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知爱为何物》湌梦

5、希望世界毁灭

　　赫然是谢影，不知为何，他一直没去吃饭，而是坐在位置上专心致志地在做题。

　　黎烨：“......”
　　就这么爱学习......

　　真装。

　　许是似有所感，谢影微微皱了皱眉。

　　.

　　黎烨顺理成章逃了晚自习，去吃晚饭。
　　临到18：00，之前在群里应声的几个人陆陆续续进包厢，待到服务员上好菜时，人已围坐满了一圈。

　　一群年轻人，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要么穿着薄卫衣，要么穿着薄背心。各位你聊一句我说一句，隔空对话，虽含妈量极高，却意外的和谐。

　　黎烨身处其间，除却偶尔敷衍几句必要的搭话，绝大部分都在专心吃饭。

　　他看见过一句话是这样说的，专注吃饭的人悲观不到哪里去。
　　黎烨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乐观的人。

　　一顿饭吃完、聊完，已是将近19:30。黎烨买完单，外边不知何时下了雨，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又打了三辆出租车前往城西四季网咖。

　　出租车不是什么很好的车，刚坐下的几个也不是什么很有素质的人。黎烨坐在副驾驶位置，没坐几分钟，便闻见后座传来二手烟的味道。与车子座位皮套原本的塑胶味混合在一起，相当地一言难尽。

　　黎烨厌恶这种气味，狠狠皱了眉，但他没有出声制止，而是摇下窗户透气。

　　视线向窗外投去。

　　雨一直在下，斜斜的，细细的，一半打在车窗玻璃上，一半打在黎烨的脸上。

　　整个街道焕然一新......比起平日的灰头土脸，此时像是被雨彻底清洗了一样。

　　潮湿，厌恶。

　　十分钟后，三辆出租车相继在巷子口停下。众人下车，吵吵闹闹、稀稀拉拉地淋着雨向小巷子里边走去。

　　此处是城西，此巷是筒子巷。

　　不同于城北繁华、灯红酒绿，城东诸多学校、遍地学区房，城南自然景区、人工乐园，城西只是个开发区。不仅如此，还是个特别偏僻的开发区。

　　四季网咖坐落于城西筒子巷尽头，除了地处偏僻这个劣势之外，它还有许多劣势，例如贵、服务一般、室内装修一般......但也有唯一、其他网咖不可替代的优势：老板是个法外狂徒，允许未成年上网。

　　不一会儿，众人走到筒子巷尽头，走上室外的楼梯到二楼，便见到锈迹斑斑的牌匾logo——四季网咖。

　　众人进去，老板薛平一见他们，不需要多说什么，只数了数人数，便很快安排了包间。
　　黎烨不需要，他在这边有个专属的大包间，平时他们几个谁来都行，不过要是他来了，就是他一个人呆着。

　　黎烨喜欢很多人一起呆着，虚度时光，无聊，做什么都行。不过跟一群人呆久了他又喜欢一个人呆着，呆在哪里都行，只要不是无人区。

　　.

　　几局dota结束，一会儿，有人敲响包间的门。
　　“进来。”
　　黄毛青年叼着烟抱了个纸箱子进来，里边是空调被，十几瓶度数比较高的果酒，以及坚果等小零食。

　　青年有些驼背，把纸箱子放在桌几上，拿下烟，笑着说了声：“烨哥，放这了。”
　　黎烨扫了眼，点了点头，说：“谢了。”

　　青年又叼上烟，有些流里流气的，“那我先走了。”
　　“行。”

　　青年事实上比黎烨大，不过做人不太计较，一直跟着黎烨身边的“狐朋狗友”喊黎烨“烨哥”。

　　他是舒念的堂哥舒礼，但不同于舒念学习成绩挺好在三中读书，舒礼读完初中就没读了，一直在薛平这里打工。
　　黎烨对他不太了解，只听金子说过他的一些过去。

　　舒礼家里煤气罐意外爆炸，老爸老妈在这场事故里不幸去世，而他幸运地逃过一劫。
　　爸妈死后，舒礼跟着年迈的奶奶长大，也就是在城西这一带长大。由于长期跟着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久而久之，养成了乖张的性格，经常在学校里惹出事情来。
　　多次险些被开除，还是奶奶亲自去学校向老师校长求情，说明他的情况，学校看老人家实在不容易才放他一马。

　　舒礼的成绩事实上还行，就是偏科很严重。数理化好，英地政差，中考的时候差两分就能考上重点高中。
　　但差两分就是差两分，没考上就是没考上。
　　去私立高中价格昂贵，舒礼索性直接辍学来了网咖打工，一打工，就是几年。

　　虽然是舒念的堂哥，但实际上和舒念关系很一般，两人几乎不联系。甚至说，当时舒念过来这边玩，都没认出来舒礼。

　　“……”迟迟没有听见关门的声响，黎烨看过去。
　　只见舒礼手搭在把手上，脸却朝向他，抿着唇，神情看似是犹豫，像是有话要说。

　　黎烨瞥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没，没事。”舒礼从发愣中回神，没事人一样笑笑：“烨哥，马上就走。”
　　随后带上包间的门，发出“砰”得一声。

　　黎烨：“……”
　　无语。

　　舒礼走后，黎烨又开了几局。
　　准确来说，他不记得自己开了多少局了，只知道，玩到最后，眼睛很疲惫，眼球像是要炸了。

　　于是他走到沙发上旁坐下，就着坚果，一边在手机上玩小游戏，一边开始喝果酒。
　　黎烨酒量不咋的，但勉强还行，一般喝一瓶没什么感觉，喝个六七瓶才开始有点眩晕感。

　　他一边玩小游戏，一边吃坚果零食，直到一个临界点——脑袋传来明显的眩晕感。
　　这才什么都放下，关掉灯，盖上空调被窝进沙发，开始睡觉。
　　黎烨失眠，除了上英语课，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面，他都很难睡着。也因此，很多时候会像这样……依靠酒精助眠。

　　.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睁开眼睛时，黎烨状态非常的糟糕，头昏脑涨，情绪烦躁，以及精神层面的难受。

　　这种难受很难以言喻，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个包间，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而他，莫名悲伤却又无法纾解。
　　黎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对他而言很难判断。毕竟在他看来，自己一直能感受到外界的声音，根本不算睡着。然而事实是，他睡着了，因为他再再再......再次做了那两个梦。

　　准确来说，不是单独的梦，是衔接在一起的...…梦魇。

　　关于老妈和他，关于老姐和他，甚至这次舒念也出镜了。
　　说起来很傻逼，在梦里，他竟然特别的惊惧与愧疚，并因此痛苦声嘶力竭......

　　悲伤，孤单，难以言喻。

　　还怪矫情的……

　　黎烨打开手机，看一眼时间，21:30。

　　还没睡到十分钟。

　　黎烨闭上眼睛，将胳膊搭在额头上，准备继续睡。
　　不过——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他又想起了那个梦魇......心神不宁，丝毫没有睡意不说，反倒会胡思乱想。

　　掀开空调被坐了起来，垂着脑袋缓了一会儿，黎烨打开手机在群里艾特他们几个表示自己先走了，起身喝了口矿泉水，走出包间。

　　外面雨下得很大，黎烨向老板薛平借了把伞。他刚走到楼下，兜里的手机剧烈地振动起来，与此同时，伴随激昂的乐声。

　　黎烨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显示：黎明月。
　　他接通电话，将手机放在左耳侧，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

　　“喂。”
　　“你人呢？”黎明月的声音带着克制的怒意。

　　"在外面。"
　　“在哪个外面？”黎明月怒意克制不住了。

　　黎烨不耐烦以及莫名其妙，问：“什么事？”

　　“什么事？”黎明月冷笑着反问了一句，开始倾泄怒火：“今天开学第一天，这个点你不在学校上晚自习，在外面做什么？”

　　做什么？

　　黎烨不爽他的语气，也反问："晚自习九点放学，现在差不多十点，我在外面有什么问题？"

　　"你没问题你班主任打电话给我？！"黎明月低吼道，没等黎烨回答，他开始长篇大论：“黎烨，你的生活，你的学习，烂成什么样我都管不了你。但至少让我眼不见为净，你班主任特意打电话过来，让我的面子......”

　　“我TM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你！我一直留的是董叔的电话，就没留过你的！”几乎是连怒带吼地打断了黎明月，黎烨挂掉了电话。

　　世界彻底安静了。

　　然而不到片刻，屏幕再次闪烁起来，显示：黎明月。
　　伴随激昂的铃声：《c小调第五交响曲》，又名《命运交响曲》。其中第一乐章，被贝多芬称为“命运的敲门声”。

　　他妈的。

　　黎烨再要挂掉电话——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黎烨抬起头。

　　只见距离他不到两米的前方，不知何时站了几个人，穿着统一黑色制式雨衣，从头遮挡住了脚。不仅如此，过长的帽檐下，本就暴露很少的脸，还用了口罩遮挡。

　　黎烨向后看。
　　同样，也站了几个人。前后加起来一共12个，显而易见，这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蓄谋。

　　黎烨不接电话，黎明月也很有耐心，一直等着，没有挂。
　　然而……铃声骤然止住，黎明月还是挂掉了。

　　掀了掀眼皮，黎烨收起手机，环顾这些雨衣人，片刻，笑了。
　　笑他黎烨何德何能，让仇家这么大费周章。

　　城西是开发区，绝大多数地方没有监控，以及......很乱。也因此，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黎烨不是没有被人堵过，不过还是第一次堵他的人这么谨慎。不像是打了就跑，倒像是真想弄死他。

　　……精神紧绷到极致，反倒会无懈可击。
　　再者，他难道会怕？
　　黎烨张口嘲讽：“遮得这么严实，你们当中……该不会有我认识的人吧？”

　　两侧的雨衣人很有素养，皆不说话，兀自逼近。

　　就算是看自己的热闹，黎烨也不嫌事大。
　　见没人回答，他又继续嘲讽：“不敢说话？看来真的是熟人报——”
　　话没说完，瞬间，两边的雨衣人齐齐向他冲了过来。

　　艹……
　　黎烨神情顿时一变。

　　很快他反应过来，也不畏惧，扔下伞神情恶狠狠的，就那样抡着拳头迎了上去。

　　来啊！他TM今天也不爽很久了！

　　下一刻，双方交战。

　　四面八方的拳头朝黎烨攻来，黎烨则不管不顾，直扯着领头的雨衣人，抡着拳头就往他脑门上砸。
　　黎烨砸得越用力，砸他的人就越红眼，砸他的力也就越狠。同理，黎烨被砸得有多狠，他砸领头的就有多狠。

　　揍趴下领头的雨衣人，黎烨也不停歇，马上又无缝衔接揍下一个，如此反复，竟揍趴下了四五个。

　　不过……雨下得越来越大，黎烨浑身湿透，体温不断降低，其他人的攻势却越发猛烈。
　　有个词专门用于形容这种情况，叫——寡不敌众。

　　黎烨的优势持续了不到五分钟，便彻底开始扭转。
　　黎烨体力尽失，不断有人往他身上抡，勒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动，对他拳打脚踢。

　　过了一阵，黎烨再控制不住第五个雨衣人，身体骤然滑倒在地。
　　......视线的尽头是撺掇的人头，漆黑的颜色，豆大的雨水落进他的眼睛，彻底模糊了他的视线。
　　一时间，他就像个垃圾一样，瘫倒在地，任由他们践踏、蹂躏，经历着无休止的暴力。

　　疼！哪里都疼！疼到麻木！
　　黎烨侧过脸，肮脏的泥水淹没他的半张脸，灌进他的右眼。他睁着左眼，眼神麻木、平静，似是在透过雨水的镜面反射，再次选择憎恶这个世界。

　　直到，一种由心而发的、巨大的痛苦与绝望笼罩了他——
　　左眼的视线中，有只脚，狠狠地踩在他手上。踩了一脚尚且不够，又补了几脚，从手腕到手心，从手心到指节......首先是尖锐的疼痛，其次是皮肤的肿胀麻木……

　　憎恨！恐惧！冰冷！绝望！甚至有一点点点点的......想死。

　　但又绝不甘心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