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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列车 ...

  •   列车隆隆地行驶在轨道上,车厢内挤满了人,纵使开着空调依旧闷热难当,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来自各地的旅客吵吵嚷嚷的,和着车声,没一刻安静。
      楚溟皱着眉紧靠在车厢壁上,他的座位靠内侧,而他身边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占据了大半的双人座,身上还有一股汗味,楚溟索性别过头眼不见为净。他有轻微的洁癖,异常讨厌别人的碰触。
      楚溟闭上眼睛,之前的画面始终在眼前徘徊不去,这整件事都透着蹊跷。
      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楚溟思忖起来。
      先是这几天半夜不正常的风,接着是随之而来的黑气,再是凌晨时分拖车的黑衣老太,最后是黑曜石的碎裂和冥火的失控。
      楚溟想了想,写下几个关键词。

      黑气、黑衣老太、冥火失控

      楚溟又在“黑气”两字下打了着重号。
      那些黑气虽然阴冷,比之楚溟惯常所见到的阴气聚合,却是更为深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意。若说那是怨念,楚溟二十年来从未一次性见过那么多,而且,那些黑气也要比怨念浓郁的多,再加上怨念这种东西不是那么简单靠冥火就能燃尽消散的,不找到源头根本无济于事。
      阴气和怨念是最常见的两种,如果都不是,那又是什么?
      已知的仅为黑气性质属阴,密度大,有强烈的恶意,能被冥火灼烧消失这几点。
      见到那个黑衣老太的时间大约是在凌晨四点左右,从当时所见来看,那老太显然是在收集运送黑气,或者是运送能散发黑气的东西,而且量大,结合之前黑气密度大的特点,这就是为什么老太一直在说“重”。她从哪里收到的黑气,又要把它送去哪里?阴司的“人”向来面相狰狞,难道那老太是阴司的“人”?可最后她那怨毒的表情又着实令人在意。还有,那老太为什么要找上他?种种问题都得不到解答。
      而想到突然窜起的冥火,楚溟的脸色有点难看。这是他第一次知道他还不能完全掌控这股力量,哪怕从表面看这更像是一种自卫机制。相比之下,长年储存的阴气耗尽与珠串碎裂的损失根本微不足道。
      揉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楚溟强迫自己暂时把这些问题放下。
      列车还在行进中,楚溟这才注意到那个三大五粗的汉子已经下车,现在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清瘦的青年。
      楚溟调整了下坐姿,放松了身体靠到椅背上,和着规律的车声,疲累涌了上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楚溟已经很久没有睡得那么好了。他的体质太容易吸引负面的能量,所以他晚上总是睡得很浅。迷迷糊糊间,他只觉得鼻端的气息是难得的干净好闻。他无意识地蹭了蹭。
      然后他被人用力推醒了。
      楚溟被弄醒的不满在看清他正靠在身边那名青年的肩膀上的瞬间转变成尴尬。他立刻起身,不好意思地朝那人笑笑,连声抱歉。那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反倒是楚溟颇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
      又瞅了那人两眼,楚溟脸上突然出现异常惊讶的神色,忍不住仔细打量起那名青年。
      可能是楚溟的视线太过无礼,那人的眼中泛起一层薄怒。楚溟连忙别过头,可心下却是惊涛骇浪。
      他没有看错,他绝对没有看错。
      那名青年身上竟然没有一丝阴气,这根本不可能!
      要知道,这天地之间万事万物皆是由阴阳二气所化而成,即《黄帝内经》中记载:“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父母,变化之纲纪,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人当然也不例外。每个人身上都有阴阳二气的存在,此消彼长维持着一个相对的平衡。一旦人体内的阳气断绝,完全被阴气占据,也就意味着人的死亡。
      以楚溟自己为例,虽然他常年和阴气为伍,但也不敢直接把阴气积聚在自己体内,而是储存在外在的介质中。否则,外来的阴气将为打破体内的阴阳平衡,最轻也要大病一场。毕竟楚溟再怎么也是个大活人。
      反之亦然。
      所以,只有阳气而无阴气的“活人”根本不可能存在。楚溟眼前的这个“不可能的存在”就相当令人在意。以楚溟对阴气的敏感,他能十分肯定,他在那名青年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的阴气。
      不过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楚溟在那名青年身边能睡个好觉。
      完全由阳气构成,是不是意味着“不死”?楚溟嘴角露出一丝不知道对谁的嘲讽,那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楚溟的眼神总是不受控制地往青年那里飘,他很好奇那名青年究竟是什么“人”。

      列车照着既定的线路行进着。
      楚溟一路向车厢后部挤,他再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中国的人口密度以及后悔出门前不该听母亲的话灌下那瓶水。
      没想到,厕所前拥着更多的人,不断有人把厕所的门板敲得砰砰响,而厕所里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反应。厕所外等待的人中,脾气暴躁的已经开骂了。
      楚溟一看这架势,再看看另外那节车厢里更加拥挤的过道,放弃了去另外车厢的想法,只能耐着性子等在一旁。
      这一等连楚溟都快失去耐性了。厕所外已是骂声一片,推推搡搡间楚溟一个没站稳,被人推到了厕所门板上。
      还来不及抱怨,一阵冰冷袭上楚溟的背脊,楚溟条件反射地侧身避过。
      厕所的门悄声无息地开了。
      门内走出一个神情阴郁的老头,他拄着一根拐杖,脸上布满了皱纹与老人斑,颤颤巍巍地一步一停慢慢地前进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周围依旧是断断续续的抱怨声,但却无人敢直接冲那老头说什么。
      这本身就不太正常。
      大家重新排好队等着上厕所,楚溟往老头离开的方向又望了眼,老头已不见踪影。
      这次,队伍缩短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轮到了楚溟。
      楚溟走进狭小的厕所,关上门,开始解决问题。
      他还是非常在意那个老头,他总觉得,那个不像是活人,但既然刚才那么多人也看得到,大概是他被早上的事弄得神经过敏了,但他依旧留了个心眼。
      楚溟拉上裤子的拉链,正打算开门出去,手刚握上门把,一股熟悉的阴冷之感从金属的手把上传来。
      楚溟用力转动门把,不出意外地,门把完全无法转动,就像是被锁住一样。他又试着拍响门板,门的另一头没任何回应,而整个狭小的厕所内静得吓人,竟是连火车行进的车声都听不见了。
      楚溟知道,他这是被困住了。
      这种类似的情况他之前并非没有遇见过,有些是纠缠他硬要他帮忙,有些是恶作剧,也有的纯属虚惊。
      楚溟仔细地察看了一番,这个厕所的隔间和所有火车上的没什么不同,楚溟也没有感到有特别不对劲的地方。
      四周依旧静得可怕,没有任何动静。
      忽然,楚溟注意到便池下水道口有着一小块深褐色的痕迹,他试探性地踩下冲水阀。
      一阵“咕噜”声后,冲出的不是清水,而是大量暗红色的血水。
      楚溟又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龙头里流下的也是散发着浓重腥臭味的血水。
      那股臭味说不出的污糟,楚溟的脑袋阵阵发晕,连忙关上水龙头,可龙头里流出的水流越来越大,便池中冲出的血水也翻滚不停,渐渐溢了上来,那股臭味也越来越浓。
      这下楚溟的半只脚都浸在了血水里,楚溟只觉恶心,可厕所就那么点大,连能踩高点的地方都没有。
      楚溟抬起手一挥,下一秒却愣在了那里。
      他那与生俱来的冥火竟然一丝都发不出来,在今天之前,这都只是他一念之间的事,现在却不论他如何集中精神都毫无作用,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这下楚溟有些慌了,但这也间接回应了他之前的猜测,这股力量他现在并没有完全掌握,只是凭着本能和感觉在使用。那么今早的失控现象也就更值得深究了。
      但不管怎么样,先得从这里出去再说。楚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理论上,任何的灵异事件都有它产生的原因,而不管所谓的“灵异事件”产生的原因是什么,总存在一种破局的方法。
      楚溟一边再度细细打量起现在这个密闭的厕所,一边飞快的思索着。
      楚溟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血水已经没过脚背,楚溟的裤腿也湿了大半,腿上满是粘腻的感觉,鼻尖嗅到的也是令人作呕的味道,但那血水却奇迹般的没有顺着门缝流到外面去,就像整个厕所内部就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双眼能够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周身的感观除了刚才把手把上传来的阴冷,没什么异常,那么,这是幻象亦或是真实呢……?
      不对,在这个空间里,他最敏锐的对于阴气的感应完全消失了,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楚溟当机立断地咬破自己的食指,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像是察觉到了楚溟的想法,血水一下子汹涌起来,形成一个个漩涡,产生一股股拉力想要把楚溟往便池里拖。
      楚溟的左手抓在门把上,用全身的力气与那股力量抗衡着,右手则快速把自己的血涂在门把上,然后集中所有的意念调动自己的血气。
      在楚溟即将被拖下去的一瞬间,门把手终于松动了,楚溟手上一拽,门终于打开了,所有的血水一下子全部消失,他一个踉跄冲出厕所,堪堪撞在门外一人的怀里。
      楚溟连忙稳住身子,对那人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抬起头定睛一看,竟然就是那个坐在他旁边的奇怪青年。青年比他还高半个头,带来奇异的压迫感。
      青年悠悠地看了楚溟一眼,径直走过了楚溟,两人交错的时候,他对楚溟说了声“下次小心点。”声音低低的,意外地有磁性。楚溟总觉得,他说这句话的神态有些意味深长。
      这个青年不简单。
      回身再去看那间困住楚溟的厕所,地上干干净净的,洗手台龙头里和便池里还在有咕噜咕噜地溢出什么液体,却都是干净的清水,如果不是楚溟裤腿上还残留的濡湿的腥味,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楚溟脑子的幻觉。
      这时,乘务员巡视正好路过,看了眼那个厕所,嘀咕了句:“怎么又坏了?”就要上去封闭那间厕所,楚溟忙上前打听:“大姐,这厕所常坏啊?我刚才用的时候还被那些水吓了一跳呢。”
      “可不是么?”乘务员掏出钥匙锁上那扇门,“这时好时坏的都快大半年了。”
      “难道修不好么?”
      “每次修好没多久又会坏,还总查不出原因。”
      “哦?什么办法都没有?”楚溟问。
      乘务员的兴致一下子上来了,“唉,各种部件都换了个遍,到了时候还是得坏。自从……”乘务员一下子停住了嘴。
      楚溟不失机地凑上去搭梯子道:“我这也就是好奇,怎么?这其中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乘务员一脸诡秘地对楚溟说道:“也就半年前吧,一对老夫妻坐这趟列车,其中的那个老头半路进这间厕所,过了大半天都没出来,外面人怎么敲门都没反应。那老太找了乘警把门撞开,喝呀,那老头半只脚埋在那个下水道里面,倒在地上,周围全是血,乘警上去一看,那老头早死了个把个钟头了,据说是死于心脏病突发。”
      “这样啊……那以后这厕所就常坏?”
      “就那以后。”
      楚溟又附和了那乘务员几句,乘务员满意地走了。
      事情似乎得到了解释,但却带给了楚溟更多的疑惑:那个没有阴气的青年、自己突然无法控制的冥火、厕所里消失的阴气感应、早上的黑气与黑衣老太……桩桩件件都是谜团。
      楚溟回到了自己座位上。这次,直到他下车都没有再见过那个瘦高的青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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