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夜》十玄月

26、伪人证凌王看好戏

　　此话一出，帐内顿时噤若寒蝉。

　　萧震庭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阴沉可怖，两腮也因用力咬牙克制愤怒的动作而微微鼓起，目光森冷地扫视着帐中众人。

　　李永康跪在地上，待宋映华话落，拱手哭喊道：“皇上明鉴，微臣觉得皇后娘娘所言甚是有理。小女她是绝不敢毒害齐王殿下的，定是被那真凶所利用了啊！皇上！”

　　一旁的远兴侯程伯远也在此时开口附和：“是啊皇上，湘儿她定是被人利用了！此人心思歹毒不仅意图毒害齐王殿下，甚至还要连累无辜之人来摆脱嫌疑，当真是其心可诛！”

　　萧良锦又道：“父皇，儿臣觉得母后言之有理，若此事当真是冲五皇弟来的，那李小姐便是无辜受累，且李尚书多年来兢兢业业，若不彻查清楚，岂非是伤了臣子的心？”

　　萧震庭抬眸，“那你有何想法？”

　　“回父皇，儿臣认为，不论凶手的目标是谁，这毒都是先下给了李小姐，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故而调查真凶也理应从李小姐这边入手才是。”

　　“嗯，良锦所言有理。”

　　萧良锦拱手接着说，“儿臣不才，对这个断魂散倒是曾略有耳闻，听闻此毒有一特性，便是沾之难消，在一段时间内是可检验出来的。但具体如何，儿臣就不得而知了，父皇可宣太医前来一问。”

　　萧震庭闻言朝身边的首领太监吩咐道：“去召钟太医前来。”

　　一炷香的功夫后，钟太医入帐。

　　钟太医为太医院之首，虽已年过花甲，两鬓斑白，但仍步伐稳健，目光矍铄。

　　他走上前躬身道：“微臣参见皇上。”

　　“朕问你，可有何法去验这断魂散的下毒之人？”

　　“回皇上，断魂散为粉末状，且极易飞散，下毒之人在下毒之时，势必会在手上留有余粉，而这断魂散一旦沾到皮肤，便会在七日内不褪，且其有一特性即是碰到水月花的花汁约一盏茶的时间后就会变为蓝色，故而可用此法来验证有谁接触过断魂散。”

　　萧震庭点头，“你去，将李苏湘和她身边的人都检验一番。”

　　“是。”

　　钟太医领命退出营帐后，帐内众人皆静默以待。

　　就连跪在一旁一直啜泣不止的程芳萍此时也安静了下来，李永康和程伯远等人都屏息以待着转机的出现。

　　毕竟若当真在李苏湘那里检验出了什么的话，这谋害皇子可是要诛九族啊！

　　半个时辰后，钟太医去而复返。

　　萧震庭问道：“如何？”

　　钟太医躬身回道：“启禀皇上，微臣已将李小姐和这几日接触过李小姐的人都验过了，众人手上皆未见断魂散的痕迹。”

　　李永康听闻此结果立马道：“皇上，小女和身边人都没有接触过断魂散，可见这下毒之人确实是另有其人，小女中毒是被那歹人利用来毒害齐王殿下的，并非是小女所为啊，皇上！”

　　见萧震庭脸色稍有缓和，上官翎道：“就算不是李小姐所为，但李小姐连累齐王殿下这可是不争的事实！李尚书那日当众拒婚倒是干脆，可如今李小姐却又与齐王殿下私下见面，这又是何道理？”

　　“虽说盛安民风并不死板，男子与女子之间可正常相交，但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面对一个曾经求娶过自己的男子，在拒绝后又与其私下会面，这总是于理不合了吧？更何况还害得齐王殿下中毒命悬一线，这事现下倒是全然不提了？”

　　“李尚书，你这是在避重就轻呐！”他轻笑一声，抱拳嘲讽道，“不愧是户部尚书，日常为国精打细算已成习惯，这算盘打的是真妙啊！”

　　叶青鸢在心中拍手叫好，他这毒舌的本事倒是能与她一较高下了。

　　早就听闻丞相之子上官翎为人放浪形骸，只供闲职，无心仕途。有人说是因为他父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自是为避嫌而不居要职。也有人说是因为他本身玩世不恭，原就不喜朝堂，只是迫于其父的压力才入仕挂了一个名而已。

　　她琢磨着，现下看来，应是后者吧。

　　对李永康来说本已有了转机的局面一下又被上官翎打回原形，气得他在心中不知呕了几口老血。

　　就在他飞速地思索着应对之话时，宋映华将双手轻轻按在萧震庭的手臂上，柔声道：“皇上，李苏湘的所为确实于礼不合，但臣妾觉得可以先放一放，现下找出真凶才是首要。”

　　萧震庭抬手轻拍着她的手，安抚道：“嗯，皇后言之有理，此事等找出真凶后再议也不迟。”

　　他看向李永康，“李苏湘近日都见过谁？”

　　李永康身为户部尚书自然公事繁忙，虽然现在春蒐期间事务稍减，但也不会成日里只居于营帐中，哪里会知道这种琐事？

　　他推了推身旁的程芳萍，“夫人，还不快将湘儿这几日的日常细细道来。”

　　程芳萍连忙如实回道：“回皇上，湘儿她自那日酒宴后便再未出过门，除了臣妇等家人之外，就未见过旁人了。”

　　“李夫人此言未免也太过武断了吧，未曾见过旁人？”上官翎又再次轻飘飘地开口，“那齐王殿下又是如何中毒的呢？可见，李苏湘见过什么人，你们并不清楚啊。”

　　叶青鸢再次在心中拍手称快，都险些抑制不住她那要上扬的嘴角了！这两次真是说的每句话都是她心中所想！

　　而程芳萍就不是她这样的好心情了，满脸怨毒地瞪向上官翎，恨不得能活撕了他那张嘴！

　　云承见状附和道：“就是，所以现在看来，到底李苏湘是被人利用来害齐王中毒的工具，还是她当真以己为毒想毒害齐王，这都还不好说呢吧？”

　　看着上官翎两次坏事，上首的宋映华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萧良锦见此局面也站出来道：“父皇，儿臣认为，凶手下毒这样的事，自然不会堂而皇之，既如此，又怎会公然与李小姐见面呢？所以，儿臣觉得，还是应该召来李小姐身边的人，问问她们在日常伺候的过程中，是否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宋映华双眸微眯看着萧良锦若有所思，而李永康则垂着头，眼珠飞速转动，当即也有了判断。

　　萧震庭随意地摆了摆手，身旁的首领太监立即意会。

　　不一会，李苏湘身边的丫鬟们都被叫来了营帐。

　　一个个的都瑟瑟发抖地跪在李永康等人身后。

　　萧震庭问道：“你们近日可见过什么可疑人等？”

　　李苏湘的贴身丫鬟桃红颤巍巍地抬头看了一眼萧震庭，没有说话。

　　首领太监见状呵斥道：“放肆！皇上真容岂容尔等直视！”

　　桃红吓得瑟缩，迅速低下头，不住地颤抖着肩膀。

　　萧良锦见状放轻了声音，安抚道：“别怕，你把你近日的见闻如实禀上便是。”

　　桃红听后减轻了些战栗，她缓缓抬头看了一眼萧良锦，接着又瞄了一眼叶青鸢，然后迅速地重新低下头，磕巴道：“回…回皇上，奴婢…奴婢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只…只在昨日有见到凌王妃去了我家小姐的营帐附近……”

　　话音未落，程芳萍便开始声泪俱下地讨伐她，“叶青鸢，湘儿她好歹也是你的妹妹啊！你为何要对她下此毒手？”

　　叶青鸢从容自若，“程姨娘此言何意？你为何要污蔑于我？”

　　程芳萍双目恶毒地盯着她，“污蔑？你还装傻！现在都有人见到你去了湘儿的营帐了，你还说不是你下的毒？”

　　叶青鸢平静地看着程芳萍，她昨日就已清楚对方的设局，虽也配合着对方心思去过一些无人的地方，但她可不会好心到真的去了中毒者的住处来顺了对方的意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她轻笑道：“程姨娘的耳朵不太好啊。”

　　程芳萍一愣，“什么？”

　　叶青鸢耐心地解释道：“这丫鬟明明说的是‘去了附近’，怎么到了程姨娘的嘴里就变成‘去了营帐’了？”

　　程芳萍闻言刚要开口狡辩，却又被她打断。

　　“再者，且不说她的证词是否可信，就算是退一步，依她所言，”叶青鸢顿了顿，“但这‘去了附近’与‘进了营帐’，可是两码事呢。”

　　她瞥了眼不敢看她的桃红，又看向程芳萍，语气随意，“还是程姨娘觉得我是神仙不成，未见其人便能隔空下毒？”

　　程芳萍气急，“你这是狡辩！”

　　叶青鸢掷地有声，“是我狡辩，还是你欲加之罪？”

　　她转过身面向萧震庭，镇定道：“请父皇明察，儿臣没有对李苏湘下毒！”

　　程芳萍身旁的程伯远见自己女儿不敌，便老泪纵横地哭喊道：“皇上，老臣只有这么一个外孙女，况且湘儿她才只有十六岁啊，就遭此毒手。凌王妃她不仅残害亲妹，还害得齐王殿下无端受害，实是于法不容。老臣请皇上严惩凶手，还臣外孙女一个公道！”

　　叶青鸢在心中摇头，这父女俩接二连三打感情牌的动作，简直是恨不得能强摁着她认下罪名了。

　　她扫视了一眼堂中众人，原来闹了半天也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甚至连伪造指控她的人证的证词也这么粗糙。

　　呵，如此拙劣的手段，真当她和众人都是傻的吗？

　　看来，确实是时间紧急了……

　　就在她腹诽之际，她听见萧清墨开口说：“侯爷此言差矣，如今真相未明，又何来凶手之说？”

　　程伯远满脸不忿，“宸王殿下此言何意？难道如今的情况还不明显吗？除她以外，无旁人再接近过湘儿的营帐，不是她还能是谁？！”

　　云承见他出言顶撞萧清墨，不悦道：“那远兴侯此言又是何意？这是在向宸王发泄怒火吗？这是你的身份可以对宸王说的话吗？”

　　程伯远也是怒上心头没了理智，此时看向上首萧震庭的面色，一阵后怕，连忙请罪。

　　“请宸王殿下明鉴，微臣断不敢如此。微臣也只是一时心急才会失了分寸，故而口无遮拦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萧清墨宽容道：“无妨，本王也知侯爷这是关心则乱。”

　　叶青鸢不动声色，缓缓转头看向身旁一直未出声的萧青夜。

　　却见他在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后，轻飘飘地回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满脸事不关己的表情好似在说：“本王可要好好看看王妃的本事究竟如何。”

　　叶青鸢知他这是不会帮自己了。

　　只要事情尚未牵扯到他身上，他便断然不会出手。

　　也是，这样好的一个能让他检验检验她这枚棋子能力如何的机会，他又岂会放过？

　　她是否是下毒真凶，他并不关心。

　　他只关心她有没有本事能让自己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