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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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時間總是特別漫長。機場內頭的人群紛紛雜雜，僅慕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能不能順利找到人。手機一直握在手裡，因為怕鈴聲會被身旁的喧囂掩蓋。在視線漫無目的地環視後，他突然發現，其實他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沉著冷靜多了。
那是完全不一樣的。
比如說，他能夠很清楚地意識到，這幾年來自己追在她的後頭，盲目得忽視了周圍無數晨曦。然後，突然間被誰抓住了袖角，被那雙屬於少年的銳利、而羼了些慵懶氣息的雙眸震懾得停住腳步。他想繼續前進，卻怎樣也離不開了。
他始終無法放任自己去想，游似風之於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很在意，很在意，又覺得莫名難堪。
例如那天他的嘴唇觸上他的手指，例如那夜他輕浮帶過的晚安吻。超越師生，超越性別，超越年齡，他只是深深望進了他的雙眼看穿那個孩子的逞強。
於是，心疼，不想他難過。
那夜過後，僅慕只是了解他再也，再也無法忍受似風用著那樣的眼神，注視他以外的任何人。
他與葉芸在一起的那些年，她常常取笑他，僅慕，你就像個小孩子一樣。那時的他聽不懂，如今他也不願思索，這句話究竟是褒是貶，或者亦褒亦貶。
而這或許也如同孩子氣的任性，孩子氣的佔有慾。以為玩具摔壞了可以央求父母再買，因此永遠也學不會珍惜。僅慕想，這真是自己的壞習慣。
假使，以如此半吊子的心態接近他，寵愛他，最終演變成再也不能沒有彼此。他真不敢想像自己會因此傷害那個少年多深多深。
絕對不能袒露的，這種比思念還綿密，比愛戀還深刻，卻完全稱不上戀愛的心情。
是手裡的震動打斷了僅慕的胡思亂想。他低頭瞥了一眼，泛著藍光的螢幕顯示了來電者，僅慕不過輕輕抿起一抹微笑，按下了通話鍵。「妳回來了？」
「我回來了。」話尾還沒落地，僅慕便感受到從背後而來的擁抱，不輕不重，被空調吹拂過久的手臂涼涼的，溫度透過襯衫傳了進來。
僅慕掛掉電話，握上了環在腰間的白皙手指。關於胸口湧起的一點點的愧疚，他連辨別源頭都膽怯。
「走吧，去外面聊。」
後來他們一直聊到了日暮星垂。
明明許久不見了，兩人還是十分談得來，一如往昔。跨越了一開始的小尷尬後，話題便止也止不住地一個接著一個串連。例如近來可好、大學的同學如今過得如何、國外如何、職業及研究上的事情……
葉芸出國後的這些年他們不常聯絡，是她提出的想法。當時的僅慕想了想沒有異議，於是不過聳了聳肩答應。他究竟有沒有問過葉芸離他遠去的原因呢，又究竟有沒有聽到回答呢。僅慕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我們應該還是在交往吧？」
下意識從嘴裡吐出的話語，僅慕有些驚愕於自己竟然脫口而出。眼前的她臉色倒是一派平和，撥了撥髮尾，彷彿早就預料到了這個問題。
「你說呢？」葉芸眨了眨眼，將問句丟了回來。靈動的雙眸裡笑意滿盈，像是也早已預測了自己將會怎樣回答。
於是僅慕啜了口已涼的咖啡拒絕開口。
「記得我曾經問過妳，我們要不要同居嗎？」將咖啡杯放下後，僅慕恢復了他一貫的笑容與開朗，笑得彎起的眼眸裡星光點點。在咖啡廳暈黃的燈光照耀下，原本十分白皙的膚色也顯得溫潤多了。
葉芸側了側頭，微微一笑，「你知道當時我為什麼拒絕嗎？」
怎麼，這個女孩子越來越會把話題朝自己有利的方向拉了。僅慕這樣想著，並沒有不開心的意味。他誠實地搖了搖頭。
「那麼，等你找到答案之後再來約我吧。」葉芸將小叉子放回吃淨了的蛋糕盤上，拉過掛在椅背上的小外套站了起身，「我已經在附近找好房子了，跟朋友合租的，載我過去吧。」
僅慕一愣，卻也沒有多說些什麼，跟著站起身子。
在結帳的時候僅慕似乎聽到身後的葉芸輕道，但是比起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時候，現在的你還要好多了。
他沒有問她，什麼意思。
他覺得話題一定會不由自主地轉向那個男孩，那個自始至終他唯一沒有向她提過的事情。
※
笨手笨腳地貼上最後一片膠帶，白水玥成就感頗大地呼出了一口氣。不過是個不到五十元的明信片盒裝，手拙的她卻也花了好些時間才包裝完成。
都是僅慕啦──就算明天是聖誕節，還是要上課要考試的啊，玩什麼交換禮物啊我數學還沒算──即使腦海裡碎碎念著，水玥不免也抱持著有些不安的心情期待起明天。
啊，好像有人想要給涼涼呢，他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學校了呢。他們應該會透過班導轉交吧……
總覺得一個月一下子就過去了，自從班代生日之後。似乎很久沒聽到僅慕開玩笑了。雖然他還是笑著、還是常常做些十分幼稚的行為，水玥卻老覺得，僅慕就像在迴避著、或者是壓抑著什麼似地。
照這個速度來看，今年一定也一下就過去了吧。水玥將小禮物收進書包。希望明天僅慕能玩得開心。
聖誕節當日，一早便陸陸續續收到的卡片讓水玥十分開心，待查覺班上的氣氛變得異常浮躁之時，她才發現原來已經到了英文課。
「Everybody～」門一打開，還沒見到人影，那洋溢著過度興奮的嗓音率先竄了進來。
「哦、僅慕！」、「僅慕你可終於來了，我們等你好久囉──」，此起彼落的話語層層交疊，明明座位在最後頭、卻跑到前面跟別人擠椅子的似風甚至吹起了口哨，短短促音。
僅慕走到了台上，勾著狡黠的微笑，將手中的冰淇淋木棒舉高給同學看，「來來來，這個畫上藍色的是我的喔。」語畢便把木棒丟入籤筒內。
此時才查覺自家英文老師也要玩的同學們也沒有多驚訝，每個人都知道這種遊戲僅慕不可能不參加。大家歡呼了一陣之後，有人舉手發問：「僅慕僅慕，你準備什麼禮物？我們不接受空白考卷喔～如果是這次段考的考題就非常歡迎了！」
僅慕「嘖、嘖」地搖了搖食指，「あなた們，雖然我叫你們準備五十塊以下的東西，但是身為模範榜樣又這麼帥的我……」
「請客！」馬上便有人打斷了僅慕的自我感覺良好，順著呼喊，許多人開始起鬨了，「高級餐廳！燭光晚餐！」
下一秒鐘，全班都想到了什麼，極有默契地，一起將視線轉向正懶懶趴著的似風身上。似風被四十六雙(當然包括老師)、帶有各種意味的眼神注視著，宛如渾身不自在地挑起了眉。
「班代……你之前是說你沒有錢請僅慕吃晚餐是吧？」喵喵代表眾人發言，斜斜勾起了一彎別有深意的微笑，「也就是說，你不拒絕跟僅慕一起吃飯囉？」
「什……」水玥發現，似風竟像是被拆穿了什麼似地愣了一下，接著猛然坐直了身子，一手指著僅慕、往後看向喵喵，「如果是這傢伙請客的話有什麼問題，不吃白不吃～」
全班都將視線停駐在似風身上的那刻，水玥反而不自覺地轉頭往講台上看。於是僅慕那富饒興味、卻顯得異常溫柔的神情便刻印在她的視網膜上。她從來沒看過僅慕露出這樣的眼神。
與其說寵溺，說疼愛，似乎還要更深的……
「就燭光晚餐。」僅慕沉靜的嗓音中止了喧鬧，接著是手指往籤筒內撥弄的細小聲響，「被我抽到的人，就燭光晚餐。」
氣氛彷彿被凝滯了，室內的每一個人皆屏氣凝神。
似風又趴回了桌面，那雙丹鳳眼卻也死死盯著。
水玥在僅慕慢慢抽出木棒，歪著頭試圖讀清號碼的數秒內，明確感覺到了全班與自己一致的意念，深刻而執著，剎那間，她莫名知道，事情已經變得不像是在開玩笑了。
時間彷彿凝結，然後僅慕的雙唇吐出了水玥的預感，「9……1……不對，是16號，Who is 16？」
她感覺到雞皮疙瘩從手臂蔓延上來。
順著全班的視線，僅慕將雙眸挪移至仍舊趴著的纖細少年身上。兩人的眼神撞在一起，僅慕才緩緩地，拉出了混雜著各式情感，反而更加真實的笑容。
水玥想，啊，他終於笑了。
從那之後，班上對於英文老師與自家班代的關係，所開的玩笑或謠言也越來越沒有界線了。
「班代，你跟僅慕去吃燭光晚餐了沒啊？」
「喂班代，跨年打算怎麼過？原本想邀你一起去唱歌的說，但是你果然要跟僅慕去吃晚餐吧？」
「偷偷摸摸約會是不好的行為喔～」
「等等、僅慕不是有女朋友嗎？說起來游似風當起第三者一點違和感也沒有啊！」
「欸你們進展到什麼地步了？有什麼重大消息通知我們一下喔～喜帖什麼的也快來吧──」
……越來越沒有節制。
一開始聽到這種有些過分的玩笑，水玥其實有些害怕似風會突然鼓起身上尖銳的刺。她一向知道似風不能夠太過接近，非常容易被凍傷。
然而出乎她意料地，似風非但不曾生氣，反而揚起貓科動物般深不可測的笑弧，淡淡的卻明確，從未承認也從未否認，笑笑地隨口便轉了個話題。
當事人之一的陳僅慕也是，從未阻止謠言恣意，甚至大方地公開計畫著他們的行程，當著全班的面前說出「Dinner,movie,my house……and you know.」，這般引人遐想的話。
那究竟是玩笑。
然而有句成語一向準確，三人成虎。
在2009年畫下終止符之前的那些日子裡，終於有人傳出了，他們其實正在交往。
沒有人知道，說出這句話的人到底抱持著幾分認真幾分玩笑。也沒有人知道，聽聞後仍然沒有否認的他們，是不是代表了謠言或許不假。
然後，新年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