去的是师父的住所么?”
那女子没答,张小鲤故意道:“若我不能知道,是不是该拿块布蒙上我的眼睛?”
那女子倒竟真的思索了片刻,随即摇头:“不必。”
张小鲤蹙眉,没再多问,坐回了马车内。
她想不明白,但也容不得她细想,毕竟今日的这一切,本就是为了……为了……
马车越驶越偏,张小鲤却觉得眼熟——这是往瑶光山的方向。
瑶光山虽不算太高,却不小,瑶光寺虽将整座瑶光山据为己有,却也不可能将瑶光山脚的每一寸土地都纳入监守范围。最终,马车停在了一个有些荒凉的山脚处,周围依稀还有农田、村舍,而周围散发着浓烈的臭味,那味道难以形容,有些像成群的粪便甚至粪坑。
这里想来是瑶光山下极少有人经过的一个角落,他们来此,难道要上山?可周围一定森严戒备,如何上去?
那黑衣女子沉默地带着张小鲤下车往前,还递给了张小鲤一块纱布,让她捂住口鼻,抵挡这臭味。
弯弯绕绕后,黑衣女子带着张小鲤闪身入了一个小的缝隙,那缝隙外堆放着一块巨石,若直接经过,视线会被巨石给遮挡,并不能轻易注意到,这里竟别有洞天。
勉强侧身入了缝隙之后,里头竟是一个向上的甬道,她微微躬身入内,每一步都是向上的阶梯,显然,他们是在爬山,但这山道却是在山体之内。
若这甬道能一直通到此前的药师殿,那么恐怕也就可以通到山顶,这无疑是个浩大至极的工程,为何以前从未听说?又为何要在这山体内挖出一条甬道?
甬道内很黑,却没有用烛火点燃,而是有些奢靡地每隔一段路,便在天然的凹槽处放了一颗夜明珠,夜明珠有大有小,光芒也不一,但足以照亮。
前方女子手里也捧着一颗夜明珠以做照明。
不过走着走着,张小鲤发现,这台阶虽是人为修葺过,但有些地方却有些天然的痕迹,她垂眸走着,忍不住道:“这阶梯,并非完全是人为的,对吗?”
前头女子淡淡道:“是的,瑶光山早前内部便有一道缝隙,犹如天裂一分为二。”
张小鲤道:“原来如此,所以制造这阶梯,并不需要把山挖空,只需把缝隙的最外层填实……甚至连填实的石料,都可以就地取材,这样还能顺带打磨出台阶,一石二鸟,所需人力物力远低于开凿一整条登山甬道。”
那女子只道:“是的。”
张小鲤破解了此事,却更加迷惑——就算是这样,毫无疑问也是一桩麻烦事,究竟是谁要在这山中做这样的事?既是有缝隙,那这缝隙填实应该不是最近才有,此事长安里没人说过,可见知道的人并不多,那就应当是早年间的事,只是大概被瑶光寺的人刻意压了下来。
那如今,又是谁重新“借用”了这条甬道?上回昭华公主就让林存善和张小鲤躲在药师殿的房间之内,可见昭华公主是知道的,莫非,皇室中人都知道此事?
张小鲤思绪纷纷,不由得咳了一声,不知为何,那浓烈的怪味挥散不去,若那粪臭是外头农田施肥或所至,山体之内为何会如此?尤其张小鲤鼻子比较灵,虽用纱布遮盖,那味道却还是无孔不入,以至于张小鲤逐渐分辨出,比起最初在山脚那浓烈的粪臭,甬道之内似乎还另有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味道,有些像臭了的鸡蛋——和之前在药师殿闻到的一样,再加上之前的粪便之味,还有山体内湿气本身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可谓恐怖。
最初,张小鲤甚至还怀疑这味道是否有毒,但除了实在被臭得有点头痛之外,其他倒也没什么不妥。
一路旋转攀登向上,终于前方女子脚步放缓,似是走到了岔路。
她带着张小鲤往左边一绕,那臭味倒是减轻了许多,又行了一些路,豁然开朗,已算是个联通甬道的小密室,瞧着还十分眼熟,前方女子停下脚步,轻声道:“殿下。”
她身材高大,挡住了张小鲤的视线,但听到这声“殿下”,张小鲤终于响起为何一直觉得她声音熟悉——此女,正是昭华的贴身蝶卫之一,寇月。
之所以之前没有想起来,是因为寇月寡言,很少开口,而每次寇月在的时候,张小鲤的注意力也往往在别的事情上,对她的记忆不够清晰。
但这声“殿下”,却是让张小鲤的回忆立刻清晰了起来。
不过,现在再想起来,已毫无意义,因前方已传来昭华淡淡的一声“嗯”,寇月侧身,从张小鲤和昭华之间退开,张小鲤便这样看到了坐在自己前方的昭华。
她就坐在上回药师殿后的那个小房间内,房间内同样摆放着大小不一的夜明珠,光华流转,映照在坐于房间石椅中的女子脸上。
是昭华,却有些陌生。
她没有穿华服——这是当然,毕竟今日是翟仟宇的头七。
但她也没有穿白衣,像是并不打算为自己的三皇弟哀悼。
昭华一身黑色劲装,而非碍事的广袖宽袍,脚蹬黑色小皮靴,粗皮腰带紧紧系在腰间,隐约可见上头有匕首和暗器;总是布满珠钗的黑发只简单地高高束在脑后,露出优越犹如鹅蛋一般的头脸,不曾涂抹胭脂,眉眼都微微上挑,竟在平日已足够夺目的美丽之外,多出一份俊朗。
她翘着二郎腿,手里捏着一个小酒杯,侧对着张小鲤,也懒得回头看她,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
昭华和张小鲤此刻的打扮几乎一样,她俩身形本就相似,此刻竟像镜子一样,分列两端,而最颠倒的是,平日总是妆容精致的昭华此刻未施粉黛,反倒是被按着化了一晚上妆的张小鲤脸上尤有妆容的痕迹。
张小鲤定定地看着昭华,一时间没有动,昭华只用余光乜她一眼,颇有些嘲弄地说:“怎么,没想到救你的人是本宫?”
张小鲤将脑中所有已知情况快速过了一遍,缓缓道:“师父……是你的人?”
昭华扯了扯嘴角,道:“何止呢。你心心念念的阿姐……蕊娘,也是本宫的人。”
张小鲤猛地瞪大了眼睛,昭华好笑地打量着她的表情,一边缓缓道:“抱桃阁背后真正的主人……亦是本宫。当然,二皇兄大概到死一直以为,他是抱桃阁的主人,以为蕊娘,是一枚听话乖顺的棋子……”
“是……因为胡珏?”张小鲤在震惊之余,飞快地回忆了一番,只能找到这个最初的、阿姐和昭华公主的共同之处。
昭华有些讶异,道:“是,你确实挺聪明。既然你猜到了,如今……”
她眯了眯眼,看了一眼旁边缓缓烧着的香,似在盘算时间,低声道:“父皇应当才刚到山脚……”
随即,昭华抬眼,看着张小鲤,继续道:“原本按计划,今日不该带你来此。可本宫临时改了主意。闲着也是闲着,本宫就同你说个故事吧。”
说到这里,昭华突然奇怪地一笑,道:“这是本宫一生中最为得意的秘密,我无时无刻,都想要告诉所有人,却也明白,一个秘密,只有仍是秘密的时候,才有意义。所以,你很幸运,因为,你将是第一个知道这些秘密的人,甚至,可能是唯一一个。”
*
胡珏比昭华大四岁,与二皇子同龄,是太子的表弟,更是赫赫有名的小神童,他七岁能作诗写词,诗风豪迈,年纪虽小,谈的却都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颇有将来的能臣之相。
当然,京城里还有个神童,正是比胡珏小一岁的莫天觉,只是莫天觉在七八岁时因一首词崭露头角后,其父莫世涛便坚称只是莫天觉偶得灵感,是一桩意外,算不得什么神童。之后,莫天觉也几乎没有什么诗词流出,低调至极。
若非莫天觉在十六岁那年的殿试上打败胡珏一举夺魁,长安众人都几乎要将他给遗忘了。
而即便是莫天觉摘得桂枝,众人心中也多少怀疑,胡珏未必就不如莫天觉,只是胡珏已然是将来的驸马唯一人选。
虽皇上对昭华公主恩宠有加,更曾放言无论是谁娶了公主,自己也绝不会打压驸马,一定会让驸马施展抱负——但,说是这么说,若驸马太有本事、太过位高权重,无论对公主还是对皇上,都不算是一桩好事。
倒不如,找个人压他一头,既不算打压,也能让这准驸马更加小心谨慎,谦卑地对待公主。
是了,从很早开始,大家就默认,胡珏就是昭华将来的丈夫,他一直未婚未娶,也是在等昭华年满十六后皇帝赐婚。
这个“大家”,也包括翟初。
翟初到现在也记得第一次见到胡珏的光景,虽到如今,那些记忆像隔了一层又一层的轻纱。
那是春夏交接之际,宫中举办赏花宴。昭华很身体略有不适,整个人无精打采地,一直窝在嬷嬷怀中,太子、二皇子、三皇子轮流同她说话,她一个也不想理会,也就是三皇子招惹她时反而自己被蜜蜂蛰了,才让她笑了几声。
皇后见昭华恹恹的,便要宫人先将昭华带回去休息,免得一会儿她最后一点精力用完,指不定该如何哭闹,而她若一哭闹起来,没一堆人围着哄半天可消停不了。
御花园内人多,故而歩辇无法直接到最里头来接昭华,昭华还是得被嬷嬷牵着走一段路,她不高兴地走着,一边嘀咕着为什么要喊这么多人来,这里明明是自己家,嬷嬷好声劝慰,说御花园内异卉奇花、姹紫嫣红,有此胜景,故而才让众人来赏。
昭华听了却是更加不开心,说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也都是自己家的,外人来看什么?这些花草再珍惜、再漂亮,又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嬷嬷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她正牵着昭华路过一个假山池塘,昭华说完那句话,假山后竟响起一声轻笑,昭华和几个下人都吓了一跳,昭华怒骂了一声:“什么人?!”
假山后转出一个穿着淡绿色衣裳的小男孩,正是胡珏,他那年也不过才十岁,还是个孩子,眉宇之间,却已依稀有了未来端方的影子。
他行了个礼,道:“在下胡珏,见过公主。”
一旁的嬷嬷立刻反应过来,低声道:“这位是胡家大公子,是太子殿下的表亲。”
昭华瞪大了眼睛,才不理会什么表亲不表亲的,说:“你如何晓得我是公主?方才嬷嬷并未喊我公主……我就不能是哪家大小姐或者郡主么?”
胡珏似是没料到昭华会注意到这一点,愣了一会儿,道:“因为……我听说,宫中有且只有一位小公主,生得粉雕玉琢,似雪娃娃。故而,看到公主的第一眼,便知不会有别人了。”
昭华更加惊讶,那双浑圆的眼睛眨巴眨巴,道:“外头真这么说?”
胡珏忍笑:“这还能有假?”
昭华被这话取悦了,因着胡珏这样夸她,她也不想摆出太不好惹的样子,于是道:“你……一个人躲在这儿,做什么呢?”
胡珏看了看周围,神色为难,昭华马上忘记了自己本想当个可爱好说话的雪娃娃,怒道:“问你话呢!”
“哎……”胡珏轻声道,“同公主说,没关系,可不能让我爹娘看到。”
他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刻刀,和一个木头做的小兔子,昭华的眼睛登时发亮,道:“这是你自己做的?!”
胡珏点头,道:“我闲着无聊,便喜欢做些木刻,但我爹娘不允。公主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他这样说,昭华更觉欣喜,虽皇帝与皇后待她已是极尽宠爱,但也总有让昭华觉得不满意的时候,胡珏这样说,不但让她觉得亲近,更有了第一次和人拥有共同秘密的错觉,昭华忍不住点点头,目光在他手中的小兔子上。
胡珏眼眸流转,突道:“不能让公主白白为我保密,但我有的公主肯定有,这小兔子若公主不嫌弃,本倒是可以送给公主,只可惜还未完全做好……”
“我不介意!”昭华直接伸手,对着胡珏,“给我!”
胡珏一怔,好笑地把那兔子递给昭华,其实这兔子几乎已完全做好了,只剩个兔子尾巴没雕刻清晰,有些模糊地一团附在身体上,那兔子两只耳朵高高竖起,姿态呆憨,栩栩如生。
昭华看着便生出一分欢喜,道:“刻得真像……你是跟谁学的?”
“自己钻研的。”
昭华愕然:“我不信!自己钻研,怎么可能钻研得这么好?”
胡珏谦虚道:“兔子不难,我也没雕刻毛发,只是取巧。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多观察,总能有所收获。”
他虽是谦虚,这话却让昭华心里涌起一股罕见敬佩的感觉,除了父皇和太傅、吕大人之外,她还没佩服过什么人,而那几个大人,虽让她佩服,但也时常让她觉得太过严肃,不把她这个女童当回事儿,胡珏却完全不会给人这种感觉,一言一行,对她都十分尊重,且不是下人对她的那种尊重,而是……
而是,不把她当成孩童,也不把她当成公主。
昭华那时还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太子带着人来寻胡珏,说他又藏在角落,不与众人玩乐,端王也来了,他一直对这个神童很有些兴趣,正是斗鸡弄狗的年纪,自然想来看个热闹。
看见昭华,太子和端王又很有些担忧,生怕胡珏惹着了昭华,连声问他和昭华说了什么,昭华有些不悦,但胡珏并未多言,只是说恰好撞见,向公主行过礼。
他没有跟两人方才的事,昭华捏着那小兔子,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开心,也没多言,和宫人一道离开了。
胡珏的那个小兔子,被昭华日夜带着,她那时懂得不多,只知自己对胡珏印象很好,最初还想过,若是自己的两个皇兄、一个皇弟有胡珏一半也好啊。
再后来,胡珏和端王还真玩到了一起,两人虽差了六岁,但端王不羁,而胡珏早慧,两人居然还挺有话聊,端王偶尔来宫中玩,便会带着胡珏,昭华与胡珏见面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因着初次的好印象,之后每回见到胡珏,昭华都可谓是和颜悦色,端王还为此感慨过,胡珏就是招人喜欢,连小魔王昭华见了他,都能老实三分。
当然,昭华听了端王这样说,免不得要追着他踢他的小腿,端王则会一边哈哈大笑一边逃窜,在两人的对比下,胡珏简直显得沉稳庄重了。
从六岁到十六岁,整整十年的光景,胡珏便这样悄无声息,却又不容忽视地在昭华眼前长大,慢慢地,大家都能看出昭华对胡珏有些不同,她对旁人实在太为所欲为,故而在胡珏面前,哪怕只是稍有收敛,也显得胡珏太过特别。
胡珏对昭华自也是百般照顾,从来顺着昭华的意,他本就聪明,言行举止又无差错,昭华气性这么大,就算面对心悦之人,也难免使性子,可胡珏就是能让她找不到任何错处。
胡珏过了十四岁后,便能偶尔听闻他和哪家小姐走得近了,昭华那时便讨厌自己还太小,父皇又说过,她要到十六岁才会婚配,十八才会正式举行婚礼离开皇宫。她那时只觉得太远太远,十六……胡珏都二十了!这些青年才俊,有几个到二十还不婚配的?
她那时是那么小,那么愚笨,一心想要快些离开自己能生活得最快活的地方,再大一点,昭华便会偷看那些话本子,看里头的公子王孙和女子是如何不顾一切地在一起,那么惊天泣地,那么奋不顾身,昭华心里虽嘲弄他们胡作非为,却也不知为何有些羡艳。
好在每次她因为胡珏和谁走得近了而不悦时,胡珏似乎总能及时感觉到,给她送去自己雕刻的小玩意儿,其实昭华后来长大了,还有了奇华殿,殿内奇珍异宝琳琅满目,这些小玩意儿简直连当垫脚的都不够格,她自己实际也逐渐对胡珏的木刻不感兴趣了,但胡珏愿意送,她自然也愿意高兴地收下。
昭华没什么心事,她同三位皇兄皇弟一块儿念书、一块儿学武,学武是因为昭华幼时体弱,皇上便想着让她锻炼,不求真会什么功夫,只想让她强身健体。不料昭华底子打得很好,武功学起来仅次于三皇子,她自己也颇有兴趣,非要继续学,父皇便让吕大人继续教她,直到十岁那年,吕大人奉命离了宫,换了其他师父,但昭华也没有停止学武,偶尔和三皇子切磋,甚至还能不落下风。
她可谓文武双全,皇上自然喜欢得很,在昭华还有许多不懂之事的时候,皇上也曾凝视着昭华的脸,夸赞她容颜出众、头脑灵活、学武亦有天分,虽骄横跋扈了些,但对于一个公主来说,这只能算是不起眼的小缺点,而实际上,对于……来说,这甚至是个优点。
对于什么来说?
昭华不明白,父皇也没有说清楚,他只是叹了口气说,可惜,初儿是女子。
昭华闻言,更加懵懂,问:“父皇不喜欢初儿是女子吗?”
“不。”皇帝闻言,当即摇头,将昭华宠溺地抱在怀中,“初儿是女子,父皇才能这般宠你,你可曾瞧见父皇这般宠那三个浑小子?”
昭华自是知道,父皇对自己的宠爱,远胜对他人,不由得得意地笑了起来。
她那时没有参透这句话中,蕴含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