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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我们再上去一趟。”
      “嗯?你突然跑这么快干什么!”

      重新敲门,比起刚才灰败的心,齐昀舒被方才李江燃一句话重新激起些激情,整个人都沉浸在误打误撞遇上正主的喜悦里。里头的人又来应门,开门的人变成才进门不久的小姑娘。她看过一眼门口的他们俩,认出他们就是刚才在下面给她让路的人。

      “请问你们找谁?”
      “我们找你爸爸。”齐昀舒缓过一口气:“陈川杰陈教授。我是他以前学生的儿子,有很重要的东西必须亲自转交,请问方便让我进去留个信吗?”

      小姑娘闻言,拿不准意思,只好叫来方才举着锅铲的婆婆定夺。老人家防备心倒是重,只问他们刚才怎么不留,现在见小孩儿回来了又突然折返。齐昀舒脑子里还在想着对策,一时堵了嘴说不出话来。李江燃见状,连忙在后头接话,说是他们想着马上要走了,如果不留下来,就算白来一趟,有些可惜。

      “那.....你们先进来吧。”

      李江燃把鞋套塞进齐昀舒手里,套完了两只脚跟着人进了里头去。屋子里到处都挂着画,大多是明亮色彩的油画,画的花,画的鸟,还有画的一家五口全家福。他转过头,身边的小女孩见他看完全家福来看她,面色淡淡的走开了。

      “这些画都是妹妹画的吗?”
      “对。我们小郁随了她爸妈,艺术这方面有天赋,从小就学画画。”

      李江燃顺着话茬往下夸了几句墙上的画好看,老人家就领着两个人往书房里头走。又从桌子下头抽出纸笔来:“有什么写在这里就行,还有东西一起,放在这下面的抽屉里吧。等川杰回来我让小郁给他送去。”
      “好的,麻烦了奶奶。”

      纸铺平了放在面前,齐昀舒却落不下笔去半个字。圆润的笔身在自己指尖来回摸索着,他拿不准主意,却也没办法同面前唯一的同伴商量半个字。

      如果贸然去找人家小姑娘,不是被当成人贩子就是恋童癖,结局都是去蹲监狱。

      但如果就这么任由被唤醒的蛊灵在自己面前,齐昀舒做不到。能恰好遇见小姑娘回家已经是千载难逢的好运气,如果什么也不做就浪费掉这次上门的机会,恐怕就再没了这么好的时机。

      “你不是找陈教授吗?怎么又突然回来了?刚刚那小姑娘看我们的眼神跟看变态似的.......”
      “我暂时不.........”

      李江燃话说出口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从桌前转过身,却恰好看见齐昀舒插着兜站在窗前,因为昨夜的醉酒,一早起来没什么精神梳洗,连都毛躁起来,苍白着一张脸,看得他心里忍不住反思起来自己方才说话是不是有些太凶,语气有点不好。

      “我刚刚......我刚刚没凶你,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李江燃叹口气,走上前将他笼在自己的阴影下:“我只是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不用。”

      齐昀舒回绝得相当果断,即使目标已经缩小锁定到方才的小姑娘身上,为了在李江燃面前隐瞒好实情,他宁愿暂且搁置下事情来也不想他察觉到任何不对。他叹口气,又沉默了片刻,最后带着人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你干什.......”
      “奶奶,我们已经好了,就不打扰您了。”
      “这就走了?要不要留下来吃个午饭?”

      李江燃被齐昀舒弯着手臂搂在怀里裹挟着往外头走,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一起出了房门。李江燃笑着对那老奶奶摇了头,说句不方便,也不看小姑娘人在哪里,利落带上门就出了去。门辅一关上,他放了手,在李江燃发问前先发制人。

      “我有点事情想问问那个小姑娘,我在这里等她,你先回去。”
      “等?”李江燃惊讶的望楼上望过去一眼:“你就打算在这儿干等?如果她不出来,你就一直在这儿干等着?”
      “今天是工作日,她身上穿着校服,吃过饭还得回去上课。”

      回到楼底下花坛边上,齐昀舒缓过些劲儿来。他试探着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玩电动车钥匙的人,想起自己方才硬邦邦的语气,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好。

      好歹是自己隐瞒在先,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也太莫名其妙了。

      齐昀舒深吸一口气,身边的人低着头坐在自己身侧,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表情不甚清晰。被阴影模糊住的脸忽然同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衔接起来,他努力回想,从清晨时候残留在屋里的那股酒气之中找出些能够与之对应的片段。

      散落的酒瓶酒杯,混乱的衣服,天旋地转的房间,还有在模糊朦胧之中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他好像一把把他拽倒在床上,两个人滚到一起,他不松手,挣扎的动作持续过一会儿,之后的一切被一片黑暗取代,他不再记得发生了什么,齐昀舒猜测,应该是自己睡着了。

      他不记得的种种里头,自己有没有趁着酒兴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李江燃。”齐昀舒刻意清了清嗓:“昨天晚上我有点喝多,谢谢你来帮我整理房间。”
      “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记不得了。”

      李江燃换了个姿势,放下蹲麻了的腿:“那你还记得什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些你记不记得?”

      齐昀舒关于昨晚的记忆就是方才勉强回忆起来的种种,一大半都同他有关,自己的声音就像电影里被虚化的背景音,无数段嘈杂的音频混合交杂,模糊掉所有足够清晰的字眼。他摇摇头,问他自己做了些什么事。

      “没有,你很快就睡着了,没做什么事。”

      李江燃有些汗颜,嘴里的棒棒糖抿化成薄薄的一片,他叼着棍子,欲盖弥彰的挪开了目光。他不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真相的事实,既然他的本意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太多,那他也没必要这时候说出来,让两人之间反而尴尬。他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被清晨雨水弄脏的鞋尖。他伸长了蹲麻的腿,对着楼梯间打了个哈欠。几句话的效果显著,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消散开许多,李江燃跟着等了会儿,一直到热油的声音从无数个窗口里头传出,他起身出了小区,不一会儿领着两盒盒饭重新回来。

      齐昀舒吃着他买来的饭,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见面之后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开口,其实他都没想好。这时候的等待只不过是为着自己不愿意低头认输的心。齐昀舒不会先开口让走。余光里头身边的人似乎已经没了情绪,他放心些许,重新专注回自己的午饭。

      直到两个小时后,小姑娘从单元里头出来,齐昀舒才真正松了口气。

      她还是穿着那身校服,只不过手里头多了个饭盒,刚从里拐弯出来就看见外头坐着的两个人,明显愣了愣。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还有什么事吗?”
      “有事!有事有事有事!”

      李江燃一把把身边人猛的拉起来,齐昀舒一转头,就看见小女孩站在自己面前,谨慎地仔细打量过两人的脸。他努力挤出个堪称友善的微笑,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

      “小妹妹,刚刚在你家都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郁芙。”

      或许是因为距离下午上课的时间还早,她看起来并不急着赶路,而是在他两人身边撑着花坛的石板边一起坐下。李江燃摸摸衣兜,发现方才吃午饭之后买来的棒棒糖还剩一个,于是自然的塞进她手里。

      “请你吃个糖,刚刚那边小卖部买的。”
      “我不用。”

      陈郁芙礼貌的抵住他伸过来的手,回绝得干脆利落,还不忘在这时候问他们什么时候走。

      “你走了我们就走了呀。”李江燃答得很快。
      “不。”陈郁芙摇摇头:“我是说,你们还会在未州呆多久。”

      这问题齐昀舒不好回答,李江燃看了一眼他的眼色,只说等见到她爸爸就走。他们都以为小姑娘这回总该没什么问题了,刚想拐着弯的切入正题旁敲侧击一番,她却回应得干脆利落。

      “他下周一才回来,平时很忙,你们应该见不上他。”

      小姑娘起身就要走,齐昀舒不着急,李江燃反而急了。他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陈郁芙转头,态度明显变得有些烦躁。

      “可是我们真的有事找你爸爸.....”
      “我都见不上他,你们怎么见?”

      十来岁的小女孩心思比较敏感,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适时的沉默,也不再继续多问。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是陈郁芙先无所谓的摆摆手,只说自己急着上课,就先走了。

      “你等一下。”齐昀舒叫住走出几步开外的女孩子,他指了指她手腕上的电话手表:“方便留个电话吗?如果如你所说,我们见不着他,那也请你帮我们向他转达致意,他以前的学生来找过他。”
      “.........”陈郁芙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校服,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伸手进书包里头抽出张草稿纸来记下一串号码递到齐昀舒手里。
      “我的电话,我平时都要上课,所以最好不要打给我。”

      红白相间的校服在道路尽头消失掉最后一片衣角,李江燃无奈的捏着手里瘪了气的棒棒糖,整个人都有些惆怅。

      “明明工作的地方离家这么近,为什么不多回来陪陪她看看她。就算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小孩,但她不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吗。”
      “只想着自己的人,其实是不适合做父母的。做父母要奉献要舍去的东西太多,想要一个人完全舍弃骨子里自带的自私本性,是件很难的事,那需要足够强大,足够多的爱用作支撑。”

      李江燃侧目去看身边的人,没从他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听出别的情绪,仿佛只是就事论事一样平静。齐昀舒没在他面前提过家庭父母,看他缺钱的样子,想来家里应当也不算富裕,至于幸不幸福,李江燃听完这一番话,觉得这个问题也很难说。

      初次见面时候他离去的那个方向直通古城里最深处的山寨,那儿几乎没什么游客,依山而建的吊脚楼即使被粉刷重修过也无法掩盖其陈旧的原样。近两年各地都大力支持古城开发修整,绝大部分的原住民都被迁移进景区里头居住和经营生意,还留在原地的少之又少。不是因为自己不愿,就是条件不许。

      李江燃不太清楚齐昀舒家属于第一还是第二个缘由,但总归都不是出于什么好的缘故。他适时的停止这个话题,转而往下问去。

      “不提这个了。”他把手里的草稿纸角落展开在两人面前:“电话有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你到底想问她什么事啊?”
      “刚刚她在你旁边,你说的那股香味还在吗?”
      “有啊。”李江燃斩钉截铁的点头:“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们俩身上一个味儿。”

      齐昀舒确认过没找错,他接过那个纸条,在手机里存下小姑娘的电话。今天周五,按理来说中学生都会提前放学。闲着也是闲着,他转身往小区外头走,点开手机导航,输入刚刚从她胸口校徽上看来的校名,去学校周围走走看看。

      小电驴循着校门周围的停车区放置好,李江燃将两个头盔挂好,一抬头看见对面正在张罗着开张的一整条小吃街。

      中学门口的小吃种类繁多又通常更为便宜,对于大学生而言,就像回到童年怀旧场一般如鱼得水。李江燃这儿买点那儿看看,齐昀舒跟在他身后,对于那些吃食没什么兴趣。他抱着手臂回想起方才的小女孩,浑身上下都很平常,除了她身后拉着拉链的书包里头未知,其他都一眼能看得清楚。

      但问题所在,齐昀舒对这个所谓的蛊虫,其实根本不太清楚。

      不管是模样,作用,还是究竟是不是真的如同那个流传多年的说法,没有任何人能够验证它是否真实。齐昀舒从小到大也只是偶尔听家里人提及,极尽概括的言语里头其实根本没几句说得足够清晰和确定。神乎其神的各种说法背后其实同大多数神话传说里头所流传的一样,大概也不过是被主人的血液唤醒,有了自己的思想和灵力,然后依照她内心所想去帮助她控制想要操控的人。但与民俗志怪里头不太相同的是,他们那里流传的版本里头,蛊灵的这种操控并不局限于外界所知的爱情,只要是同情感有关的情绪,蛊灵都能感知到它的存在,然后利用这一点在被操控人心里将其放大,最后达到反噬的效果,让其变成一个被自己所蚕食借体的空壳,再也无法自由的控制所有感情,成为蛊灵的情感傀儡。

      没有人能给他就这个事情上传授任何经验和注意,因为根本没有人真正的,如同传言里头那般“唤醒”和“控制”过蛊,一切都只能依靠他根据这些虚无缥缈的话语所产生的想象继续。

      所以,蛊灵会在她那里变成什么模样?又在替她操控着谁的情绪?

      “在想什么,看你站在这里好半天不动。”

      李江燃从后头过来拍下他的肩,手里的麻辣串还在冒着热气,才吃完午饭没多久,齐昀舒还不饿,将他递到手边的小吃默默推开,找了个干净的摊位在路边落了座。低矮的塑料板凳使两个身量高大的人不得已佝偻起身子来,他们缩在一边,被渐渐更多起来的摊贩遮挡住身影。

      “没有什么。只是在想,现在的小孩儿都能有些什么感情问题。”
      “想这个干什么。”

      李江燃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顺势将手里端着的拎着的夹着的全都放上桌。他掰开连在一起的塑料筷子拌开面前那碗小小份的凉面:“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能有什么感情问题。成熟得早点的谈个手都不敢摸只会脸红的恋爱,成熟晚点的就是和朋友三天两头闹别扭搞绝交。时不时和父母吵个架叛逆一下。而且看她对她爸妈的态度,不像是那种跟家里闹的性格。”

      齐昀舒默默听着,手头的动作在反应片刻后停下。李江燃慢悠悠的吃着面前的东西,没注意到他转瞬即逝的纠结。

      有没有可能.......她就像他方才所说一样谈恋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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