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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心动的舞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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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无疑是热闹而欢乐的,我穿梭于一大群男男女女之间,如鱼得水,都是些熟稔之极的朋友们,平时里疯闹惯了,抓住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我,我不断被这支臂抓过来,又被那双手拉过去,从开场到过半,竟是一支舞也不曾停过,在闪烁变幻的霓虹灯与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我的舞姿狂放,而笑声也是如此无所顾忌,有人曾经说过,我是那种生性自在潇洒的人,对于环境有着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因此才会在人群里永远引人注目。我不想深究这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实,或者只是出于恭维,此刻我只想尽情享受这种淋漓尽致的快乐,在飞旋的舞步间,我确实感觉到了,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也包括,正独自坐在角落里的那个身影。
那个身影……不知眼角已经是第几次不经意地扫过那个角落时,我的心中像是突然被什么触动了一下,醒悟过来:那不正是昨天被我无意中遇见,又随口邀请的那个人吗?他真的来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不由得多看了那个方向一眼,那个人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已经坐了多久,而且仿佛就打算像这样一直坐下去似的,我看不清他的脸上是否有着焦躁不耐的神色,他似乎极少和人交谈,究竟是因为他和很多人不熟悉,还是因为那总是弥漫在他周围的那一种客气却又疏离的气息,在不由自主地拒绝着别人的靠近?不管如何,他的孤单与这舞会上的欢乐喧嚣是如此的不谐调,而他,还是我邀请来的客人呢。
恰在这时一曲终了,小赵刚放开我的手,“蜈蚣”就急不可待地跳了过来,一把抓住我大声嚷嚷终于轮到我了,我可是等到脖子都长了,刚刚还和顺子猜拳定先后呢。
我被“蜈蚣”拖着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
“蜈蚣”对不起,我先失陪一下。笑着挣开正一头雾水的“蜈蚣”的手,我向那个角落的方向走去。“蜈蚣”在我身后呆了一会,怪叫一声:公主,那我这大半天白等了呀?
待会补你双份!我头也不回,笑着挥挥手,在身后“蜈蚣”装模作样的哀号声中走到那个人面前,向他伸出手去。
——请你跳舞!
我向他咧着嘴笑,一边大声地说,手也越发夸张地做出邀请的姿势,他看看我的手,又看看我,脸上现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我的笑容更大,手却固执地不肯收回。
——我不会跳。
他轻声说,唇角边的微笑中有一丝敷衍,和一丝客气的冷淡。
换作平时可能我多半就会退缩了,毕竟他的拒绝这么明显,而从小就被捧惯了的我又难免会有几分心高气傲。但是那天晚上,可能是全场high到极点的气氛让我有些醺醺然,不知从哪里陡然而生的勇气让我抓住了他的手,不由分说地拉他起来。
——怕什么,我说过会找人教你,就由我亲自来教好了。
他站起来了,一边轻轻摇了摇头,灯影闪过时,我看到他的微笑中多了一些无可奈何。却装作视而不见。不管不管,你是我请来的客人,我又岂能把你扔在一边不理?就算是勉强你一次也好。
音乐声恰在此时响起,是一曲华尔兹。
真要命,我不禁皱起眉头,谁都知道华尔兹的难度极高,舞者如果没有经过专门的学习与训练,恐怕很难驾驭,更何况一个初学者?这实在不是一首合适的入门舞曲,但是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把他送回去吗?
我一时心里拿不定主意,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他,他也正在安静地看着我,眼眸里平静无波,这种搞不明情绪的状况越发让我心里没底。罢了,我暗地里一咬牙,发呆总不是办法,就算是赶鸭子上架也好,,反正豁出去了,谁想笑话就随便他吧。
将他的左手牵起放在自己的腰上,我的右手也顺势搭上了他的肩头,端正面孔,努力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对他说:你看好了,华尔兹里的男生舞步是先出右……哦不……左脚,然后……然后……对了,然后伸右脚,嗯……还要注意脚尖要向左……不……向右勾,同时身体向右转90°……
我一边费力地为他讲解,一边心里暗暗叫苦,虽然大学时期公共课选修过交际舞,但对这等高难度舞蹈始终是半瓶子醋的水平,跟着别人跳跳还好,一旦自己身负重任就不免变得鸡手鸭脚,我满头大汗、颠三倒四地讲完,对方却毫无反应,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我搅到脑筋短路……算了,不管了,我心一横,硬着头皮,摆出行将就义一样的架势说:说那么多也不一定有用,不如我们先来试一下,你还记得我刚才告诉你的动作要领吧?先出左脚,对,像这样……
就在我低头准备指导他的脚步动作时,突然感到腰间那只原本只是轻轻搭在那里的手臂收紧了,从那里传来的一股轻柔而又无法推拒的力度使我愕然地直起腰来,感觉到两人的身体在那股力度的引导下靠近到一个亲密而又不失尊重的距离,与此同时,他的右手手指轻轻转动,温和而又有力地握住了我的左手,这时的我,分明感觉到他全身散发出的蓄势待发的气息以及充满引导性、不容拒绝的主动,这样的气势,哪里会是一个……
你……
我的惊异还没有问出口,已经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旋转,不,是在他的带领下,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起舞,他温暖坚实的胸膛、宽厚平坦的肩膀、柔韧有力的手臂、以及修长灵活的手指,他与我碰触的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引领着我。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也可以像这样似乎充满了音乐的旋律。不用费神去听,我也知道我们的脚步是如此合拍,每一个旋转都无比轻盈,那种娴熟到毫无瑕疵的舞步,使我第一次感觉到舞蹈与音乐也可以如此水乳交融。
骗人……你明明……我喃喃地说。
他不回答,只是更加收紧了围绕在我腰间的手臂,旋转也更加快速而繁复,我来不及说出下面的话,只能紧紧地抓住他,不停地转、转、转……明明只是在转,为什么我却有了飞翔的感觉?
抬起头来,屋顶的彩灯在旋转,周围喧哗的人群也在旋转,音乐声传进我昏沌的耳朵,缥缈得像是梦境,触目所及,是一张张在旋转中变得面目模糊的脸,唯一清晰的,是那个人因为靠近而显得特别大的眼睛,那双眼睛正在注视着我,那么黑、那么亮的瞳仁,似乎将今夜这满天的星光都融在了里面,才能清清楚楚地映出两个小小的、带着一脸眩惑神情的我。
是的,我被眩惑了,我不明白这种陌生又新鲜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它是这么突然,又无比奇妙,我来不及感悟、没时间思考,只能跟着他,把身体交给他,让自己在他的怀抱中翩然飞旋。
——这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只是我的梦境?
震耳欲聋的DISCO音乐炸响,游走的彩灯也变成强烈的电光忽明忽暗地撕裂原本幽暗的空间的时候,,我才惊觉原来一曲已毕。
他放开了我的手,还不及反应,这边厢早有顺子和Jacky跳过来一把将我拉走,顺子用他那独特的大嗓门一直叫着:快来快来,我特地让DJ放这首《兔子舞》,你不是最喜欢跳吗?我都等一个晚上了!
我被他们连拖带拽地向舞池中心的方向走去,那里早已排起了两条长长的队伍,大家跟着音乐的节奏左踢几下、右踢几下,没有什么技巧,但是活泼欢快,每一个人都激动得满脸通红、笑声震天。
依盈,你最喜欢的舞开始咯!
哦嗬,come on,公主,大家都等着你呢!
哈哈哈,依盈,快来,我都跳得喘不过气来了!
……
被围上来的好友们簇拥着,身不由己地被卷入蹦蹦跳跳、快乐舞蹈的人潮中,和别人一样、和往常一样,伴着节奏强劲的音乐一起伸展手脚,左踢踢、右踢踢、再向前跳几下、向后跳几下,此时场面已经high到爆,一阵接一阵欢叫的声浪几乎掀翻了屋顶。
但是,与以前的每一次不同的是,我的眼睛,会不自觉地,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人的身影。
他早已退到刚才的角落里去,此时场上喧嚣热闹到几乎沸腾的气氛似乎一点也没有感染到他,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舞池中心的方向,蜿蜒如蛇的光影偶尔从他的脸上闪过,使他的轮廓总是由霎时的明亮转入昏暗,却显得更加幽深,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只好想象他是在注视着我,于是,在每一次转身的时候,努力地望住他,对着他微笑。
他看见了,也可能没有,他没有动,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他的身影在闪烁迷离的灯光间明明暗暗、忽隐忽现,显得如此不真实,我忽然很想知道,刚才的一切究竟有没有真的发生过?如果我不是在做梦,那么此时的他与和我共舞的他,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哪一个才是他?是不是今晚过后,魔法就会消失?
终于,在又一次转身的时候,发现他的身影从那个角落消失了。
没有人发觉,他的出现和他的离开都是那么悄无声息,在这欢乐的气氛里,没有人会去注意这样一个始终默然无声,几乎毫无存在感的人。
除了我。
我停下了舞步,注视着那个因为他的离去而显得空荡荡的角落,只感觉周围那刚才还热到接近沸点的空气,忽然变得,无比的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