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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玉京谣 ...

  •   第二天刚蒙蒙亮,肆虐了一晚上的风雪终于停了。

      谭雪松吹了哨,北衙禁军的众人纷纷起床洗漱,准备尽快入京。

      王鹿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出现时,立刻得到了兄弟们关切的嘲笑。

      “怎么没睡好?啧啧,你跟闻兄弟一间房,不是最安全的吗?”

      “这黑眼圈大的,你不会害怕的一晚没睡吧?”

      “多大的人了还认床!”

      “去去去,你们懂什么!”王鹿抬起下巴,不屑道:“我的武功马上就会变得比你们都厉害了!到时候你们就是求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们秘诀的!”

      “哈哈哈!”众人只当他还没睡醒,在说梦话。

      闻人贤本就觉少,此刻也随大流地起了床,正靠在门框上漱口,围观北衙禁军从马厩里把马一匹匹地牵出来,戴好马鞍,检查马蹄。

      又过了片刻,有人从后院牵出一辆格格不入的马车。

      这应该是钱铭乘坐的,他看上去不像是能骑马长途奔袭的体格。

      队伍整装待发。

      “闻兄弟!”王鹿骑着马穿过人群,来到客栈门口,“谭大哥说,你若是没别的事,可以跟我们一起走,我骑马送你一程!”

      闻人贤放下牙香筹,慢吞吞地把盐水吐到漱盂里,然后抬头看向眼前的高头大马,愉快道:“好啊。”

      此处离京城十多里路,脚程快的也要走大半个时辰,更别提他还属于走不快的。

      现下有人愿意免费带一程,岂有不答应之理?

      “要我扶你上来吗?我的马脾气坏得很,小心它踢你。”

      “不用。”闻人贤摸了摸马脖子,看了看它的眼睛,“这是大宛马?”

      “你眼力不错!这是朝廷配给禁军的大宛马,只有出公务时才能骑!”王鹿骄傲地抬起头,“平时它们都是豆饼苜蓿敞开了吃,喝的是城外山里打来的甜水,饭钱比我们还多呢!”

      马匹价贵,即使是老马劣马,也不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普通人出行能有一匹驴子或骡子,都算家境殷实了。

      像这种名贵的大宛良种马,都是派官员西域挑选采买,又千里迢迢运来京城,身价甚至比等身的黄金还要值钱,也难怪王鹿提起它时骄傲无比。

      闻人贤也没有什么行李,马鞭在腰间,破伞在背上,说走就能走,他伸手在马鞍上一撑,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在了王鹿身后,“走吧。”

      整个过程,马都安之若素,一动不动。

      “怪了,你今天怎么这么乖?”王鹿奇道,要知道这马性子可烈,从来不让陌生人碰,有时候性子上来了,连他这个主人都要颠下去。

      他想了一会没想明白,也就懒得想了,随着队伍出了客栈院门,上了官道。

      不愧是大宛马,放足狂奔起来,不到半刻钟,已经能远远看到矗立的明德门。

      明德门也是京城最大的一座城门,处于京城最南边,和最北边皇宫处在同一条中轴线上。

      队伍逐渐放缓速度,又小跑了片刻,穿过护城河上的铁索桥,来到了城墙下。

      到了墙根底下,抬头往明德门上方看去,愈发能体会到城墙的高大巍峨。

      自本朝开国皇帝定都于此以来,已过了一二百年,城墙的石砖上生着些枯萎了的苔藓,盖着一层薄雪,岁月厚重而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

      此时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沉重的城门已经打开了,两队城门护卫正拿着一人多高的大扫帚扫除积雪,见有一队人马大清早的从桥上过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警惕地看了过来。

      “吁——”谭雪松跑在队伍最前端,勒住了马,翻身下地。

      他朝领头之人走了过去,一边从怀里掏出通关文牒,“北衙禁军,出城办了点事,这是我们的传验。”

      城门校尉仔细检查了许久,还上下打量了谭雪松半晌,这才把文牒还给他,“进去吧。”

      “怎么今天这是怎么了,查了这么久,”谭雪松一边把文牒收起来,一边随口问道,“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你们刚从外头回来,所以不知道,昨夜京城里头可出大案了!”

      “都快过年了,还有大案?”

      “你等等,我跟你说。”城门校尉也不藏私,按理说这种事情一般是机密,平头百姓无从知晓,但对面是北衙禁军,也算高了半级的同行,因此不必死守这些规矩。

      “那边还有雪没扫干净,去那边扫!”城门校尉挥手先把手下支开些,这才回过头,压低了嗓音道:“红绡盗昨夜潜入户部尚书的府邸,把他的官印给偷了!现在上面严令申明,要我们进出都注意点,别叫放走了贼人呢。”

      谭雪松手一抖,震惊道:“什么?!”

      城门校尉不知道他昨晚刚见过红绡盗,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在惊讶尚书府被盗之事。

      官印是官府颁布政令的必备之物,轻易丢失不得。

      朝廷也对官印的保护也十分严苛,一旦官印在任上丢失,轻则乌纱不保,重则人头落地。

      户部尚书虽然位高权重,不会被轻易罢黜,但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少说也要掉一层皮。

      往小了说,户部尚书这几天处理公务没有印章盖,耽误政事。往大了说,若是红绡盗带着这个官印去某个偏远的州府冒充户部官员,等朝廷发现的时候,只怕那一州的库银都被骗的一干二净了!

      “他胆子竟如此之大,连尚书的官印也敢偷?”

      “可不是吗?户部尚书吓得连夜去皇宫门口跪地请罪,现在皇帝和九千岁都知道这事了,”城门校尉唏嘘道,“听说皇上一早就传令六扇门,要他们大力在城内搜捕贼人,连老鼠洞都不能放过!务必尽快把官印找回来。”

      谭雪松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闻人贤。

      “好了,天冷风大,赶紧进城吧,”城门校尉往大门边让了让,好叫马匹通行,“回宫交差时记得小心点,现在上面那两位正为了此事大怒呢!”

      “多谢兄弟提点。”谭雪松露出一个苦笑。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他们办砸了差事不说,还好死不死撞上这个当口。

      这已经不是小心行事就能遮掩过去的问题了,只能多念两句菩萨保佑,听天由命了。

      从明德门进去,眼前就是笔直宽敞,可供八辆马车并排通行的朱雀街。

      若是顺着朱雀街一路走到尽头,就是皇宫的朱雀门。

      闻人贤和北衙禁军目的地并不相同,因此进了城门就互相拜别。

      “闻兄弟,后会有期!”谭雪松在马背上朝闻人贤拱手。

      “后会有期。”

      闻人贤站在街边,目送北衙禁军骑马远去,一路扬起的雪花如飞银四溅,径直往宫门的方向去了。

      “不愧是京城,这路修的就是气派。”闻人贤感慨了片刻,掏出剑圣给的那张信纸,“好了,让我看看六扇门怎么走。”

      剑圣怕他进城后找不到报道的地方,特意在信纸背后给他画了一幅简单的地图,除了有些抽象,没别的问题。

      “先往西,经过两个路口,再往北……”

      闻人贤跟着地图的指引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位于京城西边的西市街口。

      虽然是寒冬清晨,但市集里已经热闹了起来。路边有五六个挑着担子的小贩,有卖馄饨、烙饼等早点的,也有卖自家种的菜的,见有人路过摊位路过,纷纷扯着嗓子吆喝揽客。

      “热腾腾的小馄饨!十二文一碗,汤免费续!”

      “自家种的白菜,乌塌菜!都是打了霜的,鲜甜无比!”

      “烙面饼,六文钱一张,十文钱两张!”

      闻人贤听得咂舌,赶紧快步从这些商贩面前走过,一刻也不敢多停留。

      京城里的物价贵的有点吓人,昨晚城外的年糕汤七文钱一碗,里面还给了腊肉,一过了城墙,物价几乎翻了一番,素面饼子也敢卖六文钱了。

      这还只是西市的价格,若到了那些达官贵人居住的街道,指不定还要卖多贵呢!

      无怪乎有曾文人评价,京城之食贵于玉,薪贵于桂,居此地大不易。

      光是最基本的吃饭,就不是一笔小开销。

      除了摆地摊的小贩,街道两边更有店铺毗连,各色招牌旗子迎风招展,有些勤快的店铺已经开门迎客了,店小二进进出出,正忙着卸下昨晚锁起来的门板,打扫干净门前的积雪。

      闻人贤往西市里走了六七百步,目之所及已经看到有绸缎庄子,生熟药铺,卖香料、胭脂水粉的,卖牛羊肉的,乃至于算卦看相的小摊子,还有专卖葡萄酒的酒肆,门店修饰成了西域风格,楼上有明眸善睐胡姬正依着阁楼梳妆,见闻人贤仰头看过去,十分大方的给了他一个热辣的微笑。

      天南地北,三教九流,人间百态,端的是繁华热闹。

      只是怎么看也不像是六扇门会在的地方。

      自古民有民路,官有官路,京城的官府大都修建在东北角的通化门附近,自然有它的道理。

      通化门附近的建筑风格清净雅致,离皇宫近,上朝方便,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达官显贵。更有好几位前朝的公主、亲王在那里修有别院,三日一个诗会,五日一场赏花,更引得文人雅客往来云集,指望自己的文章入了哪位贵人的青眼,平步青云。

      而西市靠近京城西边的延平门,乃是商贩的聚集地,天南地北的商人在此吆喝买卖,除了中原人,还有贩卖牛羊的回纥人、贩卖果干香料的龟兹人,各种胡人商队不一而足,称得上鱼龙混杂,铜臭味自然也重得很,贵人们向来是不屑于踏足此地的。

      闻人贤走到地图指示的终点,抬头一看,只见两间商铺间夹着一扇朱红色的门,门扉紧闭,门上挂了一幅匾额,上面写了三个大字,却不是“六扇门”,而是“财神庙”。

      商人求财,西市里供奉一座财神庙很合理,可这跟六扇门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是我找错地方了?”闻人贤看了看左边店铺的招牌,是一家卖羊肉卷饼的铺子,和地图上标注的一样。

      看来这座财神庙的确就是六扇门的官府。

      闻人贤压下内心的疑惑,上前去叩响门扉。

      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他只好又敲了一遍,可侧耳倾听,里面依旧一片安静,一点走路咳嗽的声响都没有。

      闻人贤伸手试着推了推,这扇门可比客栈的门牢固多了,除非用内力把门轰碎,否则绝无可能推开。

      但没必要做到那个份上,他是来上班的,又不是来踢馆的。

      “可能是我来早了,还没到点卯的时间吧。”闻人贤理了理长袍下摆,在门口的台阶上清扫出一块没雪的地方,坐了下来,准备歇口气,慢慢等。

      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日头高悬,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随着日头渐升,逛集市的人愈发多了,隔壁羊肉卷饼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寒风里夹杂着暖融融的羊肉香飘了过来。

      闻人贤越坐越冷,越冷越饿,昨晚吃的年糕早就消化的一干二净,此时闻着这股飘来的味道,嘴里的唾液疯狂分泌。

      本以为到了六扇门就能吃上早饭,结果不只是没有早饭,眼瞧着午饭也要错过去了。

      “不能这样干等。”闻人贤站起身,心里默道,“再等下去,怕是连晚饭也没得吃了。”

      庙门和商铺门之间连着一小段墙,大概一人半高,把内里的景色挡的严严实实,闻人贤活动活动手脚,准备跳上去往里看看。

      六扇门负责镇压江湖宵小,自然功夫不低,总不可能是被人在大本营里悄悄灭了满门吧?

      这种高度的墙,他轻松就跳了上去,刚在墙头上站稳,还没来得及往里看一眼,就听不远处响起一声大喝:

      “大胆!”

      闻人贤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衣少年急匆匆从街那边跑过来,边跑边喊:“什么人!胆敢窥探六扇门!”

      这人似乎是六扇门的,见终于有同事来了,闻人贤赶紧从善如流的从墙上跳下来,“误会,误会,我是来报道的……”

      闻人贤原本逆光站在墙头上,五官模糊不清,等他落到地上,黑衣少年这才看清他的脸。

      黑衣少年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铮”的一声拔剑出销:

      “是你!红绡盗!”

      四周的小贩见有人要械斗,纷纷背起担子惊呼着四散退去,隔壁卷饼店老板跑不了店,但也顺势往灶台下一缩,十分熟练。

      “什么?”闻人贤以为自己听错了。

      “装傻也没用!”黑衣少年持剑步步逼近,一双凌厉的丹凤眼警惕地盯着他,“昨晚在尚书府,许多人都看见你的脸了!还敢来六扇门附近窥探,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我……”闻人贤满腹疑惑,百口莫辩。

      他昨晚明明宿在城外的客栈,怎么又跑到尚书府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见到第一个六扇门的小伙伴啦!
    嗯……虽然这个见面不怎么愉快就是了(迅速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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