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转学生》狼仙刃

47、无声的离别

　　原本，按照计划，易南的母亲看完易南后，第二天就该返回自己家的城市的，可她第二天却没走。也许是前一晚家里其乐融融的氛围触动了她，第二天一早，她就又去了易南家，去的时候是易南开的门，他正在客厅写作业，那个叫陈兆的男孩，看样子还没起床。

　　对于易母的再次到访，易南显得有些惊讶，但也并未多问，母子二人坐在客厅里，易南起身要去帮母亲倒水，母亲摆摆手，说不用了，易南又返回桌前，继续做功课。

　　家里很静，客厅里只能听见易南翻书动笔的声音。易母起身，在家里转了一圈，走到卧室门口时，她放轻了脚步，从半掩的门缝里看见，床上的少年正抱着被子，酣然入睡。易母把门轻声关上，踱步到厨房，看了眼冰箱，惊奇的发现里面的食材居然还挺多挺新鲜。

　　快到中午的时候，陈兆终于醒来，起床时听见了从厨房传来的切菜声，他知道是易南开始准备午餐了，于是手脚麻利的洗漱了一番，便立马跑到厨房，准备帮易南打打下手，顺便腻歪一会儿。

　　可他没想到，在厨房里忙碌的，却不是易南，应该说，是不止易南一人。

　　易南的妈妈系着围裙，在灶台锅边忙来忙去，易南站在旁边，给母亲打着下手。二人的背影，看上去都是那么的从容不迫，又是那么的温柔优雅，冬日的暖阳从窗户里斜斜的洒进来，把二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温暖的画面里，时间在此刻都变得轻缓，在这幅幸福的画面前驻足旁观。

　　陈兆想进去帮帮忙的，但最终还是没进去，他不忍惊动眼前的风景。

　　厨房里，易南妈妈看着儿子有模有样的洗菜切菜备菜，笑道：“行啊，刀功真不错，快超过我了，还不如今天你来做菜，说不定比我做的还好呢！”

　　易南笑笑，说：“妈，今天还是你来做。”

　　易母笑问：“想吃妈妈做的菜啦？”

　　易南点头：“我之前跟陈兆说过你做饭很好吃，他一直很想尝尝。”

　　易母笑道：“我看你同学喜欢吃肉，今天多炒了几道荤菜，你们多吃点，长身体呢！对了，这会儿几点了？饭快好了，你去看看你同学睡醒没有，叫他起来吃饭了。”

　　易南到卧室的时候，发现陈兆已经铺好了床，正一个人在阳台上发呆。

　　“兆哥，醒了？”

　　见他来了，陈兆嘴角浮现出笑容，“啊，今天阿姨做饭，我有口福了吧。”

　　易南笑了笑，“饿了吧，中午多吃点。”

　　陈兆被易南带回餐厅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佳肴，色香味俱全，可见，易南做饭的天赋的确是遗传，哪怕不是易南妈妈亲自教的，也是在这样的味蕾盛宴中渲染出来的。

　　这顿饭陈兆吃的很香，却略显沉默。易南妈妈坐在对面，一个劲儿的给二人夹菜，时不时笑着跟陈兆说：“哎呀，慢点儿吃，小心别噎着。”

　　陈兆点头应着，嘴下却不见停缓。吃到最后，易母和易南都吃饱了，只有陈兆还在吃，直到把盘子里的菜全部吃干抹净，他才放下筷子。

　　易南妈妈被他的饭量惊着了，问他：“陈兆啊，你这样吃不怕吃坏肚子呀，吃太撑不好消化的呀。”

　　陈兆的确有些吃撑了，但他摆摆手，笑道：“阿姨，不开玩笑，这是我吃过最香的一顿饭，比易南做的还要好吃。”

　　易母慈爱的笑了，“你喜欢吃就好，以后有机会，阿姨再给你做。”

　　这天下午，易南妈妈开车带着二人去了市中心的商场逛街，年关将近，街上热闹极了，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这也让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开了将近一个小时。

　　一到商场，易南妈妈先拉着他们去男装店买过年穿的新衣服，俩人都是现成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易南妈妈阔气的全部买单。

　　尽管陈兆再三推辞，最终还是收下了好几套新装。他自己也常去商场买名牌衣服，一买就是一大堆，但被一个妈妈辈的女性带着去商场买衣服，并且边买还边帮他参谋着，像母亲一样帮他整理整理衣角、挽挽裤腿，这还是头一次。

　　给他们买完后，二人又陪着易南妈妈去逛女装店，这是陈兆的强项，他不仅不嫌累不嫌烦，反而精神百倍乐趣十足的在一旁给易南妈妈提建议，哪个颜色显气色，哪种款式显身材，哪个手提包显气质，他说的头头是道，易南妈妈也逛的更起劲了，连着逛了一家又一家，买了一件又一件。

　　有时易南妈妈也会问问易南，易南只是说：都挺好看。

　　显然，和陈兆相比，他的建议没有任何参考性可言，所以只落得个拎包的差事。

　　逛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逛的肚子发饿，腿脚发酸，他们才终于打算找家餐厅吃饭。兴许是挑剔的劲头全用在购物上了，吃饭的餐厅倒是选的很快，就在商场顶楼的一家淮阳餐厅。易南去地下车库放置一下午的“战利品”，陈兆陪着易南妈妈先去了餐厅。

　　服务生拿来了菜单，易南妈妈让陈兆点，陈兆推辞说阿姨您点，易南妈妈推回去说不跟阿姨客气，你来点，于是陈兆让服务生推荐了几道招牌菜，又问易南妈妈还想吃什么，易南妈妈接过菜单，加了两道荤菜。

　　易母笑道：“陪阿姨逛街累着了吧？”

　　陈兆笑笑：“没有啊，我平常也喜欢逛街，只不过没人陪我逛。”

　　易母说：“你这样的男孩儿还挺少见的，一般像你这样大的男孩，才没有耐心陪妈妈辈的人逛街买东西。”

　　陈兆说：“不会呀，易南不也挺乐意的吗。”

　　易母笑道：“那不一样，逛街还是得和你这样能说会道的人一起，有说有笑的都不觉得累。”

　　陈兆笑道：“易南这样的也不可或缺，不然谁来拎那大包小包的东西？”

　　易母被他逗的大笑，感慨道：“陈兆，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妈妈每天该多开心呀！”

　　陈兆愣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从小到大，在父亲苛责的话语中，在父亲怅然的眼神中，在父亲冷漠的态度中，他从未觉得他的出生，是会给父母亲人带来快乐的事，更不敢妄想他母亲因为生育他这个儿子而失去生命，会是一种幸福。

　　他呆呆地问：“我妈妈会开心吗......”

　　易母说：“当然了，有你在，你妈妈一定很幸福。”

　　陈兆听着，脸上忽然傻傻一笑，求证似的又问：“真的？”

　　易南妈妈慈爱的笑了：“真的啊，哪怕孩子什么都不做，只要看着他，做母亲的就已经很幸福了。”

　　是吗？陈兆特别想问问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是这样吗？生下我，您快乐吗？您幸福吗？您后悔吗？

　　他得不到回答，也从未得到过回答，他只能从零零散散的照片中、从父亲只言片语的描述中，想象着自己的母亲，在难过的时候，寂寞的时候，孤单的时候，想象着自己的母亲，想象她温柔的笑容、柔和的语气、疼爱的目光。每当这种时候，他的确感到幸福，也许母亲在另一个世界真的回应了他。

　　饭席间，主要是陈兆和易南妈妈在说话，易南大多数时候在旁边听着，偶尔回应两句，手下帮着二人夹菜倒水，时不时提醒陈兆先吃饭，免得菜凉了。

　　陈兆这晚看上去心情很好，话也尤其多，东拉西扯的跟易南妈妈聊的不亦乐乎。他和长辈聊天时是不一样的，收敛了吊儿郎当的劲儿，多了几分乖巧和单纯，但仍旧有趣，仍旧善谈，仍旧能把别人逗的开心大笑，仍旧能让易南看的移不开眼。

　　吃完饭，易南妈妈开车把二人送回家，易南让她上去坐坐，她说时间不早了，她要回酒店休息了。易南和陈兆打开后备箱，取走了易母给二人买的东西，正要走时，易南妈妈却叫住了他们。

　　“易南，我明天就走了。”

　　易南回头，看了看她，对她说：“路上慢点，开车注意安全。”

　　易南妈妈又说：“给我一把家里的钥匙吧，我明早再来看看你们，我怕我来的早，你们还没起。”

　　易南家里有两把钥匙，他和陈兆一人拿一把，他先上楼把东西放下，然后取了自己的钥匙，下楼交给妈妈。

　　晚上，二人在书桌前学习，陈兆写了一会儿题，就起身去衣帽间了。他把易南妈妈给他买的衣服拿出来，每一件都拿出来看一遍，却不穿，连吊牌都不剪，看完了，就又叠好放回去。

　　睡前，陈兆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却不闭眼，他脑海里一直回味着这一天的经历。易南的妈妈，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慈爱，尽管他昨天才第一次见到她，却觉得她无比亲切，仿佛早就认识一般。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每当陈兆想起母亲这个形象时，第一个浮现在眼前的不是曾经摆在家里的那些照片，而是易南妈妈那张优雅知性的脸。

　　也许是下午逛累了，这一晚，陈兆和易南都睡的很好，以至于他们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易南先起身去外面看了一眼，家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陈兆问：“阿姨没来吗？”

　　易南说：“她应该已经回去了。”

　　“不会吧，昨天拿了钥匙的啊。”

　　易南顿了一会儿，才说：“临时又有事儿来不了了吧。”

　　陈兆应了一声：“哦。”

　　两人一起去卫生间洗漱，都没有说话，从镜子里两张怏怏不乐的脸上看来，易南妈妈今天没有来，他们都有些失落。

　　刷完牙，两人商量着早上吃点什么，易南说冰箱里还有培根鸡蛋，拿出来煎一煎。陈兆点点头，去厨房里取食材，刚打开冰箱，就听见易南在叫他。

　　“陈兆！你来！”

　　“怎么了？”

　　陈兆走过去，看见易南的背影，正呆呆的站在餐桌前。他低头一看，餐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摆满了一桌菜肴：煎好的培根鸡蛋，新鲜的牛奶，清炒绿菜，蒸好的玉米和奶黄包，还有两块三明治。

　　在餐桌的一角，放着一把钥匙，钥匙旁边，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妈妈走了，看你们睡的香就没叫醒你们，帮你们做了早餐，记得多吃蔬菜。

　　易南怔怔的看着那张纸条，突然醒悟似的，冲阳台跑去，陈兆紧跟其后。

　　此时旭日东升，万里无云，街道上车流如潮，人潮涌动，陈兆和易南却仿佛看见了几个小时前，天色尚未大亮，易南妈妈开车过来，轻手轻脚的上楼做了顿早餐，又悄声而走，开车离去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