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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栗子换告白 ...

  •   齐昀舒放下手机,看着自己面前一桌子狼藉,心情有些复杂。

      他简单收拾几下自己面前被打磨下来的边角料,将那一堆乱糟糟的工具横向往旁边推开,腾出正中的一片净土。齐昀舒伸手过去,将那个半成品戒指从操作台中间拿到手头,借着面前的灯光仔细打量过一圈上头的雕花。

      原本准备好的生日礼物被搁置在旁边的抽屉里,他花了几近一整晚自行调配出来的栀子花香薰目前看来应当是没了用武之地。齐昀舒将它从包装里头完整的取出,将就着比划比划用来放那个戒指是不是合适,东西被重新安置好后,他站起身来,在窗帘拉开的一瞬间看见外头阴沉得可怕的天色,这才想起来看了一眼时间。

      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昨天同李江燃分开以后,齐昀舒先回了自己家,一如往常一样打开门,收拾冰箱,做了晚饭,打扫过几间房间,还顺便整理了下近来乱得不行的工作室。

      他把能做的事儿全都做了一遍,手头空了,脑子也空了,心也空了。

      齐昀舒坐在沙发上,新闻联播已经播放完毕很久,天气预报之后紧跟着就要放映那部最近很是火热的家庭伦理剧。他没看过,但李江燃好像看了,最近时不时的在他身边刷相关的小视频,跟他说起里头的角色关系,吐槽着狗血的走向和让人浑身舒爽的出气桥段。

      齐昀舒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这时候不该总是想到他,于是关了电视往房间里走去。

      但他发现,越是安静的环境,脑子里有关于李江燃的一切越是无法消除,反而更加清晰明媚的跃然于眼前。

      刚下车时候,他其实对李江燃这突如其来的脾气感到有些无所适从。齐昀舒反过来想了想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的确有地方欠妥,但他并不觉得,这么几句话能惹得几乎从未在自己面前挂过脸的李江燃突然气成那样,甚至转身离开。

      一直到现在,他陷入在一片黑暗里,忽然理解许多李江燃的视角。

      没有方向,没有光亮,没有可以触碰的地方。自己对他所有的隐瞒将他包裹进如眼前这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有关自己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显得如此扑朔迷离。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对他说出什么理解,什么懂得。也如同他说的那样,自己好像一直以来都只是把他当成个小孩子来看待,那么多被他保护,被他安抚,被他陪伴着一起经历过的时刻好像都因为年龄带来的偏见被自己忽视。

      好像在和他有关的事情上,自己的确做错太多了。

      齐昀舒在黑暗里皱起眉头,在长久的僵直以后猛地起身来往门外走去,浑身上下只有一个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

      他从小区到外头的公交站台,齐昀舒走到座位之前,在被广告牌彻底遮挡住背影后仍旧僵直着脊背。末班的公交上只有他一个人,齐昀舒望着窗外,在其中一个不知名的站台时突然临时起意下了车。

      隔着窗户,他瞧见路的对面有家正在收拾摊位的路边小店,老板正将锅里没卖完的板栗往摆在一边的盒子里铲,打算留到明天继续售卖。他跑上前,甚至忘记问他还剩下多少,只看着盒子里的那些说全都包起来。

      “帅哥,我们这儿袋子没了,您看看这个用过的可以不?”老板手里拿着个印着外卖模样的保温袋询问他的意见,伸手进去撑开来同他展示:“这还是保温的,点麻辣烫送的,没味儿。”
      “没事,就这个,装起来吧。”

      没有了末班车,齐昀舒找不到方向,只好跟着导航摸着夜路步行到自己的目的地。他站在李江燃家楼下,心中忐忑时瞧见屋子里亮着的灯光,犹如定心丸一样推动着他往前,从楼下一路进了电梯,直到停在门口。

      齐昀舒想要敲门的手抬起又落下,犹豫再三还是没能下手。

      好像到了个什么奇怪的契机,他有所预料般感知到,自己和李江燃似乎都陷入了一种焦躁的情绪里,而这样的情绪最终会催化出一个爆发的点,然后将两人之间所有没人敢于率先戳破的,无名无分的朦胧和暧昧全部撕破。

      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来临,但这比他预想得早了太多,齐昀舒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自己已经无法坦然的接受李江燃会和自己以一种难堪的方式结束用于掩盖的朋友关系,然后就此重归陌路。他垂下手来,手抚上那扇厚重的大门,冰冷冷的金属铜铁横隔在他们之间,却好像同那张彼此都在尽力维系的窗户纸没什么两样。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不合时宜的情况下,齐昀舒却仍旧想要贪心的将错就错,抱着一丝一缕还能够如往常那样继续下去的妄想。

      他还是敲了门,加重了很多力道,整扇门都跟着一同震颤两下。

      “李江燃,是我。”
      “今天的事儿,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以前......我的确总是把你当成个小孩,当成个弟弟一样看待。不是因为你幼稚,只是因为.....你和我太不一样了。”

      阳光,明媚,有一往无前面对世界的勇气,无论什么困难挫折在你这样的人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齐昀舒在回忆里拼命找寻着李江燃出现的那些瞬间,冲进海浪的背影,篮球场上衬衫西裤却仍然热情高涨的身影,灰头土脸浑身脏臭却没有半点怨言的模样,斑马线上随着奔跑一起飞起来的发梢,还有医院花园里,捡起银杏叶塞进手机壳里兴致勃勃的眼神。

      他从来都不是个小孩。齐昀舒意识到这一点,有些后悔的察觉到时机过晚。

      “我........”

      他叹了口气,最终不得不将话题绕回最初的起点,即使他一再想要逃避和推却。

      “我有一个秘密,从一开始就没告诉你。”
      “这时候说给你听,或许你会更生气,更不想见我,或许以后都不再想见我。”
      “但就如你所说那样,听不听的决定权在你。明天是你的生日,如果你不想在生日前一天坏了好心情,那我就走,过几天再跟你联系,同生日礼物一起给你。”
      “李江燃,不论如何,对不起。”

      背靠着的那扇门始终安安静静,齐昀舒等了一会儿,大概也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沉默良久,掏出手机来看时,恰好已经快要到十二点。

      齐昀舒点开秒表,后仰起脑袋,贴近那扇从始至终无人响应的门。

      “5、4、3、2、1。”
      “李江燃,生日快乐。”

      他将手头的板栗放在地毯边,又蜷起手指轻轻的叩了叩门。

      “买了点板栗送你,放门边了。”
      “我走了,记得把它拿进去。”

      楼道里的灯在长时间的安静后熄灭,齐昀舒的脚步太轻,离开时几乎没发出任何动静。电梯门缓缓关闭,一寸一寸挡住那扇从始至终没有打开过的大门。他没能如愿以偿见到想见的人,阳台上的花草曾经受过他好几个月的精心侍弄,借着屋子里的灯光,他站在楼下,隐约看见几根光秃秃的枝条横在窗台外头,差一点就要同夜色隐匿在一起。

      末班车早就已经过去,齐昀舒站在路边吹了会儿冷风,最后终于等来了一辆愿意接单的网约车司机回了家。他原本只想收拾收拾就睡,坐在床边时瞥见那个好好关着的抽屉,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去将那个搁置了很久的设计稿重新翻找了出来。

      借着屋子里的灯光,齐昀舒半跪在地上,仔仔细细又看过一圈那张简单的稿子,最后拿起东西来往工作间里走去。

      他翻箱倒柜,翻找出几块做东西剩下的便宜料子来。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打算送去首饰店里定做的东西忽然降了好大的档次,齐昀舒摁着手头的砂纸,忍不住的心里打鼓。

      做完这个戒指,如果想要达到他预期里的完成效果,大概需要两个晚上的时间。他可以用手上的功夫填塞住两个晚上不去想任何关于李江燃的事,填塞住两个晚上的忐忑。

      如果两天以后没等到一个答案,齐昀舒会尽量坦然的接受他和李江燃之间这个看起来很是滑稽的结局。

      他原以为至少会等到今天彻底过去,到明天上班时候才会有人愿意主动提及,避无可避的时候总得有人率先想着解决,索性就趁着这个几乎一次性说清。但齐昀舒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李江燃就会找上门来,听起来远比自己想象中急迫,甚至还带着些奇怪的,不合时宜的关心。

      他看了一眼镜子里头穿着睡衣的自己,收拾收拾房间,然后换了身简单的衣物,一条长长的围巾遮住大半张脸。齐昀舒在屋里又等了一会儿,李江燃迟迟没再有什么消息,他掐着时间准备出门,在窗边瞥见外头黑沉沉的天色,乌云遮蔽所有天光,看起来好像就快有一场声势浩大的雨快要降临。

      他犹豫了一会儿,从门口的柜子里掏了把伞拿在手里,刚一打开门,外头的冷风呜呜往屋子里头灌,门口的人扶着旁边的墙,弯着腰一口一口喘着粗气,像是着急忙慌跑来的,似乎刚到。

      齐昀舒整理围巾的手一时间还没来得及放下,他看着眼前的人结结实实的愣住了,再回过神来时,第一反应是进屋去,想要倒杯热水出来递给他。

      “你....你等等。”

      李江燃扒拉着敞开半截的门框站直起身来,将羽绒服的拉链往下一路开到底,他仍旧没能平复下急促的呼吸,因为太过急促的奔跑,整张脸的苍白显得唇色泛出更加不容忽视的红晕。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紊乱的呼吸声同时扰乱着两个人的心,一次一次将情绪逐渐推向无可比拟的紧张。

      “既然请了假,那为什么不祝我生日快乐?”

      嗯?

      齐昀舒微微睁大了眼睛,从他说的话里察觉到一点不对。

      昨天夜里,门外,地毯边,十二点整,所有的解释和等待都很模糊,唯独那一句“生日快乐”,齐昀舒说得格外清楚。

      或许他不是第一个祝他生日快乐的人,但一定是第一个当面对他说出这句话的人。一门之隔的距离,刻意放大的声音,还有临走时候确认过没有关闭的灯,齐昀舒比谁都肯定,如果人在里面,那他就一定能听清那句生日祝福。

      可李江燃的表情不像在同自己说笑。

      齐昀舒拿不准他的意思,也有些担忧自己会不会就这样错过一个他特意营造的,用于缓和的台阶。他抵在门缝里,又对他重复了一遍那句简单的话。

      “生日快乐,李江燃。”齐昀舒顿了顿:“昨天晚上,我已经对你说过一次了,这是第二遍。”
      “昨天.......?”

      昨晚那段记忆里,只有一个东西同那些热闹的,高昂的,直白的都没有关系。

      是那包没有标签,没有名字,也没有任何人主动来认领的栗子。

      冒出保温袋的热气仿佛还凝聚在镜片上头抹不开,李江燃想起不久之前的那个小摊位,拿着糖的小女孩,被加热灯烘得暖意融融的簸箕,里头的栗子香甜软糯,被他塞进自己的衣兜,然后时不时掏出一个来剥出完整的肉,放进身边人的手掌心。

      那时候已经很冷了,但那颗栗子仍然烫得他浑身发热,从街道到公交,从楼下到卧室。那些无法确认的心意在寒潮来临的播报里一声一声被遮住掩盖,唯有那袋板栗带着热度坚持过快要跌破零下温度的冬夜,用最内敛和安静的方式如此轻松的解开了李江燃一直以来求而不得的答案。

      原来他也喜欢我。

      心意呼之欲出,李江燃开始新一轮的自我检讨。如果昨晚他没有去找顾醒山官商霖两个借酒浇愁,或许就不会错过等在门口的齐昀舒,亲手接过那袋深夜里的栗子时,说不定还能一起连带着将今天说出口的一切全都挪到那时去,整整提前了一整天,让他能从生日的第一秒开始就感到如现在这样的感动和幸福。

      但他不想这样快的戳穿昨晚的那场误会。面前的人面带疑惑,李江燃看在眼里,在满心满肺粉色泡泡炸开之时,忍不住的想要听他自己说出自己期盼已久的很多话语。

      “昨晚,除了生日快乐,你还对我说了什么?”
      “.........我说,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如果你想听,等你想好以后就来找我。”

      李江燃点点头,撑着门的手想要将门框往外推开,横在自己面前的人却始终不肯收回那只死死握住门把的手,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不下,谁也不肯松懈下一点力道。

      “我现在就想听,特别想听。”

      齐昀舒看着李江燃的眼睛,即使面前的走向让他总觉得有些不对,但现下已无回头路,门口楼梯间的声控灯自动熄灭,他同面前的人一起被黑暗包裹,连同所有感官与情绪一起。

      “李江燃,你听说过‘蛊’吗?”
      “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或许是真的存在这个东西。我一直在找它.......”
      “.........利用你。”

      他把声音控制在一个恰好的频率,不会重新唤醒灯光,也足够让面前的人听清他话里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还有每一次自己的停顿与犹豫。齐昀舒以为自己会在说出口时倍感痛快,但起码现在,他最清楚的感知到的情绪只有无穷无尽的慌张和空虚。

      就像早就知道会送走的小狗,突然在某一天毫无征兆的消失在眼前。有关于它的一切都还好好的留存在手边,它却先一步离开了他的世界。

      黑暗里,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无限的放大。齐昀舒被剧烈的心跳声嘭然敲击耳膜,他想从自己的慌乱里努力找出一星半点的理智来判断一下李江燃的状态,却没能如愿。

      良久,他听见两下刻意的敲击声,是李江燃蜷起手指,不轻不重的弹了弹被他和自己一起抵住的门,恰好唤醒了头顶的灯。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还有没有别的?我想听的那种秘密?”
      “...............嗯?等等........?你.........”

      一时的走神让原本绷紧到极致的肌肉忽然松懈,没了力道的制衡,李江燃轻而易举挤入门里,将他面前全部光影全部遮挡,让齐昀舒不得不退后,在这种毫不掩饰的急迫之下往里退让出可供他落脚的地方,从屋外到屋里,从两人之间的缝隙溜进屋里的冷风被暖气很快消解,内外的温差同心头的颤动震得他连目光都不知道该落向何地,这样的慌乱很快被面前的人所察觉,李江燃踩上门口的地毯,轻轻关上了背后的大门。

      关上了自己和他逃避的最后的空间。

      “你的顾虑,犹豫,退步和回避,我都全盘照收,对我来说,那都不算什么。”
      “但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 。除了刚刚那个以外,你对我,就真的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迫切的眼神被刻意收敛起许多的呼吸声引燃,蒙在围巾之下的脸开始发烫发热,齐昀舒的手藏在衣袖里,边缘被手指紧紧攥住,在李江燃注意不到的地方暗自纠结着。眼下的一切都和自己预料得太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就顺着心,告诉我吧。不论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吗?

      “我只想知道你的真心。”

      那滴被上升的车窗所遮挡住的眼泪好像又重新回到他的眼眶里,李江燃眸光闪烁,每一次的眨眼都像一种无声的渴求和期盼,他把全部的急迫都封存在这最后的一步之遥里,克制的情感仍然在不停的外泄,将齐昀舒拖拽着,一寸寸深入他炽热真诚的世界之中。

      飞扬的耳机线牵扯住相遇的起点,融入银白的海浪,绕过渝川云雾缭绕的山川河湖,在进入零下的最后一瞬间传出只有他们能听到的乐曲音乐。

      在这个犹如神助一般响起命定BGM的时刻,齐昀舒终于决定顺遂心意,如他所说那样无所顾忌的剖开自己原原本本的心,不再有任何顾虑的交托进他的手里。

      “你太好了,李江燃,任谁都不可能会不喜欢你,我也不例外。”
      “可我想要的那种不一.......”
      “不一样。”

      齐昀舒摇了摇头,看着他熟悉的眉眼,终于在一片茫茫的雾色里找到属于自己归寻落地的方向,开始柔柔的下坠。

      “起码对待别人,我不会为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话大半夜带着包栗子上门求和解。”
      “不会考虑未来,不会想起过去,也不会格外在意现在。”
      “你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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