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梨与花同忆幼时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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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王营帐，里间。
钟太医仔细检查过叶青鸢的伤势，给她上了药后，说道：“王妃放心，您的胳膊问题不大，没有伤着骨头。”
说着他便将药方与药膏一同递给临桑，交待道：“这药需早晚各煎一帖让王妃服下，药膏也需让王妃每日早中晚涂抹三次，切不可遗漏。”
临桑应着，“是。”
“王妃，虽然您这是皮外伤，但到底伤口比较深，且面积也不小，王妃还是要小心将养，不然恐会留疤。”钟太医临告退前再次向叶青鸢叮嘱着。
“好。”叶青鸢颔首，“我记下了，钟太医慢走。”
“还好还好，吓死我了。”一直到送走了钟太医，乔柠桉才终于松了口气，“知道你没有大碍我可算是能放心了。”
叶青鸢笑着，拿起一旁已经沾满血污的楚念绾的手帕，正欲道谢之际，丝帕一角所绣的图案却猝不及防地映入她的眼帘，生生打断了她的从容。
她隐在手帕下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收拢、用力，克制着自己心中剧烈波动的情绪。
叶青鸢沉默了须臾后，用拇指轻抚着图案，轻声问道：“楚小姐这丝帕上的图案是你亲手所绣吗？很是别致，倒是不曾在别处见过。”
乔柠桉闻言好奇心起，凑了过去，而后不解道：“这是什么图案啊？一个……葫芦？葫芦头上还有朵花……葫芦开花？”
“回王妃，是臣女亲手所绣。”
楚念绾轻声一笑，接着又回答乔柠桉的问题，道：“不过却不是郡主所想的那样，这不是葫芦，是梨。”
“梨？”乔柠桉更不懂了，“吃的那个梨吗？那梨子的头上为什么要戴花啊？梨子……开花？”
闻言，楚念绾的思绪有些飘远，显然是在怀念着什么，片刻后，她柔声道：“这个就是我和她的秘密了。郡主就莫要问了，可好？”
乔柠桉没想到一个普通手帕上的图案竟还有秘密，所以呆呆应道：“啊……哦，好。”
不过虽然她没有打探别人的私隐的想法，但楚念绾口中的“她”还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于是她满脸探究地问道：“她？她是谁呀？”
“诶，楚小姐可莫要生气啊。”乔柠桉还不待她出声，问完又紧接着找补道，“毕竟你方才只说了图案是秘密嘛。”
她眼中的戏谑藏不住，嘴角的弧度也带着钻到了空子的得意和调皮，清澈又灵动，令楚念绾也忍不住心生愉悦。
“那这个‘她’也是秘密吗？”乔柠桉又说道，“要是的话，我也不问了。”
楚念绾见她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俏皮模样，无奈一笑，“她不是秘密。”
在乔柠桉满脸期待的表情下，她又接着说：“她是我幼时的第一个朋友。”
“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楚念绾的声音很空，似乎是要将思念传给远方。
乔柠桉眼珠滴流乱转，然后使坏问道：“那她和宸王殿下谁更重要呀？”
“阿柠。”叶青鸢制止性地喊了她一声。
乔柠桉闻言抿唇收敛。
“不一样的。”楚念绾低笑，满脸怀念地说道，“他们俩是不一样的，但是一样重要。”
“这么重要啊！”乔柠桉表情震惊，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意外，“那……”
叶青鸢轻拉了下她的袖子，打断了她欲继续探究的话语，然后看向楚念绾温柔地笑着说：“她若是知道楚小姐这么多年来一直想着自己，一定会很高兴的。”
楚念绾没说话，只微微垂头，苦涩地笑了笑。
“方才多谢楚小姐了，不过这手帕已经脏了，无法交还，待日后我重新绣一条新的还与楚小姐，可好？”叶青鸢又说道。
楚念绾欠身，“不过一条手帕而已，不足挂齿的，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楚小姐就莫要推辞了。”叶青鸢又说，“只是我的手艺或许会不如楚小姐这般好，希望届时楚小姐可别嫌疑呀。”
楚念绾再次欠身，“王妃实在言重了，臣女怎会嫌弃？”
“楚小姐就莫要再唤我王妃了，听着实在别扭，”叶青鸢虚扶起她，柔声说，“今后也无需多礼，你我就唤名字可好？”
楚念绾闻言一怔，继而浅浅笑着，“好。”
叶青鸢看了眼天色，提醒道：“好了，现下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免得定北侯和楚太傅担心。”
“啊，你说得对！”乔柠桉站起身，看着身上的衣物一脸嫌弃，“还有我这一身我也早就看不下去了，我得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太难受了！”
“王妃说的是。那王妃……”
楚念绾一顿，显然是没习惯，她在叶青鸢的目光下抿唇一笑，接着道：“青鸢，你好好休息，我们便不打扰了。”
“郡主，请。”她微微侧身，示意乔柠桉先行。
乔柠桉闻言摆摆手，道：“阿鸢都不让你唤她王妃了，你还唤我郡主，这多别扭！我们也叫名字吧。”
“好。”楚念绾再次浅笑应下。
“阿鸢，你记得药一定要按时喝，药膏也要按时涂！”乔柠桉边往外走，边叮嘱着。
叶青鸢笑着点头，“好。”
二人来到外间，见只有萧青夜与萧清墨二人。
乔柠桉便问道：“诶，我表哥和上官去哪了？方才他俩不是一起过来的吗？难道……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萧清墨道，“他二人现在去面见父皇了。”
“他们不换衣服就直接去了吗？”楚念绾一脸疑惑，毕竟殿前失仪可是大罪啊。
萧清墨低笑，“就是要一身狼狈，死里逃生，才更有效果呀。”
“原来如此。”楚念绾浅笑，顿时便明白了。
见她二人出来，叶青鸢也没有大碍，于是萧清墨便对萧青夜说道：“青夜，那你照顾好弟妹。现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便先回去了。”
萧青夜点着头，“嗯，皇兄慢走。”
——
楚太傅营帐。
暮色笼罩大地，四周静谧。
白芷伺候着楚念绾沐浴完毕，正给她梳着头发。
“白芷，去帮我再拿条手帕来。”楚念绾轻声说道。
“是。”白芷闻声便立马走到柜子旁，从中取出了一条新的，同样绣着“梨与花”的图案的手帕。
这图案她并不陌生，因为从她开始伺候楚念绾起，她见过楚念绾的手帕换过了各种款式、质地与颜色，但始终不变的，唯有这个图案。
楚念绾接过，伸手抚上自己绣的“梨与花”，眼神有些空洞，显然思绪已飘向远方。
见她出神，方才提前被派回来给楚太傅报平安的白芷便忍不住地问道：“小姐，这图案这么多年了都没见您换过，是有什么含义吗？”
楚念绾轻轻笑着，“白芷，要听故事吗？”
楚太傅之母楚老夫人为人淳厚，一生朴素。哪怕自己的儿子已贵为当朝太傅，也仍不愿搬去京城享福，只愿自己留在家乡，同时还不要下人伺候。
而劝不动自己母亲的楚太傅便只好将楚念绾交予楚老夫人抚养，一是全了她二人的祖孙情，不至于分隔两地；二是为了让楚念绾给老夫人作伴，他借着楚念绾的由头，也好安排人去伺候。
祖孙两人住在柳城的一个小镇上，镇子不大，是以镇上的人都知道楚家出了一个太傅。
于是随着楚念绾渐渐长大，有很多想跟楚家搞好关系的，他们就会逼自己的孩子去当楚念绾的玩伴。但孩童哪能明白大人们的利益呢？她们只知道自己是被自己的父母逼着去陪一个小女孩玩，并且还要时刻接受着父母的耳提面命，不能得罪那个小女孩，所以在当着大人的面时，她们通常会与楚念绾其乐融融，但等到了背后，她们的厌恶又会溢于言表。而那些嫉妒楚家的呢，则是会明令禁止他们的孩子靠近楚念绾，所以那时候，楚念绾其实是一直都没有朋友的。
直到元宁十三年，镇上来了一户来游玩的有钱人。
“他们的女儿是个很漂亮，很可爱，很懂事的女孩。而且她不是因为我是楚小姐才来接近我的，只是因为我是我，甚至因为她太小了，都叫不全我的名字，只会喊我‘绾姐姐’。”说到这里，楚念绾神情温柔，语气中带着笑意与宠溺，仿佛少时之景还历历在目。
后来，楚念绾和那个小女孩渐渐成为了朋友、好朋友。那个图案也是当时楚念绾与她一同画下来的。
那年楚念绾五岁，终于有了第一个朋友。
后来，楚老夫人突然生病，楚太傅安排伺候的人连忙去寻镇上的大夫，但不巧的是，那个镇上唯一的大夫当时正好去了隔壁村中看诊。得知这一消息后，望着马匹无法通过的崎岖山路，楚太傅安排的人便只能靠两条腿跑着去找大夫。
“当时眼看着我祖母的情况愈发严重，却仍迟迟不见大夫的身影，心急如焚的我便也自己跑出去了。我那时一心就只想着我要快点找到大夫救我祖母，完全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不添乱就算了，又能帮什么忙呢？果不其然，刚一跑出村，我就掉进了村里人捕猎用的大坑里，虽然没受伤，但我也爬不上去。”楚念绾摇着头，语气中充满无力与自嘲。
“那小姐后来是谁救您上来的呀？”白芷问道。
“那个小女孩啊。”楚念绾笑着说，就在她绝望不已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出现了。
那天，那个女孩原本也是偷溜出家门要去找楚念绾玩的，但是到了楚家门口见楚念绾慌忙地往另一个方向跑，就追了上去，只是当时无暇顾及其他的楚念绾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一个小尾巴罢了。
那女孩见她在坑底后，便找来了大人将她救上来。两人一同回到楚家后，女孩见到了楚老夫人的样子被吓坏了，可哪怕她害怕不已，自己都满脸是泪了，她也还是走近楚念绾，问她发生什么了？
明明女孩那么胆小又爱哭，但在那一刻她还是令楚念绾倍感安心。
在知道原委后，女孩就迅速跑出去了，然后没一会又快速跑了回来，将手里的药瓶递给楚念绾，对她说：“绾姐姐别着急，这个是我爹娘寻来的，说是能救命的，你把这个给楚奶奶吃了，肯定会管用的！”
尽管她当时边说边抽噎，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但楚念绾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最后也就是因为女孩给的丹药，楚老夫人才得以吊住一口气，一直坚持到了大夫的到来，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所以白芷，与我而言，她不仅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更是我和我祖母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她一路跟着我到了村外发现了我，等到夜幕降临后，我定是凶多吉少。”
“可是后来，后来……”楚念绾的双眸变得湿润，说话也开始哽咽。
白芷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令她家小姐如此伤怀，手足无措的她，只得慌忙地给楚念绾擦着眼泪。
后来楚念绾才知道，那女孩因先天不足自小体弱多病，所以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那丹药便是她父母特意为她寻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可她却毫不犹豫地给了楚老夫人。
而那天，被吓到了的女孩回去后便发病了，但那个救她命的丹药，却没有了……
白芷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小心地问道：“那小姐，那个女孩……她……她后来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楚念绾摇着头，“当晚，她父母便连忙带着她回去了。”
之后又过了几日，得知这一消息的楚太傅匆匆赶来，纵然他平时隔三差五，逢年过节就会回来看望，但老夫人这次险些离世的事，还是令他后怕不已，于是楚太傅这一回便不顾老人家的意愿，强硬地将她祖孙二人接回了京城。
于是，自那日之后，楚念绾便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女孩了……
楚念绾拉住白芷的手，泣不成声，语气中的遗憾都要化成实体。
“所以白芷，我都不知道她最后有没有脱险。我甚至……甚至，都没能和她说一声‘谢谢’和‘对不起’……”
白芷回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道：“那大人没有派人寻找吗？”
“有。”楚念绾哽咽道：“我爹知道这事后，便立马派了人去寻找，但最后却仍是没有结果……”
“小姐，您可以去找王爷帮忙啊！”白芷提醒道。
楚念绾的眼中闪过光亮，但复又熄灭，“可是已经这么多年了，真的还能找到吗？”
“总要试一试的，不是吗？”白芷鼓励着她，然后又问，“小姐，您还记得那个女孩的什么信息吗？”
楚念绾仔细回忆着，可她当时也不大，又能记住些什么呢？
过了半晌后，她才无力地缓缓道：“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名字中有个‘梨’字，因为她父母一直都唤她‘小梨花’。这也是这个图案的由来。”
白芷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眼睛说道：“小姐，有一点线索就有希望，您不能放弃，一定会有结果的！”
“你说得对，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能放弃！”楚念绾的双眸中闪着坚定，“我一定能与她再相见！”
——
与此同时，凌王营帐，内室。
在临桑的伺候下梳洗干净的叶青鸢同样正在望着那条已清洗干净的绣着“梨与花”的手帕出神。
若是走近，便会听到她带着笑意的温柔的轻声呢喃。
“我道为何会一见如故，莫名亲近，原来是我年幼时的绾姐姐呀……”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梨与花同忆幼时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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