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诗》唐茜如

14、第七首诗（下）

　　第十四章

　　Arthit和Kongphop来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
　　午后的阳光，热烈地洒在庭院的菩提树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细细碎碎地洒落在小径上。
　　Kongphop牵着Arthit的手走过庭院的小路。
　　两人十指紧扣，亲密万分，宛如一副美好的画卷。
　　庭院里的仆人并没有阻拦他们，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大厅。

　　Kongphop刚打开门，一个杯子从半空中砸过来，直直地砸向两人十指紧扣的地方。
　　Kongphop看到杯子，几乎本能地伸出了右手，用胳膊挡住了那个玻璃杯。
　　玻璃杯砸在Kongphop的胳膊上，瞬间就撞成了玻璃碎片。
　　飞溅的玻璃碎片纷纷掉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打破了午后的静谧。
　　“Kongphop，你的手……”Arthit立刻扯过Kongphop的手臂来查看，发现胳膊和手臂上，果然被玻璃碎片划出了不少伤口。
　　“P'Arthit，我没事，你有没有被玻璃碎片划到？”Kongphop紧张地看着Arthit，连忙伸手去检查对方的身体。
　　“够了！你们这样不知羞耻的行为，难道还要在父母面前继续下去吗？”Laknu愤怒的声音让两人回过神来。
　　Arthit这才看到客厅里的四个人。Kongphop的父亲Laknu，Kongphop的母亲Duang以及他的两个姐姐。来之前，Kongphop又和Arthit介绍了自己的家人，这一次，Arthit听得非常认真，所以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的四个人。
　　Arthit想对着四人行一个礼，但是Kongphop却还在检查他的身上有没有划伤，Arthit只好作罢。
　　Laknu的话并没有影响到Kongphop，他依旧仔仔细细地帮Arthit检查了所有可能被玻璃划到的地方，确定对方的确没有被玻璃划到，这才收回了手，转头看向他的父亲。
　　“Kongphop，你带着他回来是什么意思？”Laknu望着Kongphop，语气中的怒火几乎能把人吞噬。
　　这是他的儿子，曾经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孩子。他聪明懂事，自律能干，除去性格的温和，几乎是无可挑剔的好孩子。可是现在他这个孩子，却用着最冷漠的神情，来拒绝他的苦心安排。他们是父子，眼下却几乎和陌生人没有两样。
　　Kongphop对着父母做了一个敬礼，然后才开口道：“这是P'Arthit，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我特意带他回来给你们看一下。”
　　Duang看着Kongphop胳膊上的伤口，连忙开口道：“Kong，你的伤口没事吧？妈妈帮你处理一下吧。”
　　Kongphop摇了摇头，开口道：“妈妈，我没事。回去我会让P'Arthit帮我处理的。”
　　说完，Kongphop看了一眼Arthit，Arthit对着Kongphop的妈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好好处理的。
　　Duang见到如此，也只好作罢，退到了一旁。
　　Laknu眼下正在怒火之中，自己还是别给孩子增加压力了。
　　从Laknu看到庭院里两人十指紧扣开始，Laknu的怒火就没有停下来过。
　　眼下的他更是恨不得要把桌子拍碎了一般。
　　“Kongphop，我说过我绝不会接受他的，你居然还把他带回来。”Laknu的语气愈发强烈，愤怒几乎要压抑不住了。
　　“爸爸不接受没关系，我接受就行了。与P'Arthit共度一生的人是我。”Kongphop一把握住了Arthit的手，直视说道，“我这辈子只会爱P'Arthit一个人。如果不是他，谁我都不会爱。”
　　Arthit也伸手反握住了Kongphop的手。
　　十指紧扣的触感，掌心带来的温暖，让Kongphop的心里充满了甜蜜的味道。
　　“是吗？那他呢？如果他因为你失去自己的事业，他还会愿意和你在一起吗？”Laknu将一份资料扔在了桌子上，Kongphop上前拿起了那份资料。
　　这是一份关于Arthit的个人资料调查，几乎非常详尽地记载了Arthit的资料，包括他现在所在的工作岗位。
　　“你这个学长所在的公司和我们SAT每年有20亿泰铢的交易往来，我要让他辞退你的学长，再容易不过。更何况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他一辈子都没有办法从事工业工程这个行业。”Laknu看了一眼Arthit，继续说道，“我看了一下，你的毕业成绩非常优秀，只要你不再缠着我们家Kongphop，我可以保证你在这个行业很快成为个中翘楚。”
　　听到Laknu的话，Nim和Aoey 都忍不住望向Arthit，不知道他会如何回答。
　　只见Arthit 对着对方做了一个敬礼，笑着看了Kongphop一眼，随后才开口道：“不必了。不做工业工程，我还可以做别的。”
　　他真的很喜欢工业工程，但是比起这个，他更喜欢Kongphop。
　　所以，没关系的，他可以接受换一份职业。
　　卖荷包蛋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Aoey看到Arthit的笑容，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人，原来真心笑起来的时候是这么好看。
　　他的笑容就像暖暖的阳光，让人一下子明朗起来。只是上一次见他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的笑容，所以自己并没有发觉。
　　Kongphop看着Arthit的笑容，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P'Arthit愿意和我去美国吗？”
　　“啊？”Arthit有些摸不着头脑，惊讶地看着Kongphop。这个走向不对，这个时候再讲私奔，好像有点不合适吧。
　　Arthit摸了摸头，看了看周围，一时没有回答。
　　“到了美国，P'Arthit可以继续从事你喜欢的工业工程，而且美国同性结婚合法，我们还可以登记结婚。”Kongphop见Arthit一直没有回答，又继续说服对方。
　　“随你吧。”Arthit不知道Kongphop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但是他总是不能拒绝Kongphop的请求。每次看到对方深情的目光，他就只能同意对方的要求。
　　“Kongphop！你在胡说什么？”Laknu听到Kongphop的话，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什么去美国？难道Kongphop他要离开？
　　Kongphop不紧不慢地手机里调出了一份邮件，开口道：“这是我三天前收到的美林投行纽约总部的offter，对方希望我一周内能给一个答复。我原本并不想答应。但是如果爸爸执意要为难P'Arthit，那我应该会答应对方。”
　　美林投行，华尔街最大的风投公司，是SAT公司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的地方。
　　而一旦去了美国，以Arthit的资历，再去从事工业工程的行业，也是极其容易的。
　　如果去了美国，Laknu是再也没有机会对Arthit的事业进行任何的为难。
　　同时，他也将永远失去Kongphop这个继承人，甚至很难再见到Kongphop。
　　Kongphop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Arthit的事业，他不愿意让Arthit为了自己，放弃喜爱的事业。
　　从他开始回来和父母坦白看到父母的态度开始，他就在准备后路了。
　　这份美林的offter，想来只是其中之一。
　　真不愧是从小就聪明谨慎的弟弟，对待心上人的事情，总是万分小心。
　　如果昨天Arthit没有来的话，想来这段对话昨天就应该发生了吧。
　　可惜Arthit来了，他忙着去接他的Arthit学长，也就把这件事拖到了现在。
　　这样看来，他的P'Arthit是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Aoey 在两人之间转换目光，心中已经猜出了大半部分的实情了。
　　“你居然为了这个人，要放弃你的家庭，你的姓氏，你的所有！”Laknu暴怒不已，大声吼道，“你的眼里还有你的父母吗！”
　　“爸爸如果不针对P'Arthit，我愿意和P'Arthit一起慢慢改变大家的想法。但是只要爸爸想要伤害他，我就会和他走得远远的。”
　　听到Kongphop的话，Laknu当即又举起一个杯子狠狠地砸了过去。
　　Kongphop没有丝毫的闪躲，让那个杯子直直地砸在了自己的额头。
　　玻璃杯被砸成了碎片，碎片四处飞溅，坠落在地。
　　而Kongphop的额头也砸出了一个极深的伤口。
　　血一滴一滴地从Kongphop的额头流下来，流过他的脸颊，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血色的小花。
　　Arthit刚想伸手去按住伤口，Kongphop就紧紧地抓住了对方的手，对着对方摇了摇头。
　　Kongphop伸出左手按住了伤口，看着自己的父亲，缓缓地说道：“还有一点请爸爸明白，不是P'Arthitt缠着我，是我一直一直缠着P'Arthit。我爱他，甚过我的生命。”
　　Kongphop就这样直直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态度强硬地表示了一件事情，他不会放开他的P'Arthit。
　　Kongphop的眼神冷静到冷酷的地步，恍若被冰川覆盖的火山一般，充满了势不可挡，势在必得的决心。
　　这样的眼神让Laknu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个眼神远比那个伤口更加让Laknu诧异。
　　他第一次发现，他的儿子居然可以拥有这样的眼神。
　　从Kongphop小的时候他就知道Kongphop不像他，Kongphop完全继承了他母亲的特质，温柔而善良。Kongphop一直是特别温和有礼的人。他就像中世纪的王子一样，待人接物谦逊有礼，总是能体贴到旁人的心意。
　　那是Kongphop的本性，他无法扭转，也无力扭转。他看着Kongphop一天天长大，比以往更加的温和有礼，更加的讨人喜欢。
　　Laknu以前最担心的是，是这样的Kongphop在商场的厮杀中，如何能够攻城夺地，直击对方。如何能立于不败之地。他担心他的孩子没有足够的魄力，没有足够的狠绝，无法继承他庞大的家族事业。但是他没有选择，Kongphop是他唯一的继承人。Nim醉心花艺，而Aoey又在化妆行业做出了自己的事业，唯有Kongphop愿意继承家业。
　　他只能安慰自己，虽然Kongphop无法开拓，但是也许能够守成。
　　但是这一刻，Laknu才惊觉，他的孩子并非没有嗜血的一面，只是因为以往的所有未曾踩到他的底线。或者说，Kongphop一直没有遇到让他真正值得他争取的存在。
　　因为没有足够的欲望，自然不会有足够的野心。而这个叫Arthit的人。现在就是Kongphop所有的渴求，能够成为他野心的支点。
　　见到Kongphop受伤了，Duang和Nim都惊呼起来。
　　Duang匆忙地拿来了医药箱，她没有自己给Kongphop包扎，而是把医药箱递给了Arthit。
　　Arthit接过医药箱，拿出纱布按在了Kongphop的头上。
　　Arthit的手一碰到Kongphop的额头，Kongphop的眼神就变得柔和起来。他甚至坐到了沙发上，方便Arthit出来伤口。
　　“P'Arthit，一点都不疼。”Kongphop笑着伸手安抚对方，一点也没有想到自己现在满脸的血迹，毫无说服力。
　　“我先处理一下，待会我们去医院。” Arthit像是没有听到Kongphop的安慰，只是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口。
　　Laknu看着两人，居然没有继续大声喝止对方，而是默默地站在了一旁观察两人。
　　等到Arthit用镊子将玻璃碎片取出，又包扎好以后，才开口道：“我们去医院吧。”
　　Kongphop点了点头，正准备和Arthit离开，Duang开口道：“我刚才打叫了私人医生过来，待会就到了，你们还是留下吧。”
　　Duang说完，又转头看了一眼Laknu，Laknu居然也没有反对，只是转身回了楼上。

　　如果是Laknu提出这个要求，Kongphop和Arthit未必会留下。
　　但是提出这个要求的是Kongphop的母亲。
　　当Duang充满希翼地望着两人的时候，谁也不能拒绝一个母亲的请求。
　　他们两人最终还是留下了。
　　Kongphop的伤口看起来可怖，实际上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私人医生表示Arthit处理得非常仔细，没有任何玻璃碎片的遗留。伤口本身也没有什么大碍。
　　医生将伤口重新包扎了一下，又留下了一些消炎药。
　　转眼就到了傍晚时分，落日余晖，映得庭院里的菩提树熠熠生辉。
　　两位姐姐都要起身回自己家了。
　　Nim对着Arthit送给女儿的礼物表示了感谢，对着Arthit 说道：“Kong既然选择了你，那你就和他一起叫我姐姐吧。”Nim知道眼前的这一对有情人还会遇上许多阻碍，因为此时她想给她的弟弟Kongphop一点点鼓励。
　　Arthit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姐姐，Nim微笑着接受了。
　　Aoey则将一张银行卡放在了Kongphop的手中，有些担忧地说道：“爸爸不会那么容易妥协。我虽然并不赞同你走这条路，但是你的那个Arthit学长看起来还不错，配得上你。”
　　“P'Arthit很好，严格说起来，是我配不上他。”Kongphop看着与大姐相谈甚欢的P'Arthit，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
　　“好吧，你这么认为也随你。这卡你留着吧。有备无患。”Aoey不容拒绝地将卡放在Kongphop的手中。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她才懒得和Kongphop争谁配不上谁呢。
　　两个姐姐离开后，Kongphop和Arthit也要离开，谁知道Duang又开口挽留了他们。
　　“既然都来了，那就一起吃个饭吧。”
　　Arthit望了Kongphop一眼，Kongphop点了点头，他也就点头同意了。
　　Laknu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直到晚饭也没有下来。
　　所以餐桌上只有Kongphop、Arthit和Kongphop的母亲。
　　晚餐有清淡的，也有一些带辣的菜。辣的菜是Kongphop吩咐厨房特意增加的。
　　Kongphop的母亲在餐桌上零零碎碎地问了几个问题，也就不再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让两人吃饭。
　　吃过饭后，Laknu忽然下楼，提出要和Kongphop单独在书房谈一谈。
　　Kongphop的母亲就带着Arthit去了刚收拾出了一个客房。
　　既然Kongphop晚上看起来不准备离开，那Arthit肯定也是要留下来的。
　　柔和的灯光让客房里充满了温暖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放松起来。
　　Duang将一盘水果端来递给了Arthit。
　　“Kong也没说你爱吃什么水果，就随便让仆人切了点水果。”
　　“谢谢阿姨。”Arthit行了一个礼，才将水果接了过去。
　　“一定要去美国吗？”Duang开口问道。Kongphop下午的那段话萦绕在她的心中，让她恐惧不已，最终还是忍不住对着眼前的这个陌生孩子问出了声。
　　“不，我会留在这和Kongphop一起。” Arthit看着对方的眼神，不知怎么地，那句可能会吧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不能如此自私，仅仅是为了他的事业，就让Kongphop抛开一切。更何况，逃跑不是他的本性，他可是Arthit，一定绝不服输的Arthit。
　　“其实在Kong小的时候，我就想过Kong将来会娶什么样的人？我没有想过让Kongphop去联姻，希望他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会选择一条这么难走的路。他爸爸告诉我，是你引诱了Kong。可是我今天看过来，Kong是自己喜欢你，而且喜欢得不得了。”

　　Arthit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默默地坐在一旁。
　　“你是个好孩子，Kong也是好孩子，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走这么难走的路？”Duang有些想不明白地问道。
　　“因为我爱他，他也爱我。” Arthit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回答，才能不伤对方的心，只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如实地告诉。
　　Duang吸了一口气，将要落下的泪水硬生生地忍了回去，才起身离开。
　　她的孩子她太清楚了，Kongphop爱眼前的这个Arthit爱得无以复加，而看起来Arthit也深深地爱着Kongphop。
　　这种情况下，她该如何反对？
　　Kongphop一直到深夜九点多，才从书房里出来。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去了Arthit所在的客房。
　　他的P'Arthit已经坐在沙发上睡着了。Arthit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半靠在沙发上，并没有回到床上。
　　Kongphop一把环抱起对方，将对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为Arthit盖上了被子。
　　洗过澡后，Kongphop躺在了床上，从背后深深的抱住了Arthit。
　　Arthit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自然地往Kongphop地怀里缩。
　　P'Arthit，我真想现在就把你叫醒，告诉你我的父亲已经同意了我们。
　　但是我又舍不得吵醒你，只希望你能睡得越沉越好。
　　Kongphop看着Arthit柔和的睡颜，在对方的额头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P'Arthit，我愿意为了你，收起所有的温柔，做一个最合格的继承人。

　　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我最后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