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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无边渡(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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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木林,从此就是多木林了。”
雨淅淅沥沥停歇,原本青灰的秃木林灌入翠绿,将生机流入,缓慢覆盖。
“哈哈哈哈哈,多谢你的手臂,我的腿完好如初。”贺道一踩到草地,十足诧异:“秃木林百十年都没有绿色,怎么突然长草了,真是难看。”
脚底碾出草汁,一步步向前,贺道一连挥数道符箓,草木瞬间炸枯一片,露出其中人影。
贺道一脚步停下,踢了踢那人脸颊:“跑,跑不动了吧。死了也无妨,只要保存尸身,依旧能用。”他眼暴突,巨剑符再次出现,挥剑而下。
“谁!”
巨剑符轻易被斩至两半,半空中数道人影浮云而下,贺道一盯着那云,眼珠迅速转动:“万象宗!”
“万象宗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无边渡……”他思忖片刻,抬手去抓故今,眼前浮影变换,来人拦住他动作,微微一笑:“贺宫主,别来无恙啊。传闻都说您遭难,境界大落,如此看来,传闻终究是传闻。”
“算无遗……”
十二宗主飘然而落,瞥了二宗主一眼,利落开口:“此……妖与我们有旧,”她皱眉:“贺宫主请回吧。”
算无遗:“……没错,贺宫主请回吧。”
贺道一站直身体,目光在算无遗和十二宗主,还有半空中那些弟子身上打了个转,轻哼一声:“什么事情能劳烦万象宗出动两位宗主,实在是……好,那就卖几位一个面子。咱们仙顶夺曌见,届时……”贺道一没说完,只留下一串大笑,扬长而去。
就在贺道一原先所占位置,持剑身影慢慢露出,十宗主插剑入鞘,冷哼:“还在做四大仙宗的美梦……”
十二微蹙眉头,蹲下翻开枯草,眉头皱得更紧:“没想到,先遇到了她。否然应该在附近,不过……”
十宗主眼神飞快闪过震惊,抱剑开口:“不过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当年被前任宗主封印,若不是宗内有补天石天生克制扶桑,想必宗主无一活口。就凭贺道一能把她伤成这样……!她的手!”
十二宗主扶起故今,手持白光落在伤口上:“你别忘了,有了捕灵阵,扶桑同凡人无异。不然也不会穿过结界跑出十愉山。若不是千里归音显示否然还安好,怎会任凭贺道一如此轻易走掉。”
“就算如此,仙顶夺曌……也要让他吃些苦头。”
算无遗早已踩上形如算盘的法器,半空中留下身影:“寻否然,先走一步!”
十二宗主:“欸!”
疗伤的手突然被抓住,十宗主震剑出鞘,后退一步抵在十二宗主怀中的故今:“十二,快扔掉她!”
十二宗主皱眉看了一眼十宗主,侧耳低头,故今虚弱的声音传来:“我带……你们……去,找他。”
*
算无遗将否然的手塞回被中,掖了掖下巴处的被,叹口气:“倒是……无大碍,手臂上的伤口也愈合了。”
身上的灵气也十分熟悉。
十二宗主上前,把否然的手从被里拿出来,又把下巴的被拽到胸口:“现在已入夏,你要热死否然。只能等他醒来,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能怎么回事,就是那贺道一!”十宗主吹胡子瞪眼:“等会!!该不会是扶桑和贺道一合谋要对否然怎么样,两个人心怀鬼胎,最后打起来了吧!”
十二宗主看他一眼。
十宗主:“……我这么猜也不无道理啊。”
算无遗抚了抚胡须:“结论尚早。小十,你继续带弟子搜寻魔物踪迹,务必全部剿灭。小十二,无名之海气息腐烂,隐有死气,必有蹊跷,你带一队弟子前去探查。”
十、十二齐齐抱拳:“是!”
万象宗,出门从序听令。
当然,十宗主是个例外,必要时可越级处理。
十宗主:“……”
否然睡了三天。
第四天,算无遗推开门后,看向床,否然面色过于红润,床边支起小凳,上面摆了一大碗……血。
算无遗步出门外,左右弟子疑惑:“二宗主,怎么了……那个扶桑从来没出门……”他们声音哑住。
屋内,故今没了踪影。
“这雨一停,鱼怎么都死了……全烂了,臭气熏天。”
十二宗主落地,略微皱眉。
脚下腥黏一片,她默默施了净术,行至渔民身侧:“无边渡一直这样吗?还是最近变成这样的?”
渔民推推草帽,皱着脸抬头,看清十二宗主后一时失语:“……”
弟子向前一步:“老人家?”
渔民把鱼塞进鱼笼,摁了摁草帽遮住脸:“什么老人家,我还是大小伙子呢……无边渡自是一直这样,只不过水中鱼腐烂却是这几个月才开始的。”
“我们都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水里的鲛族……我们无边渡靠捕鱼为生,他们不让我们捕鱼,还把我们祖辈捉走吃掉,我们同鲛族势不两立!”
“还好……”他抱住鱼笼:“有飞鹤宫仙人,帮我们驱走鲛族,还教我们自保。你们……也是飞鹤宫的?”
“从没见过你们呢……”
弟子掏出一瓶药丸递给渔民:“我们是新来的,这药给您,防晒伤,祛沉疴,多谢您告知。”
渔民左右仔细看那瓶子,将药收进怀中,又顶起草帽,斜脸道:“你们可别去无名之海啊,我们也只敢在近岸处出海捕鱼,再往里就尸骨全无回不来了。”
他补了一句:“就算是仙人也一样。”
弟子点头:“多谢。”
十二宗主迎着海风而立,衣着素净,形态如云。待她招出扇面意欲飞上海面之时,身后传来巨大的声响。
几个蹲在岸口的渔民指着无边渡的最高点,恐惧地比划。那领药的渔民张大嘴,药瓶从怀里掉出来都没捡,神情死灰一片:“塌了……”
整个无边渡地面发生巨大的振颤,海岸上一浪高过一浪。
十二宗主:“把渔民带离地面!”
无边渡最高处,缺顶飞鹤四角突然刺出巨木,弯曲且密密麻麻,几乎蔽日,它们于一点汇聚,闭合,瞬间包裹飞鹤宫拖入地下。
十二宗主将云团替换脚下飞扇,旋转扇面破开烟尘,足足半刻之后,烟尘消弭,无边渡已无最高处。
那被挡了数年的日光,突然就倾泄下来,一扫灰芒。
渔民嚎啕的大哭就这样被日光定住,颤抖着双唇奔下弟子法器:“无边渡终日无光……怎会……”
十二宗主轻盈落地:“终日无光是假,有人截取日月光华为真。”她垂眸看向渔民:“你们可以去秃木林看看,往后也许不仅只靠捕鱼为生了。”
渔民呆愣点头。
十二宫主抬步欲走:“那原为何处?”
渔民:“是,飞鹤宫。”
十二宗主踏上飞扇:“去看看怎么回事。”
*
十二宗主落地,眼瞳一缩,跳下飞扇蹲下仔细看地面痕迹。
方才嚣张入天的巨木消失不见,唯有地面无数孔洞,让人看了浑身发痒,稍有不慎就掉入深坑。其内有不少飞鹤宫弟子,挣扎着飞上半空,俯瞰原本巍峨如云的飞鹤宫留下的粉尘。
十二宗主神情几度变化,最后无言站立,似是遇到难题。
“宫主!宫主!”
十二宗主抬眼看去,贺道一卡在地洞处,右腿腿骨支离,面容苍老枯败,双眼无神望着日光喃喃:“扶桑……她才是扶桑……飞鹤宫……基业……”
“宫主……”
十二宫主转身踏上飞扇:“多行不义。”
必自毙。
*
否然坐在床上,捧着碗小口抿着。
“怎么能这么一走了之!她这一路对你如何!你这都是如何过来的!还受了伤!”
算无遗撸开否然衣袖,伤口全好,肌肤细嫩。
算无遗:“……”
他转身坐在一旁:“她不仅自己逃出,还把你拐走……”
否然咽下泛着草木清香的药,垂眼:“是我自己走的。”
算无遗:“那也肯定是受了她的蒙骗!”
他起身在房间踱步:“喝完我们就去找她!哼,她可没有独自逍遥的权力,三番五次置你于危险之中,还妄图杀你……这次若是我们没及时赶到……”算无遗使劲摇头:“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
“果然是妖,贼心不死,又趁你伤重逃跑了!”
否然怔愣,捧着碗不动了。
“又……扔下我,跑了?”
他看着那碗药,浅琥珀色眼眸慢慢聚光:“可是我没有感觉不适……”
飓风吹窗,尖锐纸条直插向算无遗,算无遗单手挥出一击,同枝条双双湮灭。
高挑女子跨步坐在窗上,撩开头发:“你们万象宗什么毛病啊,背后说人?”
“我怎么了?”
算无遗:“……”
否然伸出头:“故今?”
故今轻哼一声,翻身下窗。
“你说谁跑了?你们万象宗惯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谁谁谁小人之心?你本就恶贯满盈……你……你……”他眼风瞥向否然:“否然你说话啊!”
否然:“……你的手?!”
算无遗:“……”
问这个做什么!说扶桑究竟有多坏!
故今摸到空荡的袖管:“……没事,已经长出了一半了。”
否然突然就沉默下去。
“你……去哪了?”
“还能去哪,离你近了不能恢复,当然要拉开距离,顺便……”故今坐上美人塌,顺手摸了个桃啃:“去找……阿猫和非厌。”
“对不起,我……”
“对了,我……”
故今看否然一眼:“你道什么歉,应该让你师父给我道歉。”
“喂,我说,算……算,算盘子!”
算无遗目含惊诧回神,胡子飘起来:“什么算盘子,我名算无遗!”
门外十宗主和十二宗主声音传来:“真的假的……那我不就是猜对了!果然是扶桑要对否然下手!她发现否然的身份……”
十二宗主:“闭嘴。”
她推开门。
故今:“……你没收到我的信吗?不是说不让那个是也再过来吗,他就是个浪荡子,精研男女之情,把否然都带坏了,你怎么当师父的?!”
算无遗白眉抖动半晌,看向否然。
十宗主和十二宗主愣在门口,十宗主突然出声:“是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