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重逢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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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摆着两枚差不多的白贝壳，我瞧着纸上临摹得歪歪扭扭的利莫里亚文字，一时间大脑被各种各样的信息塞满。
改造芯核、以太芯核、暗点，以及利莫里亚……
让我惊讶的是，这个出现金色字符的晚上并未穿越到过去。
假期的第三天，我就歇不下去了。
接了个小任务，出发去了市中心。闹市区的流浪体不大显眼却实力有限，我解决得很顺利。
手机突然振动，那位凌肖教授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
我一边编辑信息也没忘记捡起芯核。
“凌教授您好，很抱歉打扰您了，我是临空市的深空猎人，因为特殊原因有一些利莫利亚文字希望得到您的帮助破译，非常感谢。”
很官方，担心哪里冒犯到他。
昨日爱答不理的教授今天倒是回复得很及时，“发过来吧。”
图像发过去后，对面又是好一阵沉默。直到我准备接下一个任务时，凌教授才回了一句，“有消息了联系你。”
很有个性，这个教授。
方才还云淡风轻，霎时间云吞噬了阳光，一阵狂风吹过，我差点睁不开眼睛。
这是我第一次穿着猎人制服并且成功携带探测器来到过去的时空。
下午四点钟。
拉斐尔正坐在礁石上吹口琴。
我把枪塞回系统，静静地站在原地听他吹奏。
充满忧伤又饱含希望的曲子，听着听着竟有些要落泪的冲动。
天气不算好，天空灰蒙蒙的，幸运的是没有下雨。
此时海面的风浪有些大，海鸥低低盘旋，红嘴鸥乖乖地站他身旁的石块上，路过的鱼群听到乐声都忍不住停下来欣赏一会儿。
“你来了。”一曲毕，拉斐尔抬起头看我。
这张漂亮的脸极其眼熟，和第一次见相比长开了很多，原本偏圆的小脸出现了下颌线，眼睛大大圆圆，眨眼的时候似星辰闪烁。但稚气未脱，他的身体依旧是未成年的模样，单薄、但皮肤白皙。
已经不能再用孩子形容他了，该称之为，少年。
“嗯。好久不见。”即便对我而言只不过一天多的时间。
拉斐尔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表示任何的不满，“你的衣服，换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以前都是穿着睡衣穿越过来的，还好是有裤子的那款，不然也挺尴尬。
“是的，这是我的制服。”
“看上去很帅气。”
“谢谢夸奖。”人鱼应该是不用穿衣服的，我走近他在靠海水的沙滩上坐下，看着他裸露的上半身又不自觉蹙眉，星星点点的鳞片应该只是起到了造型上的作用，“你不觉得冷吗？”
“当然不会。”他仰着身体借着海浪的流势直接冲到了沙滩上，然后直起上半身坐到我身侧。
“就这么来到沙滩上没事吗？”
“这么近的距离我能回得去。”
“万一搁浅被别人抓走，可不是每次都有人救你。”
“放心吧，我可是很警觉的。”
啊对，正好问问那些字什么意思，我扒开绑腿包翻了半天却没有找到字条，明明带出门了的。
“你在找什么？”
“不，没什么……”我掩饰道。如果被人鱼知道自己的故土在未来消逝，他一定会很难过的吧？上一回问他没有被发现破绽实属幸运，拉斐尔渐渐长大，可能没有小时候那么好糊弄了。
“我有新的问题想要问你。”
他一脸我就知道你就要问什么的表情，略昂着头侃侃而谈：“人鱼不需要穿衣服也不会觉得冷，事实上海底的温度要比这边低得多，我们也可以变成人类的形态上岸走路，只是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别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我觉得尾巴可比双腿方便多了。”
还学会抢答了？人鱼学校有点东西啊，这家伙上了几年学嘴皮子都利索多了，我目瞪口呆看他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信息全部告知，回过神才想到正事，“啊不，我就是想问一下，我要是从头开始学你们的文字，要多久才能基本掌握呢？”
拉斐尔的视线投向天空，应该是在回忆往昔，“起码也要两三年吧。”
“你觉得……你教的会我吗？”
“你？”
“叫姐姐。”
“好的，姐姐。”他十分温顺地叫了我一声，然后认真分析起了这件事的可行性，“按照你每次出现的规律推断，你留在这里的时间似乎越来越久，我看你天赋异禀，应该来个几百次就能学会了。”
总觉得这种说话方式莫名熟悉。
我并没有灰心，“那就算了，本来学门外语就挺不容易，还有通勤上的困难，啧，难上加难。”
“可我就会好几门语言。”
对哦，人鱼居然也和我们一样的话，细思极恐。
拉斐尔看着我，得意地笑道：“利莫里亚人也有潜入人类世界生活的，所以并不是只有你们掌握这门语言和文字。”
“哎？”
“比如说读作姐姐，写作……”他用手在空气中用火焰描摹出了他们的文字，“这样不就没问题了？”
玫红色的火焰漂浮在半空中，旖旎而又梦幻。
总觉得这个能力非常适合去取悦小女孩。
拉斐尔眼珠一转，微微扬眉，“那你之前是在哪里看到利莫里亚文字的？”
来了，还是被发现了！
“梦中。”也不算说谎。
他半信半疑，却也没有追问。
明明诞生于海洋，能力却是火。拉斐尔的手臂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蓝色鳞片，和他尾巴上的一样，一头茂密蓬松的紫色长发像海藻一般，束着镶嵌珍珠和蓝宝石的桂冠，优雅得像奥林匹斯山上的天神。
我突然想到之前他说的那句被自己忽略的话——原来你也是神吗？
他好像就是神……
还以为是说笑的，既然已经发生了穿越这种事，再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神存在，也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之前你好像说过自己是神之子来着？”
“是的。”
“你爹地是波塞冬还是你妈咪是欧律比亚？”
“没礼貌。”他撅起嘴，低眉看向海面，“当然都不是。”
噢，利莫里亚有他们自己的海神，我陷入了沉思。
“那你们的信徒——”
“自然是所有的利莫里亚人。”
“不包括人类吗？”
“当然不包括！”提到人类，拉斐尔似乎很不高兴，“人类那么卑劣——”
顾及到我的身份，他的语气柔和了许多，“当然，你不在这个范围内。”
千百年来，有关人鱼的传说不绝，我相信定是有人亲眼目睹过这些深海中的精灵后，从此魂牵梦萦。
“上次见面，你还没有这么讨厌人类的。”
提到这个事情，拉斐尔皱起眉头，表情有些无助，“时间过去这么久，像我这样的利莫里亚人可不只一个。”
“嗯？”
“和人类接触的人鱼。”
“拉斐尔……”我身子向旁边稍倾，试图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你和其他的人类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你不会伤害我的心。”他有些悔恨地握紧手中的口风琴，“可是……”
“你们和人类之间发生了冲突吗？”
俊美的人鱼少年点了点头，“大概在四十年前，有一位利莫里亚女人救了落海的水手，她对这个人类一见钟情，不顾禁忌救了他，与他结下了契约。她想办法去到岸上，嫁给了那位水手，和他过着幸福的生活。”
我静静地听着，总担心他突然来个“但是”。
“后来，大家发现这对夫妻似乎不会变老，所以怀疑他们不是同类。”拉斐尔的眼睛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狠戾，很快重新陷入哀伤的漩涡，“当权者以他们孩子的性命要挟，迫于压力，这位利莫里亚人向人类坦白了。人类将她称为海妖，传说中吃了人鱼肉可以长生不老，于是……这个利莫利亚人，包括她跟水手的孩子，被分而食之了。”
可能在造物者眼中，这和大鱼吃小鱼没有分别，但在我看来，属实是难以接受。
“为什么不怀疑她是神呢？”
“他们自卑地先入为主，神不会爱上人。”
“那她的人类丈夫没有保护她和孩子吗？”
拉斐尔摇了摇头，眼神分外悲伤，“他的丈夫乞求人们放过自己，作为献出他妻子孩子的回报。”
唉……
“她在海洋里的家人感应到她的意外离世，于是祈祷海神的怜悯降下神罚。大海淹没了那些人所在的城镇、庄稼，这是来自利莫里亚的反击。”
“像这样的事情不止一起，可如今是越来越多了。”
老实说，我并没有钻研过利莫里亚消逝的缘由，不过从拉斐尔嘴里说出来的这个故事，我选择相信，但也持一点保留意见。
不光是自己身份天然的立场，还有利莫里亚夸张的文明程度。拉斐尔身上精致的金属装饰，意味他们掌握着高超的冶炼和加工技艺。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他们繁华的城市，但我见识过未成年人鱼的evol，可这个时代的人类还没有高科技或超能力。
不过就像历史长河中某些民族曾经犯下过沉重的罪过一样，若是真的发生这种事丝毫不稀奇，甚至说人类会对其他种族赶尽杀绝实属正常。
因为，这才是人性。
我站起身看着汹涌澎湃的海面，长叹了一口气。
“很抱歉拉斐尔，听闻你族人的噩耗，我无法为那些人类开脱罪责，也许这就是造化弄人吧……你们的族群，以后怕是都难以保全自身了。”
拉斐尔静静看着我，眼底的忧郁浓得像化不开的阴云，“如果有一天你我站在对立面，你会杀了我吗？”
虽然不费劲，但是我救下来的小人鱼我还舍不得。
“我为什么要杀你？”
“我的眼泪会化成珍珠，我的鳞片是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利刃，我的血肉可以使人得到永生……”
“珍珠和利刃对我没有吸引力，可替代的物品太多，而且如果只是为了延续无聊的生命，待到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世，长生又有什么意义？”我蹲下身子注视着他的眼睛，“拉斐尔，人会死，这是好事，不是吗？”
“我不知道……”他直愣愣地盯着我，“上次你向我打听白贝壳的事我没有敢问，是你的家人过世了吗？”
因为时间的急促导致我不能很快适应他在短短几天内长成人类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强烈的割裂感撕扯着我的内心。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鬼，我不能小瞧了他。
可我也不想欺骗他，于是我承认了。
“姐姐，还请节哀。”
“嗯。”
相顾无言，两个人都静静看着海面。雨没能落下，海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微波拍打着海岸，发出有节奏的韵律。
夜幕逐渐降临，海边变得格外冷冽。
等待着自己回到临空市的节点，好长一段时间没能休息好，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今天呆在这边的时间确实有点长了。
“你困了？”他问道。
我点点头。
拉斐尔浅笑着，手心里幻化出一颗硕大的珍珠，“如果可以，真想带你去我的家乡看看。”
我赶紧摆手拒绝，“别，如果知道你们的住处，万一人类去海底摧毁了你们的城池，那我将成为利莫里亚最大的恶人。”
“人类的脆弱之躯承受不了海底的高压，就算有心，也没有办法。”
噢，是我多虑了。
拉斐尔收起口琴，将珍珠放入我的手心。
形状完美的球体，闪耀着绸缎般的光泽。
“这个是，给我的？”
“我看它的色彩和造型都还算上乘，勉强可以拿来送给你。”
“谢谢......是不是很贵啊？”
“珍珠这种东西利莫里亚遍地都是。”
我有点惴惴不安地收下，翻来覆去只在口袋里摸到了两粒糖果。
“下次我试着给你带别的礼物，你喜欢什么？”
“什么都行，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拉斐尔接下糖果吃了一颗，含在嘴里模糊不清地说道：“利莫里亚的糖，可比你们的甜多了。”
“刚才还说，什么都喜欢的……”
“虽然没有那么甜，可我也没说不喜欢啊，谢谢姐姐。”
这家伙！
好像想到了重要的事，他突然变得激动，“你是不是饿了？我去抓两条鱼我们烤着吃吧。”
“你们吃鱼也会处理加热吗？”
“当然。”
“其实我不饿，没事，而且你在这里点起篝火，不会引来其他人吗？”
“说的也是，不过让你填饱肚子这件事更重要。”
“你如果饿了就回家吃饭吧，我应该……不久后就会离开的。”
听我这么说，他倒是止住了动作，“你要去哪里？”
“临空市。”
人鱼少年凝视着我，直到我轻咳了一声，才回过神仰望着星空，“听说向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许下的心愿，绝对会实现。”
“真的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要不你试试？”话说完，拉斐尔倒是一脸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怎么回事？明明自己就是神不是吗？
他倏然睁开了眼睛，歪着脑袋看着我，“你不许愿吗？”
我看着他，说出了自己此刻心中的所求，“如果真的有神，能不能告诉我有关暗点和芯核的秘密，以及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呢？”
没有观察他的表情，我轻轻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重逢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