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心动》章小引

21、第 21 章

　　许诺本来提前预定了一家十分有名气的私房菜，周莹雪却婉拒了他的好意，坚持要去逛超市，亲自给他露一手：“不想尝尝我的手艺？”

　　许诺自然受不得这样的诱惑，虽然深知周莹雪是个厨房杀手，依然甘之如饴的跟上她的脚步。

　　下了车，许诺自然的接过周莹雪的帆布包背在身上，推着购物车任劳任怨的跟在她的身后。许诺见周莹雪对超市里的菜挑挑拣拣，始终没有半分不耐烦。

　　周莹雪见许诺半晌没个动静，回身询问他的意见：“地三鲜行吗？”

　　许诺自她手中接过辣椒：“好，都好，我不挑食。”

　　周一工作日的晚上，超市并没有多少人购物，两人推着车在超市的蔬菜区流连半晌，周莹雪约莫着购物车里的蔬菜能凑齐三个菜后，才带着许诺挪动了地方。

　　“您好，轻给我来一斤五花肉。”

　　周莹雪娴熟的跟切肉的师傅沟通着，她身后的许诺却微微皱起眉头，现在的她似乎已经是个厨房熟手。

　　他犹记得，高二那年他们俩和几个同学一起去临市旅游，租了一间海边别墅，半大孩子都闹着要亲手准备晚饭，莹雪也自告奋勇进了厨房。最后众人一一展示自己的成果，只有莹雪摊着手，说自己没做成功，被众人罚了一杯啤酒。

　　当时他替她饮下啤酒，又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们赶进厨房切水果，他一打开垃圾桶就看见一团焦黑。他仔细辨认许久，才看出来那是一盘炒过火的辣椒炒肉，已经焦的像黑炭了。

　　周莹雪见厨房没有动静，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露怯，羞赧的冲进厨房试图干扰他的视线，一进门却看见他盯着垃圾桶里的辣椒炒肉愣神，顿时羞红了脸，结结巴巴的岔开话题：“我是来帮你削水果的，他们闹着要吃呢。”

　　许诺松开脚，垃圾桶盖应声落下，他顾及她的脸面，随手将洗干净的苹果和削皮刀递给她：“那你帮我削苹果吧。”

　　周莹雪见他不深究，欢欢喜喜的开始跟苹果斗争。许诺的手指纤长，削出来的果皮又薄又长，引得周莹雪不时偷偷看他。

　　眼见许诺已经削完一个，自己手中的这个却残缺不堪，果肉被削去大半，周莹雪越发羞愧。

　　许诺见她尴尬，自她手中接过刀子和苹果，削下一块苹果喂到她嘴边。

　　这番举止极尽暧昧，周莹雪愣了几秒，还是许诺轻声提醒失神的她：“张嘴。”

　　周莹雪这才张开嘴，将苹果肉咬下一半，尚未自冲击中回神的她，便眼睁睁看着许诺顺手将她咬剩下的另一半苹果塞进嘴里。周莹雪被这一连串的举动震慑住，顿时双颊爆红。

　　这......这和间接接吻有什么区别？

　　许诺却十分坦然，三下五除二的将削好的苹果切好，插上水果插，将盘子放到周莹雪手中：“多吃点水果，天热容易上火。”

　　现下想来，那时的他其实表现的很明显，只是莹雪迟钝，始终觉得只是她在倒追他。要不是答应父母和姐姐高中不分心恋爱，他也至于非得等到高考后再试图表明心意。

　　结果他们两人生生错过这么久，平添了那么多的遗憾。

　　她自小被娇宠长大，她的手本就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纵使她真的对厨艺感兴趣，也该是由他陪着她钻研菜谱，他们两个人一起在厨房说说笑笑的尝试与体验，那本该是他梦寐以求的温馨时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总是有无数个瞬间让他觉得可惜，可惜他们彼此错过的每一分每一秒。

　　七年时光，终究是在他们本该相互依存的生命中生生划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当初他一瞬间的怯懦，让他失去了什么。

　　“小伙子，你媳妇儿问你话呢。”

　　一个满头华发的奶奶推着车站在他们身旁，好心的提醒许诺，周莹雪在和他说话。

　　周莹雪下意识要解释：“奶奶，您误会了，我们不是......”

　　许诺则顺势上前搂住了周莹雪的腰，两人如一对儿璧人站在奶奶面前：“谢谢您呀，奶奶，您先请。”

　　周莹雪去推许诺的手，许诺却十分坚持，不肯松开分毫。

　　老奶奶见他们二人如胶似漆的模样，也欢喜不已，从切肉的师傅手中接过了牛肉，朝他们慈祥地念叨：“多恩爱的小两口，这年头肯陪老婆逛超市的小伙子少呀。奶奶不耽误你们了，小伙子，保持住啊！”

　　许诺喜笑颜开，乐呵呵的跟奶奶保证：“没问题，奶奶，我一定天天陪我媳妇儿！”

　　周莹雪见不得这么油嘴滑舌的许诺，手在他后腰上狠掐了一把，许诺疼的龇牙咧嘴，却还是骄傲的炫耀：“奶奶说，我得陪你呀，媳妇儿！”

　　周莹雪闹不过现在的许诺，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走去。

　　许诺的嘴还不肯饶人，一边喊着“媳妇儿”引人侧目，一边比谁都高兴的追了上去。

　　周莹雪手艺长进许多，在厨房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就做完了所有的菜。

　　期间许诺一直在她身边打下手，一会儿夸夸周莹雪切菜的手艺见长，一会儿夸她做菜的风姿出众。周莹雪被闹得没脾气，只得抬手将他轰走，还她清净。

　　许诺眼看着桌上的地三鲜、西红柿鸡蛋和周莹雪端来的辣椒炒肉，不胜唏嘘：“你这手艺，比高二的时候好太多了。”

　　周莹雪将米饭递到许诺桌前：“吃吧，你现在一天天话真多。”

　　许诺不以为然，他跟姐夫取经多次，姐夫跟他说过，烈女怕缠郎，在追求爱人这件事上，脸面和羞耻心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嘴甜一点，多刷存在感，才是取胜的法宝。

　　所以尽管许诺天生是个冷情的性格，也还是强迫自己活泼起来，日日变着法的缠着周莹雪。

　　“好吃，这个也好吃！媳妇儿，你手艺真好，我真幸福。”

　　周莹雪没有纠正许诺，反倒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望着他。

　　许诺刚才还装作活泼样子，眼下见周莹雪情绪不高，这才收了表情，唯恐她要说出离开之类的话，周莹雪沉默越久，许诺越慌乱，他放下碗筷，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米兰姐告诉我，你把宋梓涵告了。”

　　“对，他造谣你、侮辱你，我要把他告到底。”

　　周莹雪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口气：“许诺，别这样，他这种小人，最会记仇。如今他被辞退，还可能进监狱，大好前途毁于一旦，等他出来后，等着我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骚扰和危险。趁着现在还来得及，得饶人处且饶人。”

　　许诺不懂，以前的她最是嫉恶如仇，如果命运的齿轮未曾改变，她出国后学的专业就是法律，她一直比任何人都希望能成为一个锄强扶弱、彰显正义的律师。为女性谋福祉，为弱势女性发声。

　　可是如今，当她自己面对这种羞辱，她只会劝他隐忍。

　　“你不恨吗？他企图伤害你，用AI换脸在几百人的大群里抹黑你。如果这次你纵容他，下一次别的女性受到同样伤害怎么办？你不是最看不惯这种人吗？”

　　周莹学垂着头，沉默着，半晌她咬着下唇，再抬头早已泪流满面：“许诺，你不懂。你在美好的世界里呆的太久了，以至于你从未有机会亲眼看看这个肮脏的世界。我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把事情闹到最大，他们不过就是被批评教育几天，交几百块罚款了事。等着我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骚扰，在我的工作场所闹，在我家附近闹。明明受害者是我，最后被泼脏水的人还是我。我很累，宋梓涵知道我在哪里工作，我赌不起。”

　　许诺的神色复杂，他从未设想过，她曾经遭遇过什么。他不是不肯花时间去想，而是他不敢想。她身上平价的衣衫，磕碎角却没换的手机屏，每天糊弄了事的餐食，早就将她的辛苦和无奈直观的展现在他的眼前。

　　是他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守在她身边，故意不敢去深挖她曾经遭受过的苦难，他怕刺激她，也怕刺激到自己。

　　是啊，一个美丽的少女，一夜之间从天堂沦落到地狱，从富有到背负巨债。她的美丽注定会成为旁人试图盘剥、觊觎的筹码，她之所以有了暴饮暴食的习惯，身材走样，也许与贫穷和美丽双出的牌面有极大的关系。

　　削减美貌是她对自己的保护，也是她对抗种种盘剥与不公的无声反抗。

　　许诺心疼的抱住抽泣的周莹雪，再三保证：“我绝不会让你之前遭遇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在京都站不住脚的。即使他从监狱里出来，我也不会让他再出现在你面前。我保证！”

　　许诺的实力周莹雪是相信的，他说宋梓涵在京都无处容身，便会说到做到。

　　许诺哄了周莹雪好半晌，她一直情绪不高，似是被很多回忆缠身，许久不发一言。许诺不敢再留她一个人呆着，生怕她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许诺抱着周莹雪在沙发上躺了许久，她却似乎一直没什么气力，只一味闭着眼睛睡着。许诺轻轻拍着周莹雪的背脊，每次她做梦皱起眉头，发出阵阵呓语，他便轻声哄她，直到她安静下来。

　　许诺摸着周莹雪手腕内侧那几条浅淡的疤痕，终于彻底相信，她确实有心理疾病，长久的痛苦曾险些彻底逼疯她。

　　如果这一次他没有遇见她，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遇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