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知爱为何物》湌梦

45、黎焰

　　银白的月光自窗外洒落一地，ipad屏幕亮起，与此同时，《命运》交响曲响起。
　　不到片刻，黎烨睁开眼睛，伸手捞过ipad接通微信语音。

　　“喂，董叔。”黎烨坐起身，声音沙哑。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烨崽，开门，电话卡已经给你补办好了。”电话另一边董天成说。
　　黎烨说：“好。”

　　黎烨下床趿拉着拖鞋去开门，门口董叔头发花白，一身白衬衫加西装裤，乐呵呵地将电话卡递给黎烨。

　　“董叔，”黎烨叫了声，接过电话卡，随口说，“这个点还在加班，公司莫不是要倒闭了？”
　　“是啊，”董天成慈祥地笑了笑，约莫是注意到了黎烨脖子和脸上的伤，说：“烨崽，这么大了，以后在外面要少打点架啊。”

　　“嗯，知道，”黎烨从里边带上门，说：“谢了董叔，你赶快下班吧。”
　　“不客气。”董天成说。

　　黎烨坐在床上，一边将电话卡装进备用机，一边瞥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19:50。
　　他简单算了算，18：00吃的晚饭，18：20上的三楼，玩游戏玩到一半睡着，也就是说，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不过睡了一小时。

　　黎烨伸手放在额头上测了测。
　　......好在这一觉醒来，烧算是彻底退了。

　　19:55。
　　差五分钟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黎烨给谢影打过去了电话。

　　原本中午就该打的，不过当时金子没有手机，黎烨没有电话卡，于是就暂且搁置了，这一搁置，便到了现在。

　　“嘟......嘟......嘟......”
　　通话铃声响了良久，始终没有接通。

　　果然上课时间，谢影是不会接电话的。

　　黎烨扫了眼时间，19:57，还有三分钟下课。
　　他低下头，指尖快速地在手机屏幕上进行各个软件的安装、账号的登录、数据的传输等操作，没一会儿，20:00，完成了所有的操作。

　　黎烨看了眼微信新消息。
　　他中午给谢影电话号码发送的微信好友添加验证，到现在还没有被通过。

　　20:01，黎烨再次给谢影打去了电话。
　　“嘟——嘟——嘟——”
　　20:02，黎烨再再次给谢影打去了电话。
　　“嘟——嘟——嘟——”
　　20:03，黎烨再再再次给谢影打去了电话。
　　......
　　20:10，临阳三中第三节晚自习上课，黎烨再再......再次给谢影打去了电话。
　　“嘟——嘟——嘟——嘟——嘟——嘟——您好，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靠啊，有事找他手机还关机！

　　20:55，第三节晚自习下课五分钟，黎烨再再……再再次给谢影打去了电话。
　　"嘟——嘟——”

　　“喂？”嘈杂的背景音中，清冷的嗓音尤为突出。
　　黎烨夹杂着些许烦躁的情绪似乎也随之平静下来。

　　“是我，”黎烨低了低头，走下楼梯，说，“找我什么事？”
　　对面似乎走到了一个安静点的环境，噪音少了些，才说："昨晚的事情，我准备报警。"

　　他顿了一顿，转而问：“你什么时间方便？”
　　黎烨在原地停步，问：“做甚？”
　　对面：“做笔录。”

　　黎烨：“……”

　　“我不做，”黎烨拧了拧眉，无法理解，“你既然昨晚没报警，现在又报什么？”

　　谢影没解释，只静了一静，说：“那我一个人报警。”

　　黎烨问：“你会供出我吗？”

　　“没有为什么，”黎烨懒得解释，他半倚靠在木质的栏杆上，掀了掀眼皮，从楼梯上方俯视楼下的客厅。
　　凌芝正在打电话，黎耀则是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黎烨顿了一顿，将手机从右耳边换到了左耳，继续说，“如果你是为这事找我，我挂了。”

　　没等谢影出声，黎烨挂掉了电话，几乎同时，听见了来自另一边柔里柔气的声音。

　　“不用担心姐姐，姐姐很好，你姐夫有钱，又喜欢姐姐，姐姐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姐姐有你姐夫，还有耀耀他们三个，家庭美满，很幸福的。”
　　“......”
　　"他啊，没事的，他在叛逆期，不听话正常，姐姐不跟他计较。就是辛苦你姐夫了，在公司劳累不说，回到家还要跟他折腾。”
　　“你姐夫又是找关系，又是捐教学楼，就是指着他在学校好好读书，他呢，不懂事，完全不知道体谅，成天在外面打架喝酒，不好好读书。我跟他说话，不管是为他好还是什么，说一句顶十句，也没给过一个好脸色……就是打心眼把我们母子四个当外人。”
　　“......”
　　“没关系，这些委屈也是姐姐当人后妈应受的。他之前在家，要什么有什么，一直被惯着，后来又在外面跟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脾气大了点正常。姐姐受点气不打紧，就是心疼阿焰和耀耀，跟着受他的气......”
　　“......”
　　"是这样的，他和阿焰一样，从小学钢琴，你姐夫疼他，给他送过一架上百万的施坦威当礼物。后来他三分钟热度过去，学到一半不学了，那架施坦威空置了下来。他生怕那架施坦威会留给阿焰，自己一个人叫了辆拉车偷偷给便宜卖掉了......他平白无故防着阿焰，但我家阿焰哪有觊觎他的钢琴。"
　　“阿焰跟他可不一样，阿焰很懂事的，知道我没钱，会主动跟我说妈妈买架便宜的钢琴就很好……”
　　“……”
　　“阿焰和他不是亲兄弟，对他态度差就算了，耀耀可是他亲弟弟。三个月就敢把他往地上摔，耀耀长大后，更是不得了。仗着耀耀喜欢哥哥哥哥的叫他粘他，每次都爱搭不理……”

　　手机屏幕亮着，红色圆圈之上，竖线上上下下不断延续，声音信号持续转换为电信号。
　　黎烨整个身体斜直依靠在背后栏杆上，神情带着凌人的寒意，有几分铁青，看似冷静的漆黑瞳孔深处，却埋着厚重的怒火。

　　“嗒，嗒，嗒。”
　　黎烨趿拉着拖鞋继续走下楼梯，声响明显。

　　正在打电话的凌芝听见了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止住了嘴边的话语，改对另一方笑了笑，柔声说：“嗯，好，临时有点事，我先挂了。”

　　她这边挂掉了电话，便听空旷安静的客厅，电信号不断输出解码为声音信号——
　　“阿焰跟他可不一样，阿焰很懂事的，知道我没钱，会主动跟我说妈妈买架便宜的钢琴就很好——”
　　黎烨摁停了录音，眼神幽深，唇角微勾，看向凌芝。

　　凌芝的神情僵硬了一瞬，很快从容下来，说：“你录音了？”

　　“你录音了”而非“你什么时候录音了”，可见凌芝早就知道黎烨在，甚至或许，从来没有人给她打电话。
　　只是凌芝大概没有想到，黎烨会站出来，并且录了音。

　　不，细究整个录音的内容，凌芝实际上说的每一句都很保守。她应该想到了黎烨会录音，只是打心眼里认为，这个概率很小。

　　卡着五分钟最后的点，黎烨换了身长款睡衣，戴着个墨镜走下楼。
　　他只管遮挡丑陋的伤口，头发一点没有整理，分成八股各自毛毛躁躁的，翘得极高。
　　黎烨在黎明月对面的位置坐下，他的左手边隔了两个位置是黎焰，右手边则是隔了一个位置是黎耀。

　　纵然是在同一屋檐下，但几人还是很少见到黎烨。
　　黎耀望见黎烨，第一时间期期艾艾出声，和他打招呼：“哥哥中午好。”

　　小孩长相白净，眉清目秀，一如既往的乖巧。黎烨瞥他一眼，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另一边，黎焰见他，狐狸眼弯弯，唇角微微勾起，神情含笑，也和黎烨打招呼：“烨哥中午好。”

　　他和他妈一样，黎明月在时，对他就正常，黎明月不在时，看他的眼神便充满敌意。
　　黎烨看也不看他一眼，握上筷子，径直打量起今天的菜。

　　今天的菜看起来尤其健康，相当清淡，没有海鲜，也没有葱姜辣椒等配料，甚至让人没有食欲。
　　黎烨认出来其中有几道菜是黎明月亲自下厨做的，炒得粉碎的豆腐，三块合一大小的白萝卜......这应当也是黎明月非要喊他下来吃饭的原因。

　　“当、当、当。”此时，黎明月才注意到黎烨脸上的墨镜，用筷子敲击瓷碗的边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黎烨只当没听见，兀自夹了一筷子菜放碗里。

　　黎明月沉声教训：“大白天的，你吃饭戴什么墨镜？还不快摘掉。”
　　黎烨头也没抬，继续吃饭，说：“眼睛肿了，见不得人。”

　　黎明月不赞成，继续教训：“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何况，这是家里，又没有外人。”
　　黎烨依然头也没抬，只发出“呵呵......”的低笑，语气上扬，反问了一句：“是吗？”
　　话音刚落，黎明月瞬间拍桌而起，勃然大怒：“黎烨！你怎么说话......”的！

　　很快到了周末，周五晚上谢影熬夜写作业，第二天吃完早饭就来了黎烨家。昨晚二人都熟悉了下谱子，于是早上几乎没有浪费一点时间，就开始了第一轮磨合。
　　两个小时后——黎烨露出享受的神情，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和谢影磨合的并不好，他从中感受到的只有糟糕，没有任何音乐上的快乐，但现在，他无比愉悦。
　　练习的时间转瞬即逝，不多时到了吃饭的时间。黎烨不打算和谢影一起在家里吃饭，打算出去吃，不过期间黎明月提前回家了，只得不了了之。
　　到了晚上黎烨吸取了中午的教训，趁着没到饭点，直接和谢影先行离开了。

　　饭后，已是夕阳西下。
　　黎烨和谢影正准备回家继续练琴，期间却接到了黎明月的电话，接通后却是凌芝急切的声音："耀耀在你们哪里吗？！监控显示，耀耀跟在你们后面一起走了，他现在有跟你们在一起吗？"
　　"没有。"黎烨答道。

　　黎耀失踪了，还是跟在他们身后失踪的。
　　黎烨顿时皱了眉，和谢影兵分两路找了起来。

　　他走的是东边那条路，沿路不断地呼唤"黎耀"都没有见到人影儿。
　　十分钟后，黎烨和谢影汇合，两个人都没有找到人。二人决定辐射地方远一点，就在这时，远远就见黎明月和凌芝走来。待走得近点，黎明月一见黎烨，不分青红皂白，一巴掌就扇了过来，并对他破口大骂，黎烨的半张脸被他扇得嗡嗡作响。凌芝夜也趁机蹬鼻子上脸，骂他辜负了黎耀的喜欢，害他如此。
　　草，黎烨骂了一声，不过当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找黎耀。
　　他懒得和黎明月浪费多余的时间，于是没有顶嘴。

　　谢影给黎烨涂了随身携带的药膏，很快二人再次分开去找黎耀。

　　忽然，谢影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是找到了黎耀。
　　不多时，黎烨和黎耀回合，小孩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汪汪的不断掉着眼泪。
　　黎烨无语："这都是像了谁。"
　　凌芝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黎明月更别说了，是个傻逼。

　　谢影："像你。"
　　黎烨反驳："这怎么可能？"

　　黎耀听见这动静顿时不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却笑着问谢影："我很像哥哥吗？"

　　谢影："像。"
　　黎烨："不像。"
　　二人几乎同时出声。

　　黎烨给黎明月打去了电话，不一会儿到了这里，凌芝几乎扑上了黎耀，黎明月站在那里不语。
　　黎烨冷眼打量这样的场面，不一会儿，拉着谢影就要走。
　　就在这时，听见了黎明月问："你有什么想要的么？我买给你。"

　　可惜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黎烨冷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