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夜》十玄月

45、崖上失态崖下悠然

　　“楚小姐！”影一等人惊呼。

　　纵然他们已竭尽全力使出最快的速度奔向崖边，却不想仍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不断变小，而后渐渐消失在薄霭中。

　　“撤！”

　　见任务已得手，黑衣人首领立即下令撤退，也不和暗卫们多纠缠。

　　三人极速下坠，劲风呼啸在耳边，力道似要撕裂皮肉。

　　楚念绾脑中一片空白，崖上的呼喊之声于她而言已是飘渺又遥远，似是传进了耳中，又似是吹散在风里。强烈的失重感令她的心脏狂跳不止，她不由地将双目紧闭，一脸视死如归。

　　叶青鸢手指微动，扫过她的鼻间，顿时便令她紧皱的眉眼变得舒展。

　　她揽着楚念绾已无意识的身体，调运内力，施展轻功，止住了下坠的速度，接着又用另一只手搭住临桑，借力给她稳住身形，而后看准山体的落脚点，带着两人矫捷而下。

　　只见崖间云雾缭绕，女子衣袂飞扬，轻盈飘逸恍若九天仙子踏风降临，不消片刻便平稳落地。

　　——

　　桃林外。

　　萧清墨一马当先，将在营地就慢了一步的上官翎和云承以及司砚召集的人手都远远甩在身后。

　　唯有驾着绝影的萧青夜才堪堪追上。

　　他看着此刻心急如焚得恨不能给自己插上两根翅膀立马飞到楚念绾身边的萧清墨，出言安慰道：“皇兄，你先别担心，不一定会有事的。”

　　但现下的萧清墨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他的话？

　　他虽然派了人在楚念绾身边保护，但出于尊重，他只下了保护的命令，并没有要求暗卫们向他随时汇报她的行踪。

　　可是在营地看到信号弹的那刻开始，萧清墨不得不承认，他后悔了！

　　他只不停地挥舞着马鞭，令骏马的速度不断加快，快些，再快些，他必须要再快些，他的绾绾在等着他！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就像是刻意与萧青夜作对般突然响起！

　　不仅砸进了众人的耳膜中，更是砸在了萧清墨的心上，令他心神动荡，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是硫火弹！”他神色凝滞，语调僵硬地说着。

　　众人闻言后也开始面色凝重，皆一言不发，只驾马向前疾驰。

　　崖边，入目之处一片狼藉。

　　萧清墨见此场景还不待影一上前请罪，便厉声问道：“绾绾呢？”

　　影一与一众暗卫跪地请罪道：“属下们护卫不力，请王爷责罚！”

　　萧清墨揪住影一的衣领，将他提起，丝毫不见往日里的温润如玉。

　　他双目猩红，咬着牙道：“本王问你人呢？”

　　影一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垂下头道：“回王爷，楚小姐与凌王妃一同坠下悬崖了！”

　　一瞬间，萧清墨就如被抽去了灵魂，只剩下了一具空壳般，身形晃动，摇摇欲坠，双手也再抓不住他的衣领，无力地垂下。

　　而影一在萧清墨双手脱离的瞬间便又立刻重新跪地。

　　“皇兄！”

　　萧青夜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想安慰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悬崖之高，哪怕是习武之人都尚且不能保证平安上下，又更何况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呢？

　　“我没事。”萧清墨站稳后道。

　　不过须臾，回过神来的他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不能慌，也不能乱，绾绾还在等着他！

　　他深呼吸了一番，渐渐镇定下来，厉声吩咐道：“司砚，去召集所有人手，沿着崖底给本王一寸一寸地找，哪怕是把整片春腾山翻过来，也要把楚小姐给本王找到！”

　　“是！”司砚不敢有半点耽搁，立马带了人往山下去。

　　话音未落，萧清墨便径直朝山崖而去。

　　“皇兄！”
　　“清墨！”
　　“表哥！”

　　众人大惊，萧青夜反应迅速，急忙冲上前拉住他，“皇兄，你想做什么？”

　　“我从这里下去找绾绾。”萧清墨沉声道。

　　紧随其后的上官翎和云承听了这话也连忙拉住了他，有武功也不能这么用啊！

　　“清墨，你冷静一点，就算是要找人，你也不能就这么直接跳下去啊！”

　　“上官，我很冷静。”萧清墨目光坚定道，“从这里下去是下山最快的办法，我晚一分，绾绾就少一分希望！”

　　“可这崖下是冬春河，流速极快，楚小姐既然坠崖了，就必然不会还在原处了！清墨，相信我，和从这里下去相比去下游拦截会更快！”上官翎一边安抚着他，一边命令道，“层云，马上带人去山下寻楚小姐！”

　　“是！”

　　见他仍未打消跳崖的想法，上官翎又道：“清墨，虽然你轻功上乘，但这个高度未免也太高了，况且你终究也不曾实地训练过不是？万一万一，你下去的时候受伤了，那岂不是反而耽误了你去寻楚小姐？”

　　上官翎边说边观察他的脸色，见他听进去了些，便再接再厉接着说：“再者，就算你平安下去了，但楚小姐也不在原地了，你下去又有何用呢？不还是要沿着河流往下游去？”

　　萧清墨还是不死心，抓住他道：“可若是绾绾并没有掉落河中呢？”

　　上官翎也不出言否定，只静静地看着他，叹息一声，然后问道：“清墨，你自己想想，有可能吗？”

　　是啊，没可能的，崖底的冬春河与山体之间的距离最长之处也不超一丈，从崖顶掉落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不落入河中呢？

　　萧清墨垂下了头，整个人也泄了劲。

　　他踉跄地往回走，直到踩到一个金属物件。

　　萧清墨后退半步，垂眸看着地上的飞镖，脚尖轻点而后发力，飞镖便直直地钉在了前方树干上，震得枝叶轻颤。

　　他目光幽暗，语气冰冷道：“影一，去给本王查！本王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嫌命长！”

　　“三日为限，查不到，你们提头来见！”

　　“是！”

　　然而就在影一领命转身退下之际，萧清墨却又叫住了他。

　　影一回过身抱拳：“王爷还有何吩咐？”

　　“本王问你，当时究竟是何情景？楚小姐又是如何坠崖的？”萧清墨冷声问道。

　　以影一等人的身手，就算突围不成，也断然不该会令她坠崖才是，他不怀疑他们的忠心，所以其中才必有蹊跷！

　　影一跪地如实说道：“回王爷，当时属下用最后一颗硫火弹已然开辟出了一条突围之路。但楚小姐见凌王妃有危险，便挣脱了属下又跑了回去，可当时刺客人数太多，一见到楚小姐与属下们分开，便立马上前拦住了属下等人。属下无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凌王妃和楚小姐为了躲避刺客的刀剑而跳下悬崖。”

　　“是属下失职，在最后关头没能看住楚小姐，请王爷责罚！”

　　萧清墨双眸紧闭，眉头皱起，迟迟未做声，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萧青夜和上官翎还有云承也都是一脸震惊。

　　显然众人都没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萧清墨无力地摆了摆手，影一意会便立即退下去调查今日行刺之事。

　　“阿鸢！”乔柠桉高声呼喊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待来到跟前，见到崖上场景，她抓住云承急切问道：“表哥，阿鸢呢？”

　　云承知道她有多喜欢叶青鸢，所以满眼不忍地看着她道：“柠桉，表嫂她，她和楚小姐一同坠崖了。”

　　霎时间，乔柠桉恍若被雷击中般，呆愣住。

　　她心道：“怎么云承说的话我听不懂了呢？坠，坠崖，坠崖是什么意思？”

　　阿鸢怎么可能会坠崖？！明明她轻功那么好，怎么会……

　　对啊！阿鸢的轻功明明那么好！

　　乔柠桉回过神来，她连忙再次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驾马离开。

　　“柠桉，你去哪？”云承担心地在她身后朝她喊道。

　　“我去山下找阿鸢！”乔柠桉回喊道。

　　“……”云承语塞，小声道，“上官，我怎么感觉，柠桉比清墨表哥还要冷静啊……”

　　上官翎：“……”实不相瞒，他也有这种感觉。

　　——

　　崖底。

　　叶青鸢平稳落地将楚念绾轻轻地放到草地上后，看着临桑，浅笑道：“不错啊，轻功身法没退步。”

　　“那当然了，小姐教我的，我自然不能忘！”临桑一脸骄傲地回道。

　　然后又诚实道：“不过和小姐您比，还是差远了！方才若不是有小姐您带着我，这悬崖我才下不来呢！”

　　叶青鸢伸出手指戳着她的脑袋，笑得宠溺，“你啊，每天就会哄我开心。”

　　临桑拂开她的手，笑道：“哪有！我这明明是实话！”

　　叶青鸢挑眉，“既然你都知道和我有差距，那你还不好好练？”

　　临桑瘪瘪嘴，“小姐！哪有您这样的！”

　　叶青鸢不解，“我怎么了？”

　　“您怎么能拿您做标准呢！”临桑抱怨道，“我这轻功虽然和您不能比，但是跟旁人比也是完全不输的好不好！”

　　“比如？”叶青鸢抱胸，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比如！比如……”

　　临桑支吾道：“比如郡主和星竹啊，她们的轻功肯定都没我好！”

　　“还有？”叶青鸢嘴角带笑，继续问道。

　　临桑继续支吾，“再比如望月！对，望月！他的武功不算差了吧，虽然我打不过他，但是论轻功肯定还是我赢！”

　　见叶青鸢抬手摸着下巴，一脸沉思，临桑问道：“小姐，您在想什么啊？”

　　“我不知道望月轻功如何啊，所以我在想，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得让你俩比一场。”

　　临桑：“……”

　　“行了，不逗你了。”叶青鸢笑出声，“不过你要记住，轻功还是要勤练的。虽然现下在萧青夜的眼下不方便，但是心法和真气运转还是要记得练，不准偷懒，记住了？”

　　“嗯，小姐放心，我记住了！”

　　临桑点着头，而后又看向草地上的楚念绾问道：“那小姐，现在有楚小姐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闻言，叶青鸢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她是真的没想到楚念绾会不顾性命地跑回来。

　　不过，温暖是真的，烦恼也是真的！

　　若是只她和临桑两人，那一切好办，什么借口都好说，大不了到时候两人一块跳进河里把衣服弄湿，就说掉落河中才大难不死，反正萧青夜也没有证据，也没人看见的，届时就算不信又能如何？

　　但现在有楚念绾在，那就不一样了！

　　叶青鸢不仅得找理由去搪塞萧青夜，还得瞒住她！

　　若是就这样把她放在这里的话，倒是不用多时就会有人找到她。但万一要是先找来的不是萧清墨的人，而是刺客呢？那岂不是等同于害了她！

　　可若是带着她一起的话，她总不能带着楚念绾一起跳河吧……

　　诶，好像……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