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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   贾敏觉得她要死的征兆要比林霜墨想的来的还要早。

      入冬后扬州连着下了好几场雨,林府的树叶都被雨水打落在地上,萧瑟之风袭来,贾敏染了风寒,吃了几顿药都不见好,黛玉和林霜墨要在病床前侍汤奉药,贾雨村的课程都减了不少。

      不知道林如海和贾敏商量了什么,府中的大小事情竟然交给了姜姨娘处置。

      而以往称病回避的姜姨娘,这次却没有回避,接下了这个差事。

      贾敏管家的时候自是有些手段,全府上下都不敢造次,上次贾敏回娘家,叫几个姨娘同妈妈一起,出了天大的纰漏,林如海并贾敏一起把林家上下大换血,这次姜姨娘独领这个差事,自然有些人不服气。

      只要有人不服气,难保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或者上下欺瞒,误了事情。

      入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庄子里的帐,如今林家的庄子不仅有林家的家生子,还有跟着贾敏过来的贾家的人,下人们背着主子偷偷拿点儿,只要不触及根本,上头的也不会说什么,只是这次她们觉得姜果没本事,要狠狠地宰一刀。

      玉澜堂的西厢房,姜果正在查看账本,和她一起坐着的还有沈妈妈和张妈妈,底下站着几个来报账的妈妈婆子。

      姜果翻看账本,面不改色看完后,把手里的账本递给张妈妈,十分谦虚地说:“妈妈这些年跟着夫人,又管着家里的账目,还请妈妈看看。”

      同时又把另一本递给沈妈妈,沈妈妈推辞道:“姨娘不必给我看,我跟着夫人只做些杂事,这账本是看不懂的。”

      姜果见状也不多说,那边儿张妈妈只看了两眼,就知道这是下面的人要给姜姨娘一个下马威,同时也要看看这个主子是不是好拿捏。

      张妈妈自然也要看看这个一直装病的姨娘到底是什么性子,于是合上账本道:“似是有些不合规矩,不过还是要和往年的比较一下。”

      姜果点点头:“妈妈说的是,妾也是这么想的,立春,去把往年的账本都拿来,我们今日仔细对对。”

      一直跟着姜果的丫鬟立春刚等她说完话,手里就捧着厚厚的一叠账本走了进来,把账本放到桌子上后对她说:“姨娘,这是咱们府上到了扬州后的全部账本,奴婢已经仔细的查看过了,和今年的账目相比较,府里的庄子少了两成进项,铺子少了四成。”

      说着还翻开了账本,指出少了的进项分别是什么,又继续说:“按照今年的天气情况,无灾无害,庄子少了进项,不是下面的人偷懒就是……”

      立春的话没说话,只是看向房里的几个妈妈婆子。

      其中一个妈妈就是贾敏的陪房之一,人称柳大娘子。

      柳大娘子嫁给了林家庄子的管事,听立春抓庄子的错,立刻驳斥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姑娘,姑娘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吞了官中的银子?姑娘在府里好吃好喝的,那能清楚庄子上的苦,今年的赋税几何,粮食种子农肥几钱,姑娘张口就要泼脏水了?”

      立春还要说话,姜果呵斥道:“你多什么话!我只叫你拿账本来核对。去外面站着去。”

      张妈妈和沈妈妈对视一眼,沈妈妈端起茶碗轻抿一口,这个姨娘好手段,和自己的丫鬟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底下的人怕是吃了多少都要吐出来。

      立春哼了一声扭头站到了外面,姜果才对柳大娘子道:“妈妈跟她生什么气。我替她同妈妈赔不是。”

      柳大娘子见姜果这样心安理得的受着,然后摆起谱来:“不是我倚老卖老说姨娘,这官中的账目不是那么好对的,如今咱们谁的日子好过。”

      那架势不像是庄子里来对账的妈妈,反倒像是府里掌着实权的管事妈妈。

      姜果自然笑脸应着,直说妈妈说得对,然后又开始对着一项一项开始细抠,一连细抠了好几日,也不说这账对不对,每次婆子们要板上钉钉的时候,姜果就挂着笑脸说,自己第一次管家,怕有什么差池,还是要仔仔细细的对一遍才好。

      一来二去的,大家才咂摸出味儿来,这个姨娘不好糊弄啊。

      等大家想要再想个招对付她的时候,她竟然对着往年做了个总账,各种进项多了少了,赋税几成,种子农肥几钱,全都清清楚楚白纸黑字的写在本儿上,那些婆子想要再辩解,却什么也说不出。

      西厢房里,牙尖嘴利的立春站在姜果的身后,给她捶肩,她手里翻动着她做的总账,张妈妈和沈妈妈站在一侧,庄子里的妈妈婆子都跪在地上,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连个呼吸声都听不到。

      很快,底下的妈妈就支撑不住连连磕头求饶。

      “姜姨娘,姨娘,是奴才奴才猪油蒙了心,饶命啊……姨娘……”。

      那日嚣张的柳大娘子跪在地上涕泪横流。

      姜果翻看账本的眼皮抬都没抬一下,仿佛听不到地上众人的声音,依旧翻着自己的账本。
      柳大娘子见状只能膝行到沈妈妈旁边,抓着沈妈妈的裤脚哭着说:“沈姐姐,沈姐姐求您给说句话,咱们,咱们都是一处出来的啊。”

      沈妈妈想也没想的掰开柳大娘子抓着她的手,语气不轻不重的说:“柳妹妹说什么呢,真佛在这里,你求我这个泥菩萨做什么。”

      柳大娘子膝行到姜果腿前抓着她的裤脚就开始哀嚎,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膝行到她的跟前,想哭丧一样。

      姜果不紧不慢地的说:“妈妈们都哭什么?是哭我们这个做主子的活的久吗?”

      众人听了这话,想起贾敏还在病中,忙住了嘴。

      她收起账本,顺手丢在桌上,笑着道:“各位妈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是看着我刚经事,脸皮薄,好糊弄,妾这个做姨娘的也认了,可是妈妈们千不该万不该,把手伸到官中的锅里,这些年老爷夫人可短了各位的吃食。”

      众人被臊的脸红不敢抬头回话。

      “咱们家也不是动不动就要发卖下人的人家,这些年从官中吃了多少,就吐出来多少,要是觉得我好拿捏,妈妈们也可以试试。”

      跪着的人此时那还敢轻看她,纷纷称是,门口又进来几个冷着脸孔武有力的女婢,带着这些妈妈走了出去。

      张妈妈和沈妈妈见姜果就这样轻轻放下,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姨娘是好心,只是这些人心里怕是不服气。”

      姜果笑着对沈妈妈说:“妈妈不必担心,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

      就如姜果说的那般,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庄子和铺子这些年的亏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叫他们把吞下去的都吐出来,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说是要还回来,可是个个都起了心思,不是拖延就是诉苦,半个月过去,也没把钱都吐出来。

      他们还在家里做着拖下去的美梦的时候,嫁出去的女儿被赶回了娘家,送去读书的儿孙被赶出学堂。

      理由都是做奴才的手脚不干净,更有人将他们告上了衙门,说是参与了贩卖私盐。

      要知道,这个罪名可是大罪,他们大喊冤枉也无济于事,和他们一起参与贩卖的人把他们卖了个底朝天。

      最后落得个声名狼藉,一无所有的结果。

      庄子铺子有了缺,一些一心一意对主子,又没什么根基背景的人上了位,心中自然感念如今管事的姜姨娘。

      沈妈妈把姜果兵不血刃就换掉了府里的老人,扶持新人的事情讲给贾敏,贾敏点点头。

      “我知道她是个有手段的……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在了……只求她能尽心的护着我的玉儿,咳咳……”

      贾敏靠在厚厚的被褥上,一句话要分成好几次才能说完。

      沈妈妈看着贾敏,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自家姑娘是个多要强的性子啊,如今成了这幅模样,她就是想要宽慰几句都说不出口。

      秋声打了帘子来问:“夫人,姜姨娘来了,说是来交账本。”

      贾敏稍微直了直身子先对沈妈妈说:“妈妈先回去吧。”

      沈妈妈知道贾敏有话要和姜果说,就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门外,立夏捧着厚厚的账本站在姜果身后,立夏正在陪黛玉和林霜墨玩儿。

      秋声掀开帘子对姜果道:“姨娘进来吧。”

      姜果进屋,贾敏叫人给她拿个椅子坐在床边,坐下后,她从身后立夏的手上接了账本要给秋声。

      贾敏说:“如今是姨娘管家,这账本就由姨娘管理吧,秋声,把对牌和钥匙都给姨娘。”

      秋声点点头,转身往外头去开匣子拿对牌和钥匙。

      姜果刚要准备推辞,贾敏又说:“我知道我的身体,要……要不是为了了看玉儿好……我也撑不到现在。

      老爷同我提了你,我信老爷,自然也信你。”

      秋声拿了对牌和钥匙过来,贾敏叫姜果收好,又叫屋子里的丫鬟都出去,她有话要和姨娘说。

      过了好一阵,贾敏才说:“砚哥儿走之前有没有喊母亲和疼?”

      林观砚是早夭,丧事自然没有大办,又加上那时候两个姐儿都病了,府里上上下下都一团乱。

      等贾敏回来的时候,林观砚已经下葬了,她连他的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她亲手养大的儿子,看着他从病猫一样一点点,长成了能跑能跳,一张小嘴能说会道。

      贾敏离开扬州登船那日,林观砚还眼眶红红,叮嘱母亲要注意身体早早回来。

      最后却落得这个结果,她怎么能安安稳稳的好好活着。

      “砚哥儿走的那天,早上退了热,自己吃了一碗燕窝粥,还写了一张大字,晚上睡之前还问雷鸣母亲什么时候回来,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久。

      还说等夫人回来,他要给夫人看他写的大字,还要给夫人背三字经,叫夫人欢喜欢喜。”

      姜果捡了些好听的说给贾敏,贾敏听着听着,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过了好半天才止住泪水。

      “我当初抱走了砚哥儿,你恨我吗?”贾敏望向姜果。

      两个母亲因为身份地位的关系,从来没有这样平等的对视过。

      姜果怀孕的时候,也曾祈祷她的孩子是女儿而不是儿子。

      林如海和贾敏膝下无子,她作为唯一有身孕的姨娘,只要生下了儿子,就一定会被抱到正房夫人的跟前抚养。

      当她发现她怀了双生子后,她又想着如何保全两个孩子的性命,失去了砚哥儿,她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女儿。

      所以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恨过贾敏,而且她也知道,为了保住林霜墨,她作为砚哥儿的亲生母亲,也曾伤害过他。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恨无条件爱砚哥儿的贾敏呢。

      姜果摇摇头说:“砚哥儿跟着夫人会平安长大,妾怎么会恨夫人。”

      “可是……”贾敏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咳嗽。

      姜果忙起身为她拍打顺气,又给她端来茶水,等到贾敏平静下来以后,她才说。

      “夫人疼爱砚哥儿,砚哥儿要是能安然无恙的长大,夫人一定会把他培养成一个谦谦君子,砚哥儿也只有在夫人的跟前长大,才是林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是我们福薄,没留住他。”

      姜果说着话,心里也像是被针扎一样,眼睛泛红。

      长吸一口气才压住了翻滚的情绪。

      房里一下子沉默安静了下来,却听到了窗外的声音。

      立春给黛玉和林霜墨两人一人编了个狗尾巴草小狗,两人正在对着小狗惊叹立春的手艺惊人。

      “立春姐姐你好厉害!”黛玉的话音刚落,她就一路小跑到了贾敏的床前。

      “母亲,你看,你看这个小狗。”黛玉举起手里的草编小狗。

      额头有细细的汗珠,脸颊因为记得有些泛红,眼睛亮晶晶,戴在身上的那个玉石也泛着光泽。

      贾敏笑道:“真好看啊,玉姐儿喜欢吗?”

      黛玉重重地点点头。

      贾敏这次病后,黛玉总是想着法要贾敏高兴,从来不在她的跟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难过。

      “好孩子,去外面玩儿吧。”

      贾敏摸了摸黛玉的头,笑着对她说。

      黛玉却把草编小狗留在贾敏的床边,对贾敏说:“母亲,这个小狗会在我不在的时候保护母亲。”

      贾敏点点头,看着黛玉放好小狗,又跑到外面对着立春说:“立春姐姐,你还会别的吗?我还想要别的。”

      贾敏看着床边的草编小狗,眼神温柔,用手轻轻地抚摸,生怕破坏了它。

      在贾敏看不到的地方,黛玉收起了快乐的模样,担忧的看向贾敏的房间。

      林霜墨站在黛玉身旁拉着她的手,朝她笑了笑,无声地说:“母亲会好的。”

      当天晚上,林霜墨抱着枕头,叫九引抱着被子去找黛玉,装出个怕黑的模样要和黛玉一起睡觉。

      黛玉当下答应,林霜墨立刻变了脸,爬上了黛玉的床钻进了被窝。

      小姑娘头一回睡在一处,感觉十分新奇,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直到李妈妈冷着脸进来,叫两人快些睡,不然就叫林霜墨回去,两人这才禁声抱在一处进入梦乡。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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