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落雁》凉风菇凉

24、第 24 章

　　颜亚楠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抱枕里。空调开得有点低，但她懒得起来调温度，就这么缩成一团，脑子里乱糟糟的。

　　刚才和秦齐鸣在别墅的场景还在眼前晃——他停下来的那一刻，眼里明明有未褪的情欲，却还是选择尊重她的意愿。

　　这本该让她感动，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反而更乱了。

　　“我是不是……太矫情了？”她对着空气小声问。

　　手机就在这时响了。颜亚楠摸过来看了一眼，是钱洒洒。她犹豫了两秒，接起来。

　　“楠楠！”钱洒洒的声音永远那么有活力，“周末干嘛呢？出来逛街啊！”

　　“不了。”颜亚楠有气无力，“累。”

　　“累？”钱洒洒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声音这么虚，昨晚干嘛去了？”

　　颜亚楠沉默了一会儿。她确实需要找个人说说，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洒洒，”她小声问，“你说……男人是不是都很在意那个？”

　　“哪个？”钱洒洒装傻。

　　“就……那个。”颜亚楠脸红了，好在隔着电话对方看不见。

　　钱洒洒“噗嗤”笑出声：“大小姐，你终于开窍了？跟秦总进展到哪一步了？”

　　颜亚楠把昨晚到今天的事简单说了说，重点描述了秦齐鸣最后的克制。说完，她忐忑地问：“我这样……是不是不对？他会不
　　会觉得我不够喜欢他？”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然后钱洒洒叹了口气，声音难得认真起来：“楠楠，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什么？”

　　“你拒绝他，是因为真的不想，还是因为……害怕？”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颜亚楠心里最隐秘的角落。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害怕。当然是害怕。

　　害怕进展太快，害怕自己不够好，害怕万一以后分开了怎么办，害怕……太多太多了。

　　“我就知道。”钱洒洒的声音柔和下来，“楠楠，感情这种事，没有标准答案。你坚持自己的节奏没有错，秦总尊重你也没有
　　错。但你要想清楚——你是真的想等到结婚后，还是只是用这个当借口，拖延面对亲密关系？”

　　颜亚楠握紧了手机。窗外的夕阳正缓缓下沉，把房间染成温暖的橘色。她看着那团光，忽然想起秦齐鸣今早离开时那个拥抱
　　——很用力，但什么都没说。

　　“我……不知道。”她老实承认。

　　“那就别想了。”钱洒洒又恢复了平时大大咧咧的语气，“跟着感觉走。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挂了电话，颜亚楠在沙发上又躺了一会儿。她摸出手机，点开和秦齐鸣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今早他发的：“到了告
　　诉我。”

　　她没回。

　　现在想回，又不知道说什么。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最后只发了个表情包——一只小猫歪着头，旁边配字：“在干嘛？”

　　几乎是秒回：“想某只没良心的小猫。”

　　颜亚楠嘴角不自觉扬起：“谁没良心了？”

　　“你说呢？睡完我就跑，电话不打消息不回，不是没良心是什么？”

　　“谁睡你了！”颜亚楠脸一热，“秦齐鸣你说话注意点！”

　　“我说什么了？”秦齐鸣发来个无辜的表情，“我说的是‘睡醒’，你想哪儿去了？”

　　颜亚楠气得想摔手机，但手指却诚实地点着屏幕：“晚上有空吗？”

　　“怎么，良心发现了？”

　　“爱来不来。”

　　“地址发我，十分钟到。”

　　颜亚楠盯着这句话，笑了。她起身换衣服，挑了条浅蓝色的连衣裙——秦齐鸣说过她穿蓝色好看。

　　第二天上班，颜亚楠刚坐下，李洁就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中三重工的项目，你继续跟进。”李洁把一份文件推过来，“宋总那边指名要你对接。”

　　颜亚楠接过文件，心里咯噔一下：“指名要我？”

　　“嗯。”李洁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亚楠，这个项目很重要，但……如果觉得有困难，可以跟我说。”

　　“没有困难。”颜亚楠立刻说。她不能示弱，尤其是在宋妍馨面前。

　　回到工位，她打开文件。里面是详细的合作意向书，条款清晰，诉求明确。她不得不承认，宋妍馨确实专业。

　　一整天都在忙。接电话，回邮件，整理资料。下午四点，何小明路过她工位时，忽然停下脚步。

　　“还不下班？”他问。

　　颜亚楠抬头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会儿。”

　　何小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秦总在楼下等很久了。”

　　颜亚楠一愣，快步走到窗边。果然，那辆熟悉的黑色SUV停在公司门口，秦齐鸣靠在车边，正低头看手机。

　　夕阳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边，连白衬衫的褶皱都显得温柔。

　　她心里那点因为工作带来的烦躁，瞬间被甜蜜取代。她摸出手机，拨通秦齐鸣的电话。

　　“喂？”秦齐鸣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笑意。

　　“在干嘛呢？”颜亚楠故意问，眼睛一直盯着楼下那个身影。

　　“在等某个加班狂魔下班。”秦齐鸣抬起头，朝办公楼的方向看来。距离太远，颜亚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想象他此刻的样
　　子——一定是那种欠欠的、又让人心动的笑。

　　“等我干嘛？”她明知故问。

　　“你说呢？”秦齐鸣顿了顿，“颜亚楠，你再不下来，我就上去抓人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颜亚楠笑了。她挂断电话，飞快地收拾东西。电梯下行时，她看着镜面里自己上扬的嘴角，忽然觉得——这样真好。

　　有人等，有人惦记，有人愿意把时间浪费在等你这件事上。

　　电影院门口的小插曲，颜亚楠其实没真生气。她太了解秦齐鸣了——那张脸，那气质，走到哪儿都是焦点。真要计较，她早气
　　死了。

　　但该演的戏还是要演。

　　“哥哥，加个微信嘛~”她掐着嗓子，学着刚才那个女生的腔调，还故意扭了扭腰。

　　秦齐鸣被她逗笑了，伸手把她搂进怀里：“行了，别演了。你明知道我只加你一个人的微信。”

　　“谁知道呢。”颜亚楠哼了一声，嘴角却翘了起来。

　　电影是部爱情片，剧情老套，但胜在画面唯美。看到一半，颜亚楠偷偷看了眼身边的秦齐鸣。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
　　看得挺认真，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里格外清晰。

　　她忽然想起钱洒洒的话：跟着感觉走。

　　她的感觉是——她想和这个人有更多以后。

　　电影散场后，秦齐鸣送她回公寓。路上，颜亚楠说起明天要筹备会议，得住在酒店。

　　“住几天？”秦齐鸣问。

　　“两晚。”颜亚楠说，“明天下午开始，后天结束。”

　　秦齐鸣“哦”了一声，没再多问。但颜亚楠注意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

　　车停在公寓楼下。颜亚楠解开安全带，却没立刻下车。她转过头看着秦齐鸣，忽然问：“你要不要……上来坐坐？”

　　秦齐鸣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爱来不来。”颜亚楠推门下车，心跳得有点快。

　　秦齐鸣跟着上来了。公寓很小，他高大的身影一进来，空间顿时显得局促。颜亚楠给他倒了杯水，两人坐在沙发上，一时无
　　话。

　　空气里弥漫着某种微妙的张力。

　　最后还是秦齐鸣先开口：“明天……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颜亚楠摇头，“就是些会务工作，我能搞定。”

　　“那……”秦齐鸣看着她，眼里有光闪烁，“需要我陪吗？”

　　颜亚楠心一跳。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此刻很认真，认真到让她不敢直视。

　　“酒店房间很大。”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有点飘，“我一个人住……有点浪费。”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话太明显了，明显到几乎是在邀请。

　　秦齐鸣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那笑容很温柔，温柔到让颜亚楠眼眶发酸。

　　“好。”他说，“明天我去找你。”

　　会议第一天，颜亚楠忙得脚不沾地。从签到到引导，从物料发放到突发问题处理，她像陀螺一样在各个会场之间转。等到终于
　　能喘口气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踢掉高跟鞋。手机一直静音，现在拿出来一看，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工作相关
　　的。秦齐鸣的聊天框很安静，一条消息都没有。

　　她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累。累到连失落的力气都没有。

　　洗了个澡，她把自己扔在床上。就在意识即将模糊时，门铃响了。

　　颜亚楠挣扎着爬起来，以为是同事来找她商量明天的事。门一开，她愣住了。

　　秦齐鸣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纸袋，脸上挂着那种熟悉的、欠欠的笑。

　　“你……”颜亚楠张了张嘴，“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你猜。”秦齐鸣走进来，很自然地打量房间，“条件不错嘛。”

　　颜亚楠关上门，跟在他身后：“你还没回答我。”

　　秦齐鸣把纸袋放在桌上，转过身看着她：“我想知道的事，总有办法知道。”

　　这话说得很霸道，但颜亚楠心里却甜丝丝的。她走过去，看了眼纸袋里的东西——是她最爱吃的那家臭豆腐，还冒着热气。

　　“你……”她抬头看他，眼睛有点湿，“特意去买的？”

　　“顺路。”秦齐鸣说得轻描淡写，但颜亚楠知道，那家店离这儿至少半小时车程，而且这个点通常要排长队。

　　她打开盒子，臭豆腐的香气弥漫开来。她夹起一块，吹了吹，送进嘴里。外酥里嫩，酱汁浓郁，还是那个味道。

　　“好吃吗？”秦齐鸣问。

　　颜亚楠点头，嘴里塞得鼓鼓的，说不出话。她看着他，看着这个风尘仆仆赶来给她送宵夜的男人，忽然觉得所有的疲惫都值
　　了。

　　吃完最后一块豆腐，她擦了擦嘴，看向秦齐鸣。他正坐在床边，看着她笑。

　　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灯光很柔和，窗外是城市的夜景，远处传来隐约的车流声。在这个陌生的酒店房间里，只有
　　他们两个人。

　　颜亚楠深吸一口气，走到秦齐鸣面前。她低头看着他，他也抬头看着她。四目相对，谁都没说话。

　　“我……”颜亚楠开口，声音有点哑，“先去洗澡？”

　　秦齐鸣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凉：“一起？”

　　颜亚楠脸“腾”地红了。她咬着嘴唇，没点头，也没摇头。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两人同时看过去——屏幕上，“宋妍馨”三个字在闪烁。

　　秦齐鸣的手顿了一下。他松开颜亚楠，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颜亚楠，表情有些尴尬。

　　“接吧。”颜亚楠说，声音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意外。

　　秦齐鸣犹豫了几秒，还是拿起了手机。他没有走开，就当着颜亚楠的面接了起来。

　　“喂？”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颜亚楠听不见电话那头说什么，只能看见秦齐鸣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嗯了几声，最后说：“好，我知道了。明天见面
　　说。”

　　挂了电话，他看向颜亚楠，欲言又止。

　　“她找你什么事？”颜亚楠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工作上的事。”秦齐鸣说，“中三重工的项目，有些细节要对接。”

　　“哦。”颜亚楠应了一声，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旖旎心思，像被冷水浇过，瞬间冷却了。

　　她转身走向浴室：“我先洗澡了。”

　　关上门，她靠在冰凉的瓷砖上，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浴室里水汽氤氲，但她感觉冷。

　　宋妍馨。又是宋妍馨。

　　她想起白天李洁说的话：“宋总指名要你对接。”

　　现在，宋妍馨又在晚上给秦齐鸣打电话。

　　这真的是巧合吗？

　　颜亚楠打开花洒，热水淋下来，却驱不散心里的寒意。她想相信秦齐鸣，想相信他真的和宋妍馨只是工作关系。但女人的直觉
　　告诉她——事情没这么简单。

　　洗完澡出来时，秦齐鸣还坐在床边。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洗好了？”他问。

　　“嗯。”颜亚楠擦着头发，“你要洗吗？”

　　秦齐鸣摇摇头，站起身：“我……还是回去吧。”

　　颜亚楠擦头发的动作停住了。她看着他，看着他眼里明显的挣扎和犹豫，心里那点最后的不安终于变成了确认。

　　“好。”她说，声音很轻，“路上小心。”

　　秦齐鸣走到门口，又停下来。他转过身，看着颜亚楠，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早点休息。”他说，“明天……我再来找你。”

　　门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颜亚楠一个人，还有桌上那盒已经冷掉的臭豆腐。

　　她走到窗边，看着秦齐鸣的车驶出酒店停车场，汇入城市的车流，消失不见。

　　夜色很深，城市的灯光像散落的星星。颜亚楠站在窗前，很久很久。

　　她想，也许感情就是这样——再甜蜜的时刻，也可能被一个电话轻易打破。而你要做的，不是质问，不是吵闹，而是在心里默
　　默画一条线。

　　线这边是信任，线那边是怀疑。

　　她现在，就站在这条线上。

　　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