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在百里之遥》窗花小姐

6、[触目、留夜]

　　第二天开始下雨，山城的雨从来不少却从来不大，一般晚上下早上就只见一地的湿润。渐渐入秋，天气转凉，山城的秋天都是伴着几天连绵的雨走来，人群习以为常，可是今年却有了别的味道，在这流感多发的季节，非典的阴影笼罩让更多人被迫隔离。
　　前些天小感冒，悟了一宿之后便好了，我身体一直很好这个让我深感安慰。身边的人感冒发烧者多了去了，能挺过去的就绝不会上报，不过人心都诚惶诚恐。
　　我吃着夜里加餐的泡面看着犬夜叉，手边的电话却嗞嗞响起来，拿起一看一个不认识的号。八成打错了，嚼着面条接起。喂了声后没人说话，皱眉正想骂骚扰电话却听见几声剧烈的咳嗽。
　　我也沉默了。
　　他吸了吸鼻子，干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百里，我想见你。”只有这一句，然后又是咳嗽。我听得心里无端很不好受，想说什么却终是没说出口。他又说了一句，“我想你，你过来好不好？”
　　寝室里只有我跟安宁，她带着耳机在听夜间鬼故事，我遂点点头，想到他看不到就说了一个字，“好。”他似乎笑了，“你还是舍不得的是吗？”我无语，只说，“你等会儿。”

　　匆匆出去，这一路上我颇多挣扎，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冷意袭人。最终想到以前生病的时候只要妈妈陪着心里就会觉得安心，病也就没那么难受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又是一个人，我无论作为老乡还是学姐都应该给予照顾。
　　他们寝室在学校新建的宿舍楼中，无论高度还是距离都不轻松，许是心中担心一路不停脚，等到了学校明湖猛然一别却见到一幅让我发觉自己是真的好笑的场景。我真的很想笑当时，可是忍住了，笑也是嘲笑我自己。远远看着，他白色的球鞋还是上周跟我一块去买的，当时的纯洁白净此刻刺得我眼都睁不开。从最左边的小道上绕过去，心中却不停感慨这细雨朦胧，碧水河畔，石桥油伞，郎情妾意，真乃人间绝景！
　　眨眼让那不争气的眼泪消失，我还有要紧的事，有个病人还需要我，他需要我。

　　我推看他们寝室的门，寝室里只有他一个，面色苍白，嘴唇发干还不停咳嗽。我把伞撑着放在走廊上，关了门进来，“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淡淡的笑着，伸手，“过来。”我看着他，又问，“喝药了吗？”说着去给他接热水，然后端给他。他又是一阵咳嗽，咳得好看的脸潮红眼睛也红红的，我把水放到桌上然后去看放着的一堆药，几乎都未开封只有一版感康上被掰了几粒药。皱了眉转头看他，“怎么不吃药，出来了就要学会照顾自己，生病就好好吃药，现在是什么时期，非典闹成这样你不想活了？”觉得自己说得过了，话软下来，“不是我想说你，是你太不懂事，身体最重要。”
　　“你最重要。”他说。我愣，看着那片浓黑，不知怎的就要掉泪，转过头去取了药过来，“以后好好吃药，赶紧把病养好，要是不行就上医院打一针。”
　　“百里。”他叫我，“我还是想你，过去的一整年还有这些天，我每天那么努力心中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去见你。”
　　我知道当初他的成绩不好，虽然我这个大学不好可是分数线却不低，何况还是在高考压抑颇大的我们那儿，可想而知他付出了多少。我一直不想他是为了我，如今这样说我的心揪得疼，眼泪热气腾腾要往外冒，硬生生被我止住。“吃药。”我把手上的药品递给他，他握住我的手，那温度灼热，“可你还是跟当初一样，甚至比当初更折磨我，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我眨眼，泪再也哽不住，“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本身就不适合，我们本身没有条件可以在一起，为什么要逼我？我早就说过了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来的这里都跟我没关系，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可是不要再来找我。”说完起身就走。
　　他拉住不撒手，“逼你？你才在逼我！为什么不可以，能有什么不可以，你在逃避什么？我想不通，我真的不知道。”
　　“是我的原因，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拽自己的手，他却下床抱住我，“百里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不急我可以等，多长时间都可以，你不要走。”
　　第一次我被他抱在怀里，只到他的肩膀处，埋头在他怀里，所有感情交织着我的心，委屈还有感动都上来了，泣不成声。
　　他温度灼烫，我哭累了红着眼眶扶他躺下，“早点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你陪我。”他的眼神居然让我不舍得，好看的人就是让人狠不下心。也或许我从来都没有对他有过防备。
　　一张床，一张被子，就这样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第一次夜不归寝。他浑身都抖，死命的抱着我，我蜷在他怀里用自己温暖他，等到我迷迷糊糊睡着觉得有目光看着我，笑眼温柔，嘴唇上软软的感觉，很热，很烫。
　　却不知道到底是谁温暖了谁，谁安慰了谁。

　　早晨睁眼，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反射性坐起，心咯噔咯噔跳，昨天……唉，我怎么这么糊涂！他脸色好了许多，一定不定的看着我，嘴角有好看的微笑。我别开眼，“好些了吧。”“恩。”带着些刚起的沙哑，“害羞了？”“我跟你什么都没有害个屁羞！”撩开被子下床穿鞋。后面罩过来，凑到我耳边，“百里你嫌我没对你做什么么？”那欺近的身子贴到我背上，“现在也不迟。”我转头对上他的眼睛，“学弟，我没有救人还献身的习惯。”眼神已冷了三分。他收敛玩味，脸上淡淡一笑，“那么你愿意献身的人可找对了？”我的手不自觉握紧，昨晚的画面插进脑中，狠狠道，“一群混蛋。”他笑，声音低沉磁性，浓浓看着我，“那就别执着，过来我这里。”
　　我轻哼，“我有病啊！”说完甩下他，“让你女朋友过来吧，我这个老乡做得够本了。”还陪睡，我当时怎么想的，真是！
　　收拾好了，还看他坐在原位置，眼中一潭落寞深沉，嘴角僵着。我把药递给他，他抬头看我，“我昨天的话都是认真的，你不信？”我想了想，笑道，“还是不要认真的好，你会马上发现大学是个多么美妙的地方，尤其是在这里。”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离开，到门口时候想起，“我跟你原本是陌生人，现在是老乡，互相照料是应该的所以你不用谢。”
　　门被我关上，里面有水杯落地的声音。

　　伞干了，外面的雨也停了，太阳升起，昨夜的黑暗和寒冷都不再，都过去了。
　　匆匆回来，那三个人看我的眼光冒着星星。一件件试衣服的彬彬一脸暧昧，“感觉怎么样？”“难受。”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垂头丧气。
　　“百里你个傻冒！”从洗漱间冲出来的安宁满嘴白沫，手上的牙刷像是下一秒就会向我掷来，“真是彬彬说得对你就这点志气！假的真的都分不清，我服了你！”我苦笑，“什么真的假的？”
　　刚洗完澡的小莹边擦着头发，“你们去的哪里？青丝缘？幸福时光？好梦园？”“寝室。”
　　接着毛巾衣服牙刷齐刷刷向我飞来。
　　“百里茗！！！”
　　彬彬：“刺激吧？”安宁：“不知廉耻！”小莹：“勇敢！”

　　逃了两堂课窝在寝室看《情书》，以前只是觉得渡边博子爱藤井树爱得那么深，深得让人心揪，让人为之惋惜痛心。今天却从头至尾注意树，她从来不知道那个男人喜欢自己，如果知道结局会是如何？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树已经死了，让一个女人解脱出来让另一个女人困进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究竟是怎样的角色，渡边博子或者藤井树？我哪个都不是，我注定只是陌生人。
　　可是却止不住眼泪，直搅得肺腑都酸痛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