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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咖啡厅里的装甲师 ...

  •   曼施坦因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翻开桌面上最新一期的军事刊物。他已不再年轻,但嘴唇和鼻梁绷紧的直线依然冷峻,眼眸时时掠过或因沉思闪过的智慧之光或因愤慨迸出的火星。

      他不疾不徐地吹散茶杯中袅袅升起的雾气,视线还未聚焦到内容上便重重冷哼一声。

      事实上,他目前唯一的乐趣,就是在每周一阅完后对发表它们的人极尽辛辣讽刺——天才的才华往往通过对庸才的轻蔑彰显,他需要它们,如一簇艳丽的火焰需要源源不断的木材作为牺牲品才能燃烧,这些文章活跃他的神经,让他保持年少时快如闪电的判断力。

      目录一篇文章的标题挑起了他的兴趣,他破例放弃了依次向后读的兴趣,翻到所标注的页码。

      他先是不经意地用目光流连,接着不知不觉地举到眼前,念出声来:“坦克的发明时间是1915年,尚未投入大规模使用,索姆河战中,它对士兵心理施加的影响是毋庸置疑…施耐德,圣拉蒙,雷诺FT-17具有不足之处,改进它们能夺得先发制人的优势…”曼施坦因这才想起忘了坐下,这篇文章幻化为了一只手,触碰到了虚无的未来。读完最后一行,他的目光移向了原本不屑一顾的作者名:“尤利安.冯.德尔维。”

      “德尔维,”他优雅地一手撑住前额,眉宇微皱,面庞不失威严:“没想到有人能拂去这个古老姓氏上的尘埃。如果他是一名文职人员而不是将领,一定是才华被埋没了。那帮目光短浅的蠢货,总是任由沙子把黄金掩埋。”

      “不管是谁,”他合上整本刊物,丢给副官:“帮我联系主编找出来,我要和他谈谈。”

      “他在干什么?”赫尔曼倚在窗边,夹着被掐灭的雪茄,另一只手抓着扶手。“在给老爷爷让座吧。”费因茨推测道。“啧,看不出来他人还怪好。”

      “谢谢你小伙子,孙辈里我还没见过你这么俊美的青年。〞老爷爷颤巍巍地扶着拐杖坐下,感激地说着溢美之词。“不客气,毕竟您坐一回少一回了。”“……”“您活得也挺久的,”尤利安想了想,礼貌地回应对方的夸赞:“我也没见过活得像您这么久的老者。”挤过去正好听见他这句话的赫尔曼:“…哇,真是个天打雷霹的好心人呢。”

      他们从电车上下来,走进被紫丁香树掩映的咖啡馆,尤利安挑了一张摆着安东尼斯蝴蝶标本的圆桌坐下,费因茨无奈地扶额:“公子哥。”赫尔曼主动起身:“我去点单。”

      “两杯咖啡,一瓶姜汁啤酒。”“您好…请问要升级换大杯么?”凯瑟琳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不好意思,我差这点钱呢,”赫尔曼微微一笑,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他手里洁白的餐巾变作了一朵鲜艳欲滴的红玫瑰:“但花正适合美丽的女士。”他绅士地将花别在她的发间,金色的发缠绕耳后,波光潋滟的碧眸里只有干净纯粹的欣赏。

      等他端着免费升杯的咖啡和啤酒回到朋友中间,指间多了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片。“花哪儿来的?”费因茨好奇地问。

      “这个啊,”赫尔曼起开啤酒,白色的泡沫涌了出来:“从电车上别人的花束顺的。”“……”

      这时两个熟人推开绿篱背后的门,是同班的科恩兄弟,他们都长着棕发黑眼和鹰钩鼻。

      艾德里安性格开朗,仿佛一只摇着尾巴的罗威纳,热情地扑了上来。 “这么巧啊,嘿,费因茨,赫尔曼。”他来之前喝了两罐啤酒,已然有几分醉意,一边嘻嘻地笑,—边将手搭在和他椅背相靠的费因茨的肩上,开起了玩笑:“还有我们的美人尤利安,大家都在赌他们中谁能追到你呢,赌金已经加到五十马克了。”说时迟那时快,费因茨抓住他的手,像端杯时一饮而尽那样手腕一翻,用力一拧。清晰可闻的骨裂声传来,艾德里安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又被对方轻松过肩摔在了地上。

      凄厉的叫声掀翻了屋顶。“脏死了。”费因茨轻飘飘地扔下这一句,他的肌肤是没有掺杂任何其他色调的冷淡的白,嫌恶地弹了弹肩膀被挨到的地方,戴着黑色指套的手在桌上蹭了蹭,端起咖啡浅啜了一口。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弟弟!”约瑟暴跳如雷,他愤怒地掀翻了桌子,粗重的鼻息喷在费因茨的下颔上:“只会在上级面前摇尾巴的哈巴狗。”

      “咣啷”,绿色的玻璃乍然破碎,是未喝完的啤酒瓶。费因茨漫不经心地用餐巾包住自己被碎玻璃割伤的手,拨了一把乌黑的刘海,一只长腿跨过倒地的对手,将指套扔在一旁。罗曼蒂尼的红酒在他面前流淌,他舔了一下因为攥紧绷出青蓝血管的手背,接着一拳一拳地砸在约瑟的面颊上,垂下鸦翼般的睫毛,竭力压抑那隐秘的、透露自己灵魂秘密的光。

      ——为什么没有壁炉呢?这样他就可以把他扔进去…那场景一定妙不可言,胜过赫尔曼的谈吐和尤利安的琴声。

      “够了。”尤利安沉声道,把费因茨牢牢摁住。圣迹发生了,像被天使的翅膀轻轻拍打了一下,青年停下手,戾气烟消云散。

      “你们在干什么?”路过的弗雷德里希震惊了,他不敢相信学校里纪律严明的学生私下竟大打出手。他厉声斥道:“你们是想被开除吗?尤利安,你太让我失望了。”

      “是啊,这些孩子太荒唐了,” 蹲在墙角的赫尔曼用雪松木条引燃雪茄,深吸了一口,赞同地附和:“真令人头疼。”

      “你怎么也在这儿,马肯森?”“能借一步说话吗,老师?”他歉意地笑笑。

      “抱歉,我比较胆小,担心被报复呢。”

      这些孩子怎么私下烟酒都来?弗雷德里希忍住怒气:“说吧。”赫尔曼压低声音耳语“您不是…”“大点声!”“您不是被玛莎分手了吗?!”“!!!”弗雷德里希一把捂住赫尔曼的嘴,把他拖出了店门:“小声点。”“他们说您被分手的原因是……”赫尔曼后退一步,面露难色:“是您…不行。尤利安一时冲动就和两兄弟打起来了。”

      “ 你和他说了什么?”尤利安看着脸瞬间黑得像锅底的弗雷德里希离去。

      他的好友愉快地双手插兜。

      “秘密。”

      “你是尤利安.冯.德尔维?”坐在角落的一位的少校放下立起的报纸,他的脸部线条柔和,是亲和力极强的娃娃脸,然而唇角边两条极深的纹路却暗示了他严厉的性格。

      “我是。”尤利安利落地站起来,靴跟相碰向对方行礼,蔚蓝的眼底有些困惑:“您知道我的名字?”

      曼施坦因指尖点了点被报纸遮住的刊物:“第五十二页,你写的文章。”他侧过脸,用一种不惯于称赞的语气别扭地说:“写得不错。”“谢谢,编辑给我回信中提到,我没有足够实例的支撑,”他的语气始终平淡,像幽寂深广的海,却掷地有声:“但我相信坦克在现代战争中会有一席之地。”

      他顿了一下:“…它会是胜负的关键。”

      “我没有想到你会是个孩子。”曼施坦因专注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被他出奇的美震撼,他的美貌能让暗室熠熠生辉,周遭却黯然失色。他的两位朋友很英俊,诚然,但他的美却仿佛是一种不为人知的宗教,诱惑的力量如此磅礴,曼施坦因是天才式的人物,不屑于嫉妒任何人,但此时那条一直盘踞在阴暗岩石下的毒蛇窜出来咬了他一口。他细细盘问,得知对方成绩优异,他会作为最优秀的学生毕业,曼施坦因想,我却没有拿到应授予我的学位,这是他骄矜的心里的一根刺。

      “我下月要去俄国考察,”曼施坦因缓缓掏出笔,在笔记本空白的一页写下自己的住址电话:“我记住你了,年轻人。下次发表前可以把初稿寄给我,拍电报或直接来找我也无妨。”

      “我们是时代的囚徒,被来自巴黎的蒺藜捆住,让我们动弹不得,”他把撕下的纸递给尤利安:“如果下次的大选…上天降下一次机会,我们会名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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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咖啡厅里的装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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