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不是一只猫》什么也不想说

1、变成猫了

　　王自在做了一个悠长的梦，他的灵魂似乎已经从□□中抽离出来、像羽毛一样轻盈地飞翔，一切困扰都离他远去；他仿佛变成一艘小船，在平静的大海上漂泊，被大海温柔地送到遥远的未来。中途自在似乎醒来过，刺目的光线中模糊又扭曲的异形身影让他以为不过是宁谧梦境中的一点波澜，又闭上眼睡了过去，直到如镜的海面破碎、身体急速下坠，“咚”一声闷响，背部传来些微疼痛，王自在这才睁开双眼，一张巨大的猫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一只黄色的短毛猫，脸蛋肥肥、鼻子黑黑，圆圆的棕色眼睛像两颗贵重的琥珀，憨厚又稚气，过短的吻部在它的脸上形成两条深深的“法令纹”，让它在可爱之余显出些威严。

　　平心而论，它是一只很漂亮的猫。自在很喜欢猫，从睡梦中醒来一眼看到这样可爱的小生命让人心情愉悦。自在伸出手想要摸摸它蓬松又光泽的长毛，却被它用比自在头还大的爪子拍开，直到这时自在才恍然发现，这只正坐在自己旁边的猫，看上去像小山一样大。

　　猫猫是很可爱，一口能吃下自己的猫猫就另当别论了，原来这根本不是小猫、而是一只巨型老虎！什么时候老虎也开始品种培育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巨型不明生物的恐惧让自在挣扎着想要逃开，他发现自己的因缺乏运动而沉重的身子竟忽然轻巧起来，还没起身只是借着胳膊和腿轻轻用力就将自己甩出去很远；等他手脚并用想要站起来继续逃跑、却感觉四肢忽然脱离了掌控，他的手指好像变粗、腿好像变长、膝盖却弯了起来，手掌和脚掌似乎踩在皮质垫子上、又弹又软，他低头一看——

　　“诶！！我怎么长毛了！”

　　“警报，警报，发现不明声源，现在开始搜索！”

　　不知从哪里传来深沉温柔的男声，那只蹲在原地看自在耍宝的黄猫眼神忽然变得犀利，纵身一跃将自在按在身下，抬起爪子堵住自在的嘴巴：“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学人类说话，你还想被带走吗！”

　　自在整个人都被坐在了黄猫身子下面，鼻子和嘴巴里塞满了猫毛，身上沉重的分量让他险些喘不上气！窒息的压力让他无法思考，他奋力挣扎、想要把黄猫甩开，就在这时，一个人走到了他们身边。

　　说是一个人有些不太准确，应该说是一个巨人，一个脚比自在全身还长的巨人；说是巨人也不太对，因为这个人并算不上人。这个类人物双腿粗短、双臂细长、身子成圆筒状，细细的脖子上撑着方方的脑袋，脑袋上没有鼻子、没有耳朵，只有一张电子屏幕，电子屏里藏着两个黑漆漆的镜头，正在闪烁警惕的红光；他的皮肤像棉麻制成的布，有针织的纹路，是暖暖的浅黄色，身上裹着一条画满水果的围裙，看着滑稽又搞笑。

　　看样子，像个装了智能程序的玩偶，又像个做成玩偶形状的机器人。

　　机器人停在自在和猫的身边，眼睛的红光闪烁更加剧烈：“发现违规行为，发现违规行为！”

　　“不好！”

　　自在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瞬间浑身刺痛、似乎有千百万只蚂蚁啃噬他的骨肉、疼得它肌肉痉挛抽搐，黄猫也不好过、哀嚎着从自在身上倒下、瘫成一滩。强烈的疼痛持续了十秒停止，这短短的十秒却像一个世纪那样难捱，自在虚弱地躺在地上，望着陌生而遥远的天花板，无助地默默呐喊：究竟发生了什么！！

　　机器人在旁边站了一会，红色闪烁变成黄色，又回归黑暗，走向别处；等他离开后黄猫在地上趴了很久，然后才慢慢站起身来，缩成一团舔舐炸得糟乱的毛，喵着说：“都怪你！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小弟的份上，我才不管你呢！”

　　自在并没有回答，他身心俱疲、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也许等他醒来、一切又恢复正常，可他的宕机许久的大脑在疼痛的刺激下却自顾自运转起来：黄猫分明在喵喵喵，为什么自己能理解它说的话呢？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再次伸出双手低头打量，没错、没错，是长着白色长毛的猫爪！自己的手、自己的脚全都消失，只剩下圆圆的、肉肉的爪子，上面还有尖尖的指甲和粉色的肉垫！自己的屁股下面还压着一根的长长的尾巴！自在顾不得害怕，后腿轻轻用力、一步跳到黄猫身前，他死死瞪着黄猫的双眼，惊恐地看到一只白身碧眼的小奶猫——天呐，他真的变成了一只猫！

　　自在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光亮壁橱前站着一只白色小奶猫，耳朵大、下巴尖，眼睛好像盛夏的湖水，碧绿闪着粼粼波光，灵动活泼。这只活泼的小猫死死盯着橱柜上自己的身影，忽地跳走又忽地跑回、忽地闭眼又忽地睁开，最后后腿一弯蹲坐在地，皱着嘴巴发起愁来。

　　这只小猫就是自在。

　　怎么会呢？我分明只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就变成猫了呢？这里又是哪里？我还能回去吗？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如果回去了、我跟主任解释自己是因为变成了猫才旷工的，主任会相信吗？还是这只猫会到我的身体里，替我去上班……

　　不不不，想这些干嘛，都变成猫了还要担心工作的事吗，太可悲了吧！那么，我消失了会有人发现吗？会有人报警吗？我应该报警吗？说出自己的遭遇、乞求科学家们把我变回来？虽然小说里遇到这种情况都要藏着掖着，可我靠自己怎么可能回去呢，听刚刚那个机器人说话这里应该还是c国，人民政府应该不会抛弃我的吧！或者我想办法上网、当上网红猫，毕竟我现在这么可爱、还这么聪明，很容易就会博得大家的关注了，这样他们顾忌舆论、也不敢对我轻易下手，我还能借此赚很多很多钱，就算变回人也衣食无忧了！说起来，我还真是好看啊，爪子和耳朵都好粉，肉垫好软好弹，尾巴也好漂亮啊……

　　黄猫看自在一会哭一会笑一会眼泪汪汪一会挤眉弄眼，很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怕他又连累自己被机器人惩罚，黄猫走上去狠狠拍上小猫的头、把小猫拍了个趔趄，等小猫愤愤瞪向自己，黄猫才端正坐好，喵道：“你究竟怎么了，本来以为能被放回家算你幸运，可你怎么变傻了？果然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吧，把你的脑子挖了一半？”

　　面对比自己大两三倍的巨型猛兽，自在还是有些害怕，不过这只猫对自己似乎并没有恶意，还对自己问东问西，不如借此机会向他打听一下这里的情况，可是这里又不准猫说人话、难道要自己说猫语？自己会说吗？

　　“你……”自在试探着喵了一声，惊讶地发现他也能用喵喵喵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原来除了这具身体、原主人还给他留下了其他东西。

　　“你说对了，”自在收回惊讶，喵道，“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谁、我在哪、你是谁、这是哪，我全都忘记了！为什么你说不可以学人类说话？你也会说人话吗？刚刚为什么会浑身疼，是那个机器人干的吗？他为什么要惩罚我们？”

　　黄猫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就知道是这样，你本来就蠢、现在更蠢了。听好了，我叫阿宝，你叫自在，我们都是宠物猫，是攀云把我们从宠物之家接回来的；你是新来的，才两岁，我比你大二十岁，是你的老大！”

　　自在万分惊讶：“你已经二十二岁了！你都是老猫了！”

　　“你才老呢！”阿宝瞬间炸毛，“我们宠物猫可以活五十年呢，我还年青着呢！你个小奶猫懂得什么！”

　　自在万分疑惑，猫可以活这么久吗？

　　“还有说人话—”阿宝的表情严肃起来，“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宠物规则是所有宠物必须遵守的，如果违背，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很多违背规则的宠物猫都消失了，你这次能回来是一个奇迹，但奇迹不会发生两次，你最好小心点！还有刚刚你走来跳去，偶尔这样没关系，可绝不能学习人类！”

　　“宠物规则？是什么？不准拆家？”

　　阿宝无奈极了：“我就说这么小的猫不应该被接到家里，什么都没学好！我就再教你一次！宠物规则：第一，不允许伤害人类；第二，不允许学习人类、尤其不能学人类说话；第三，不允许直立行走；第四，不允许□□。违背这四条的任意一条规则经过判定后都会被惩罚，严重的可能被带走、然后抹杀掉！如果你想平平安安地生活就一定要记住！”

　　自在忍不住吐槽：“除了第一条，另外几条也太奇怪了吧！这些规则是谁定的啊？为什么不能学人类说话？猫又不是鸟，怎么会学人类说话？为什么不能直立行走？猫猫后腿站立不也很正常吗！为什么不可以□□！如果都不可以□□，我们又怎么来的呢！”

　　阿宝正色喵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些规则是我们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是很多猫猫不断探索、不断牺牲才总结出来的经验，只有遵守它们我们才能生存下去，不然就会被惩罚！一般的猫当然不会学人类说话，但也有像你一样的白痴、想用说话来讨主人的喜爱，结果反而被带走，看来这条还是很必要的；猫猫当然可以直立，偶尔走几步也不会有事，我听其他宠物猫说被惩罚的猫是站着走了很远才被判定为违规的，所以只要不是故意学习人类，应该也没有关系，这条可能跟上一条有关系；至于我们的来历，也许在宠物之家有允许□□的猫猫？但那绝不是宠物猫！既然已经是宠物猫，你就只有遵守规则然后活下去，不然就会被抹杀掉！”

　　不是的，你上当了，猫猫从来没有规则、猫猫根本漠视规则，别说后面几条、就是第一条他们都当做耳旁风呢！没有谦卑的猫猫、只有谦卑的人类，猫猫才是主人，人类都是猫猫的奴隶！所有的一切都是猫猫对人类的恩赐，敢惩罚猫猫的人类都是坏人！

　　不过在真正的惩罚面前，纠结这些显然毫无意义。自在晃了晃自己的耳朵，追问：“好吧，惩罚我已经体验过了，确实很可怕……那带走呢？会被带去哪里？”

　　阿宝甩着尾巴有些不耐烦：“我怎么知道，不过以前被带走的宠物猫从来没有回来过，你是第一个；我本来想问问你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居然忘记了！真是没用！”

　　自在努力回想先前的事，但那时他还是个人、并不是只猫，他耳朵高高立起、尾巴尖都绷得直直、可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只好叹息着放弃：“我真的想不起来了……那刚刚我们为什么会被惩罚呢？”

　　阿宝大发雷霆：“刚刚那个机器人叫米勒，是个白痴！所有的机器人都是白痴！我们的违规行为就是由机器人判定的！因为我坐在了你身上、我□□的位置接触到了你□□的位置，他就判定我们有□□的可能，就会惩罚我们！但事实上我根本没有蛋蛋！”

　　自在不由瞄向阿宝下面，又被阿宝打了一拳，委屈之余大感无语，哪有猫是正面□□的！而且自己和阿宝体型差距那么大！米勒不仅是个白痴，还是个变态！大变态！

　　说曹操曹操到，刚刚不知躲在哪里的机器人米勒又滚着脚底的滑轮转了过来，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在自在和阿宝身边停留，只是吸走了他们打闹时落到地上的猫毛便打算离开。

　　阿宝显然怒气未消，见到米勒胡子都抖了起来，他眼睛一转，走到不远处的窗台边，轻轻一跃跳了上去。自在直起身体想看看阿宝要做什么，但他身高不够、伸长了脖子踮直了肉垫连窗户边都够不到，他又害怕那个未知的判定标准，尝试无果后赶忙四肢落地，四处张望选中一个不是很高的猫爬架、打算爬上去一探究竟，不过还没等他动作，就听见“啪”得一声脆响，赶过去一看，地上散落着打碎的陶瓷碎片，一束漂亮的黄色百合摔得七零八落，水漫了一地。

　　自在立刻明白过来，阿宝是在故意给米勒添乱！他怎么敢，他不怕被惩罚吗！眼看米勒又滑了过来，自在连忙逃开两步，把头埋进爪子里、尾巴缠在爪子上，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祈祷米勒不要发现自己、祈祷自己不被阿宝牵连。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自在悄悄放下尾巴、掀开爪子，只见米勒围裙下摆支起、肚子上的金属舱门向下打开，一只手伸长从舱门里面掏出抹布扔在地上吸水，一只手臂伸长、手变成扫帚，把花、碎片和吸了水的抹布扫进肚子里，然后用脚底的干抹布把地板拖干净，最后转着离开。自在抬起头，阿宝坐在窗台边，朝他得意一笑。

　　“你不怕他惩罚你吗？”

　　阿宝矫健地从窗台上跳下，高高竖着尾巴、踮着跳步跑出房间，自在想了想、追在阿宝身后跑下楼梯，因为他还不适应猫的身体、更不习惯四肢行走，下楼梯时直接滚了下来，好在家里铺满了厚厚的毯子，自在并没有受伤。自在没有停留，从地上爬起跟着阿宝来到类似客厅的地方。客厅里只有沙发和壁橱，还有许多吊篮，里面种着漂亮的花，阿宝跳上沙发，把上面叠着的漂亮毯子踢在地上，又攀上壁橱，把壁橱顶上摆着的可爱挂件全部扫落在地；然后跳上吊篮，疯狂挥动前爪，泥土和叶子狂飞乱舞，原本干净整洁的家瞬时乱成一团。

　　“天呐，你疯了吗，你不怕被主人惩罚吗！”

　　阿宝在窗帘上蹭蹭了脏兮兮的前爪、毫不在意洁白的窗帘染上棕黄的污渍，得意地喵道：“只要不违背规则、米勒就不会惩罚我们；也不用担心主人知道，在主人回来前，米勒会收拾好的，这是他的工作！”

　　如果自己的家变成这样，自在非要把阿宝吊起来打不可。不过既然有米勒打扫屋子，那阿宝的这点小恶作剧应该不会被发现吧？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自在恐惧又无助，他心里也有一肚子火呢！自在看看吊篮里生机勃勃的绿叶，磨了磨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