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知爱为何物》湌梦

38、磕cp

　　他的心头骤然生出愤怒，不管不顾走近，伸手重新将谢影的衣袖不断地向上卷。
　　皮肤上的一切顿时更清晰了，伤痕几乎遍布了整个右手臂。瞬间想到什么，黎烨迅速伸手再去卷谢影的左手臂。
　　此时已无法制止，谢影只得静静地任由黎烨的动作。左臂的袖管被小心翼翼地撸起，和右手臂一样，布满了伤痕。
　　他再度伸手向上扯了扯谢影的上衣，果不其然见腹部也遍布了淤青伤痕，瞬间，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甚了，抬起眸，神情阴鸷，一字一句地质问：“这些伤......是怎么回事？谁阴了你？”

　　在黎烨的认知中，谢影打架很厉害，就算上次他被那么多人围堵，谢影也能轻易地带上他全身而退。
　　这样重的伤势，除了会是被阴沟里的老鼠们报复导致外，他几乎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我爸。”沉默片刻，谢影避开黎烨的视线，答道。他的声音很轻，几不可察。
　　“什么？！”黎烨猝不及防，倒吸了口凉气。
　　家暴......
　　几乎片刻，黎烨的头脑急速风暴，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意识到了什么:
　　先前他就很奇怪，和谢影这么长时间的认识里，他发现除了第一天见到的那个傻逼外，几乎没见谢影有什么仇家。再者黎烨在谢影初中的论坛上浏览过，那段时间谢影确实和现在有很大的不同，但也仅是非主流和学渣，和暴力事件八竿子打不着一起。既然谢影打架厉害这件事和校园生活关系不大，那只能是和家庭生活息息相关，也就是说，是从家暴中习得的。
　　黎烨轻声问：“你是不是打不过你爸？”
　　“嗯，”谢影点了头，看着他，平静地说：“他以前是跆拳道的教练，我打不过他。”
　　许是想要遮掩的一切已经被暴露在了阳光下，再没有伪装的意义，他索性选择坦然相告。
　　“所以说，”黎烨脸色有些难看，艰难道：“你不想住在我家，也不想我去你家，是不想我看见你受的伤。”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你看见。”谢影缓缓移开视线，道。
　　黎烨说不上什么心情，压抑，心疼，至于谢影的行为，他反倒能理解，如果是他，也未必愿意让谢影看见他受的伤，首先这没必要，其次并不光彩。

　　“那你今晚还回家干什么？就不怕他再对你......”黎烨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不会，”谢影微微摇头，道：“昨晚他喝醉了，今天跟我道歉了，说不会再犯。”
　　“这不可信。”黎烨直视谢影的眼睛，沉声道。
　　“我知道，”谢影唇角勾出一抹苍白的弧度，道：“但你相信我，至少会平静一段时间。”
　　“你接下来难不成就要一直这样忍受么？今晚留在我家吧，我替你想办法！”黎烨急道。
　　“不了，”谢影伸出手摸了摸黎烨的脑袋，仿佛对某种动物的顺毛行为，安抚道：“今天很晚了，我们各回各家。实在有事的话，我晚上给你打电话。”
　　黎烨抢声道：“我不信！昨天我们刚拉勾，说下次会答应我，今天你就拒绝了我。”
　　谢影：“......”
　　谢影：“谁能想到你说的下次就是第二天。”
　　他收起手，微微一笑，说：“明天见，晚安。”说完，见黎烨已不再阻拦，开着电动车离开了。
　　谢影已走远，冲着他已然消失的背影，黎烨轻声回应：“晚安。”

　　一夜未眠。
　　黎烨到家不久，便接到了来自董叔的电话，他简单调查了一下谢影的家庭情况，有以下发现：
　　1、谢影家目前没有负债，虽然之前负过债，但后来卖了一部分土地，已经将其还清了。
　　2、谢影的爸妈目前在经营一家酒吧，二人的确有点赌博的爱好。
　　3、几年前，谢影家里警察曾经来过，但目前已打听不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我知道了。”听完，黎烨大概理清楚了一切的来龙去脉，挂掉了电话。
　　然后，在谢影睡前，凌晨1点左右，黎烨给谢影打了电话，得知明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谢影他爸甚至没有回家。谢影对黎烨说晚安，挂掉了电话，黎烨却实在晚安不起来，直接失眠了。
　　翌日，早上黎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拒绝谢影来接他去学校的事，选择打车上学。
　　他先到的学校，过了十来分钟，谢影也来了。黎烨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十分钟早自习上课，也就是说谢影今天比平时早到了十分钟。
　　谢影刚坐下，黎烨鼻尖动了动，便闻见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药香。
　　很快黎烨意识到一点，转过脑袋问他：“昨天怎么没有？”
　　谢影看他一眼，道：“昨天怕你发现，没怎么涂。”
　　黎烨说不上什么心情，咬了咬牙，脸色难看：“你就这么怕被我发现？”
　　“嗯。”谢影承认道。自从昨日他的伤口被黎烨发现后，他就一直如此。
　　黎烨微愣，转而心中的不满全部化为了无可奈何，叹了一声。
　　“你昨晚练琴了吗？”谢影忽然转到了另一个话题。
　　“......没有。”
　　谢影看向他，问：“为什么不练？”
　　“太烦了，不想练。”说实话，黎烨此时也很烦。
　　“下次别这样了，”谢影顿了顿，淡淡道：“顶级的钢琴家，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心情好还是不好，都不会停止演奏的。”
　　黎烨撇了撇嘴：“我又不是顶级的演奏者，再者，我的心里又不是只有音乐......”
　　“我今晚去你家过夜。”谢影看着他，平地一声惊雷，忽然说。
　　黎烨要说的话语顿时止住，一愣。
　　谢影平静道：“昨晚我身上有伤，实在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今天在家拿了要用的东西，就可以了。”
　　“嗯。”黎烨点头道，自从知道了谢影的遭遇，原本的喜悦仿佛也因此打了折扣。

　　一天转瞬即逝，谢影和黎烨仍然一起回家，不过这次，是黎烨骑小电驴载谢影。
　　黎烨个人骑车的速度非常之快，这次由于载人，特意降低了速度，不过等到了家，谢影还是第一时间下了车，并表示：“下次还是我来开吧。”
　　黎烨不服，说：“凭什么？我已经开得很慢了。”
　　谢影看他一眼，冷声道：“你每次都是急刹，我头晕。”
　　黎烨不信，说：“哪有？”
　　谢影冷哼一声，不与无赖狡辩。

　　回到家里，一如既往的，只有黎明月在家。
　　黎烨和谢影在玄关换鞋，换完，等了一下谢影。见谢影换完，这才和他一起进门，准备直接从楼梯回房间。
　　不曾想，黎明月注意到谢影的瞬间，便不怀好意地出了声，哼道：“这是你A班的同学还是你的什么狐朋狗友？”
　　“我同桌，A班学霸。”黎烨已懒得反驳“狐朋狗友”这番言论，没好气道。
　　“叔叔好。”谢影顺势冲黎明月打了声招呼。
　　闻言，黎明月顿时变了脸，远远地对谢影笑了笑，吩咐：“来者是客，还不给你同桌倒杯茶，”他顿了一顿，又要问：“对了，同学，你是叫什么名......”
　　“楼上有。”见黎明月这副嘴脸，黎烨忍无可忍，打断了他，伸手便牵上谢影的手腕，拉着他快步上了楼。

　　关上房门，打开灯，谢影看见了黎烨房间的全貌。房间很大，准确来说是个套间，占地空间差不多是他房间的三倍。他随处走了走，视线首先在肉眼可见名贵的钢琴上停留，紧接着他进了书房，视线又在近乎占据了四面墙的书架停留，几千本的藏书，以及数不胜数的唱片、乐谱和cd。
　　说不上是音乐家的天堂，但古典乐爱好者一定会喜欢这里。
　　谢影抽出一本书，翻开观看。
　　不一会儿，黎烨过来了，道：“我先去洗澡。”
　　谢影点头：“嗯。”
　　说完，他的视线重新转向手里的书籍。

　　半个小时左右，黎烨洗完了澡，这次他吹干了头发出来，叫谢影去洗澡。等待期间，他练了会儿琴。
　　谢影出来时，穿着自带的睡衣，长衣长袖，几乎将他的伤势全部遮挡住。但还是会有遗漏的部分，宽松的衣领伴随着他的走动，露出青紫交加的部分。
　　黎烨站起身，问他：“要不要上药？”
　　谢影答：“我已经上过了。”
　　闻言，黎烨走近，果不其然嗅到了药膏的味道。
　　二人距离不足一米，黎烨看着谢影，喉结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哦”了一声。
　　黎烨有些无所适从。在他家，和谢影穿着睡衣面对面，这种感觉，和在谢影家时完全不一样。
　　片刻，黎烨还是选择率先打破这份迷之羞涩，他道：“关于解决方法，我想了几个，你看看可以么？”
　　“嗯。”

　　二人于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开始商谈。
　　黎烨歪头看向谢影：“第一种，报警，可行么？”
　　谢影摇头，面无表情道：“pass。”
　　黎烨问：“理由？”
　　"我的伤不严重，只是皮外伤，不能拿我爸怎么样。"谢影淡淡道。
　　想道董叔之前的调查，黎烨心想，谢影应当是已经做过这样的事了。
　　黎烨继续提议：“第二种，告诉你妈，可以么？”
　　谢影摇头：“不可以。”
　　黎烨：“为什么？不想让你妈知道？”
　　“不是，”谢影平静地注视前方，说：“我以前告诉过她，他们大吵了一架，后来，我爸跟我道歉，他们又和好了。”
　　黎烨注意到，这是谢影第二次提及到他爸会道歉，结合那天见到他爸的模样，黎烨基本对他爸有了个新的认知。
　　表面和善，实际暴力，善用道歉作为武器——总结：一朵男绿茶。

　　收起一切猜测，黎烨最后提议：“第三种，离家出走，在外面租房子，高考结束后直接去上大学。”
　　谢影照例pass，这次不等黎烨问，便主动答道：“我的钱不够。”
　　“小意思，”黎烨大方道：“我可以借你，你什么时候还都行。”
　　谢影再度摇头：“无论如何，我不想欠钱。”
　　黎烨直道："那我直接送你，不用你还行不行？”
　　“不行。”谢影毫不留情道。
　　黎烨彻底焉了，无能为力之余有几分烦躁，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你就活该在家被你爸揍吗？”
　　谢影沉默片刻，似是事不关己，平静地答：“等到高中毕业就可以了。”
　　黎烨：“......”
　　黎烨：“这算是什么烂办法。”
　　闻言，谢影忽然看向他，神情平静，说：“你帮不了我，我也不想你帮我。”
　　黎烨怒了：“你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你深陷火坑？你还把不把我当朋友？”
　　恍然，温软的触感令他一愣。谢影伸手轻轻触碰上他的手臂，仿佛安抚，下一刻，轻声承诺道：“下次我爸喝醉了，我给你打电话。”
　　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能够兼顾黎烨的不安与谢影的原则。
　　不过......黎烨略显迟疑，他看向谢影，问：“谢影，我真的能相信你吗？”
　　谢影伸出手，如那天晚上黎烨一样，缓缓比了“六”的手势，说：“我们拉勾。”
　　既然如此，他就再相信谢影一次。
　　伸出手完成了剩下的步骤，黎烨说：“一百年，不许变。”

　　几天后——
　　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一切恢复了平静。
　　谢影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二人恢复了之前一样，一起上下学。到了学校之后，又一起学习。不同的是黎烨会因为前一天晚上熬夜练琴第二天打哈欠，谢影却半点不会。
　　黎烨一边打哈欠一边做题，碰见不会的题目自然而然地便凑向了隔壁，问同桌：“这道题怎么做？”
　　二人的相处模式似乎莫名有了点变化。谢影不会像之前一样，不愿吝啬时间用在黎烨身上，而是有问必答，甚至会耐心地去教导黎烨。
　　正讲完一小节，谢影抬眸，问黎烨：“能理解么？”
　　黎烨点头，“能。”
　　讲完一整道题，谢影又问：“听懂了么？”
　　黎烨打了个哈欠，再度点头："嗯。"
　　谢影立马举一反三，凭借良好的记忆在脑海中搜寻合适的题目，然后给黎烨做，并说二十分钟后检查。黎烨表示了解，记下习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谢影出的题目做完。

　　此等插曲并非一次两次发生，以至不出所料地被谢影的头号粉丝苏岄观测到了，趁着休息时间回头，对黎烨相当羡慕嫉妒恨，道：“你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一起上下学也就算了，谢影怎么还手把手教你学习？”
　　闻言，黎烨唇角微扬，啧声道：“别问，问就是兄弟情。”
　　苏岄：“......”
　　赤裸裸的炫耀。卑鄙。

　　这时苏岄的同桌插进话来，说：“诶，说起兄弟情，黎烨，你是不是认识黎焰？”
　　大概是坐在一起甚久，渐渐发现黎大校霸并非传言的那样难以相与，女生极其自然地就说出了口。

　　好巧不巧，是黎烨的雷区。

　　黎焰。黎烨的脸色变得难看。
　　“问他做什么？”黎烨收敛起情绪，看向女生。
　　女生看了眼谢影的位置，确认他不在后，道：“当然是磕cp啊，谢影和黎焰的cp在论坛上很火的，不过你们男生应该不了解吧？”
　　“cp？什么鬼？谢影和黎焰？”闻言，黎烨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谢影和黎焰，一个三中一个一中，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他们都不认识，你们怎么磕？”
　　“认识的。”女生说。
　　黎烨正想说怎么会，便听女生“当当当当”一声，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向他递了过来。
　　黎烨垂眸，正好看见照片占据了整个屏幕，周围的同学步伐匆忙，他们二人居于中心位置，一左一右，正在交谈。

　　压根不用黎烨否认，直接锤了。
　　从未想过的交集。

　　黎烨还在盯着屏幕，女生怕手机被发现，很快收了回去。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他听见自己在问。
　　照片明显是第三视角偷拍的，除了能证明二人认识外，什么也说明不了。
　　女生尴尬一笑，“额”了一声，说：“没了。”她顿了一顿，道：“不瞒你说，我磕的cp三次元就这点交集。”
　　黎烨：“......”
　　他不能理解，“那你们究竟在磕什么？”
　　“你们男生不懂，两张伟大的脸出现在同一个画面就可以磕了。”女生振振有词。
　　“......”
　　黎烨不能苟同，黎焰的脸伟大......？眼睛得有多瞎才能得出这种结论。

　　不一会儿谢影从办公室回来，见黎烨垂着脑袋盯着手机仿佛入了神，完全忘记上课铃已经响了。
　　“上课了。”谢影提醒道。

　　黎烨这才回过神，收起了手机。
　　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神情若有所思。
　　刚才他久违地进了下学校论坛，发现不过几个月没有看，论坛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关于谢影和黎烨的讨论，因那一张路人照片的横空出世，歪曲到了另一个方向，也就是cp。
　　分别作为一中和三中颜值、成绩集一体的势均力敌存在，闲得蛋疼的网友们因此拉郎配磕起了谢影和黎焰的cp，并成为了大势。
　　黎烨和谢影也有个cp，不过受黎烨的垃圾名气拖累，十分的冷门，只有少数几个异食癖在磕。

　　偏偏是黎焰。
　　真......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