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和九年春》叶连青

8、行路难（2）

　　一剑刺出，旋即，一道白影翻飞，身形极快，剑气疾驰，穿过一棵梨树，搅得满树梨花纷飞如雪，在雪光飞撒之间，还有一道红影穿梭其间。
　　两人缠斗中，只听得一声刀剑相击之声响起，继而蔓延不绝。
　　杨如璟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一声，是无数声剑锋相击的声音，只是两人的剑都极快，一眨眼便已过了十几招，无数细碎的声音缠绕，听起来，像是一声绵长的击响。
　　杨如璟定睛一看，两道身影在院中起落，正值夕阳西下，逆光中，只见两个模糊的轮廓飞动着，全然无法看清手中剑招。
　　“这是谁…”沈飞白见到此景也是惊异。
　　两人刚刚行至此地，七绕八绕，才进来，便见到这个场景。
　　“他性格孤僻，独来独往，素来只在这个偏院之中自己练剑。我也第一次见其他人。”
　　“此地在两个巨石之后，一般人不会找到。”杨如璟道，“莫不是他的……”
　　正说着话，忽然一阵疾风而来。
　　“小心！”沈飞白一把拉过杨如璟。
　　纵是他反应极快，杨如璟一缕头发也被斩了下来。刚刚两人剑锋捎带之处，在巨石上落下了一道剑痕。
　　“住手！”沈飞白见两人手中杀招叠出，竟是一招比一招更为狠厉，心想剑雪只是一个十六岁少年，久斗下去必然不占上风，便出口呵道。
　　两个人影却是不停，手上又过了几招，忽然红影身形一变，掠上了屋檐，沈飞白也跟着跳了上去想要一看究竟，却见红影如火跳跃翻飞，一眨眼便在夕阳中远去了。
　　“好厉害的功夫…”沈飞白傻了眼。
　　却在此时，一柄剑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他的颈侧。

　　“你把我师父惊走了。”
　　沈飞白回头，见一袭白衣如雪，手中一柄细剑，正指向他。
　　“剑雪，我哪知是你师父…我以为……”沈飞白正要辩驳，却见那一剑是真真的刺了过来，他心下一惊，急忙躲闪，剑光如影，根本没有避闪之机，只得东躲西闪，勉强躲开，不到一招，他就从屋顶落了下来。
　　杨如璟忙去扶他道：“你没事吧。”
　　“没事…”沈飞白喘着粗气道。
　　“你的朋友怎么感觉和你不太熟…”杨如璟小声道。
　　“他就是这样。”沈飞白顺了顺气，虽然狼狈，但也安慰杨如璟道，“刚刚他该是生气了，只是……他如果想杀我，我们刚刚就没了。”
　　杨如璟看向刚刚的那一道剑痕，已经深深的刻在了石头中，她心中明白，那一剑是故意偏了一偏的。否则，她早已死在剑下。
　　“我师父很久没回来了。”剑雪仍站在屋顶上，远远望着人影走的地方，失落开口。
　　“你什么时候有的师父。”沈飞白拍了拍身上的草，站了起来。
　　“很久了。”剑雪道。
　　“难怪你那么厉害，原来有这么厉害的师父。”沈飞白道，“不知道老人家还收不收徒弟……”
　　“上次他一走走了五个月，不知道这次……还回不回来。”剑雪低下了头，风中白衣吹拂，他话语中有些落寞。
　　“一定会的。”沈飞白笑道。
　　“你们走吧，我要练剑了。”剑雪道。
　　“我也是来和你告别的！”沈飞白向屋顶挥了挥手道。
　　“你也走？”剑雪终于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杨如璟看去，这个十五六岁左右的白衣少年，站在夕阳中，身上都是温暖的金光，似乎声音终于有了一些温度。
　　“我去西北从军！”沈飞白道，“苏剑雪，后会有期啦！”
　　“再会。”剑雪手中剑又再度挽起一个剑花。
　　虽然隔着很远，杨如璟又感到那种疾驰的风声，忙伸手捂住脸，却在一瞬感到这剑意又迅速消失了，她睁开眼，看到一朵梨花慢慢的，从空中飞下来。
　　她伸出手，梨花轻轻地，落在她手心。

　　她将梨花呈给沈飞白。
　　沈飞白捧着这朵梨花，又向空中挥了挥手道：“再会啦！”
　　旋即，两人消失在院中，苏剑雪看着满园的梨花纷飞，如同一场浩荡的大雪。
　　他提剑，步入了雪光之中。

　　西风满天雪，何处报人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