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淋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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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逝，转眼梅花谢，一步桃花开。
柳翊在私塾又过去了几年。私塾放了田假，柳翊没有去书肆抄书，而是去了相山，拿着笔墨纸砚。
他准备把相山画下来，他想看看之后能否依仗卖画挣些钱。不过这幅画却不是来卖的，而是送人。
那一次他刚从书肆抄书完毕，便远远看得了那位叫阿芷姐姐的身影。柳翊本想询问一下你们小姐最近如何，跟了一路没敢开口。
跟着跟着便到了镇尾。柳翊没敢出面，只是在院门关了之后，看了一会。
那天白芷进院子的时候，苏酥就坐在门后。站在门口的柳翊，一边嫌弃自己的卑鄙，却清清楚楚地听清了她们讲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听过那一句话，便把她的声音记得这么清楚。或许是因为当时觉得自己会死，临死前拼命记住这世间见到的最后一幕，记住最后听见的声音。
“阿芷，下次别去了吧。我还想你多陪陪我。”苏酥坐在院子大树里的石凳上，百无聊赖地数着树叶。
白芷把东西放到房里，边走边说：“小姐如此善良，却还受着这样的磨难，定是天上的神仙没有看到。若他们知道了，一定会保佑小姐好起来的。”
苏酥摘下纸条最后一片叶子，说：“我哪有受磨难，无非是困于方寸之地而已。如果真的有神仙，天下疾苦这么多，哪管得到我啊！”
白芷说：“小姐本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如今……”
白芷还没有说完，便被苏酥打断了。苏酥毫不在意地说：“我现在何尝不是锦衣玉食，祸莫大于不知足，故知足之足常足矣。①”
白芷说：“可那本来就是小姐该得的，怎能说贪？”
苏酥说：“非吾之所有，一毫之未取。②那些东西，谁说便是我该的，只能说得之我幸罢。”
白芷也无话可说了。她十岁便不在小姐身边了，那个时候，小姐才四岁。当时还有白薇姐姐，来到这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带着她去相山寺为小姐祈福。
这一晃七八年便过去了，小姐仁善，并没有强留白薇，放她走了嫁人了。在那以后，便只有她一个人陪着小姐了，有时她真不知道究竟谁的命运更好。
这方寸的院子，小姐已经有七年没有怎么出去过了，也无人的时候，尚能在门口看看。虽然说这样想是自己僭越，不过确实她是把小姐当作妹妹来看的。
苏酥没有再争辩，转了个话题说：“阿芷，你说与我说说相山是怎么样的吧。你今日有没有遇到什么趣事，你与我说说。”
白芷也坐到石桌旁的凳子上，开始与苏酥说相山的模样……其实白芷不知道与小姐说过多少遍相山景色了，春夏秋冬万般模样地描述过了。或许是读的书少，描写得不如人意，可小姐从来听得不厌其烦，每一次都听得欢喜。
白芷也寻过画师为相山作画给小姐看，不过这小镇能有几人妙手，贵的也买不起，小姐看了几次，并不喜欢，甚至觉得不如白芷说得详细。白芷便没有再去寻画了。
柳翊在门外听得见一些，听到苏酥要白芷与她说说相山是何等模样，他便决心要把相山画下来给她看。柳翊想得很简单，他的只是想回报那份对他而言无比珍重的恩情。
柳翊很有天赋，便是私塾最擅长丹青的周夫子也赞不绝口。君子六艺，既然柳翊愿学，周夫子自然也愿教他。
后面柳翊有空闲时间便练习画画，在一边学丹青与读书间，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如今刘柳已经考过了县试，府试两试了，是一位真正的童生了。
周夫子也很欣慰，想柳翊这等年岁便考上了县府两试，也算少见。
今年一举考中县府两试的除了柳翊，便是柳翊的同宿舍的秦纶了，不过秦纶今年十有五了。便不显得那么出奇。
“咚咚咚。”时隔两年，柳翊再一次主动敲了城郭那间小院的门。咯吱一声，门开了，那位叫白芷的站在门前，神情有些疑惑。
柳翊这两年串得飞快，虽然一如既往地清瘦，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不过一副温文尔雅柔和的长相，又因为眼角微微上挑带有一丝妩媚，墨黑的双眸减了几分随和加了几分凌厉，虽然只是身着一身青绿色旧袍，却掩不住昳丽的容貌。
白芷还在思索：“面前这位小郎君是谁？”
柳翊便先开口了：“在下柳翊。两年前幸得你家小姐相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白芷也一下记起来了，柳翊变化太大，若非柳翊自己提起，白芷早就不记得了。白芷说：“公子有心。敢问公子今日前来何事。我家小姐说了，并不图公子回报。”
柳翊拱手说：“在下冒昧，虽然小姐不图回报，不过在下却不能承受如此大恩却当作无事发生。两年有余，夙兴夜寐，未敢忘恩。
那日姐姐在西街行走之时，在下正在书肆抄书，便本想询问一番恩人最近是否安好，来此后立于门外，未敢唐突。
听得恩人想看一看相山之景。这是在下所绘相山之景，并非贵重之物，不敢说报答恩情，只是一番心意，还望恩人收下。”
白芷并未说什么：“公子有心，不过此事我需与我小姐说。”
白芷刚要把门关了，便听到苏酥的声音传来，说道：“多谢郎君，白芷把画收了吧。”
柳翊恭敬地把画递过去。里面的声音传来：“不过公子不要再为此事费心了。”
柳翊见她收了，十分欢喜，继续说道：“我会报答你们的，在下不会忘记的。”
白芷说：“公子，画我家小姐收了，公子无事便请……”
尚未说完便被苏酥打断了，说道：“画得很好，我很喜欢，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名姓。”
柳翊听到这，更是激动欢喜，声音也洪亮了些：“在下柳翊，字淋涔。”柳翊还想说话，问一下她的名字，不过门已经被白芷关上了。
柳翊见门关了，便没有说话。一墙之隔的苏酥却沉浸在那一幅画中，自言自语地说：“阿芷，这便是相山吗？”
苏酥在树下，捧着柳翊的那幅宽近二尺③，不知多长的画。白芷也看了过去，心中也是被惊讶到了，画中正是相山之景，时为春，桃花夹道盛开，笠水倒映这青山，而那相山寺便嵌在这山水之间，翠绿的群山与缠绵的笠水呵护这怀中的古刹。
流波似的山勾连着天上的云，挑着几缕雾，碧水如镜，青山浮水，倒影翩翩，两岸景色犹如百里画廊，如同使人身临其境。
两人一看便怔住了，苏酥想过很多回相山的模样，却只是一副虚无缥缈的景象，今日才知外面是这般锦绣。
白芷也愣神了，看到这幅画，自己之前的描绘不及此画的十一。白芷一时想到了什么，双目噙泪说：“是相山之景，小姐，画得很像。”
苏酥看看很久很久，直到夜幕降临，百家点灯。苏酥才放下话来，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想象到外面的场景。
苏酥看了看天上皎皎明月，叹了一口气回到房中，“阿芷，帮我把此画挂起来。就挂于我书案旁。”
自这一次后，两人算是有了交集。柳翊一边读书，一边抄书赚钱，一边画画。柳翊这时心中对她的想法便是，竟然你不能看，我便画给你看吧。
柳翊每月都会画一幅画，他走遍了笠水镇附近，甚至走到了桃衣镇为他画下十里桃林。他每一次都是会先敲门，然后静静地守在门外，把画交给那位叫阿芷的姐姐。
直到有一次，不再是白芷开的门了，是她开的门，柳翊没敢抬头，只是恭敬地把画递给她。苏酥声音轻柔，说：“多谢公子。”
柳翊立即说：“小姐不必道谢。救命之恩，永世难以偿还。”
苏酥接过画，“天色已晚，公子回去小心些。”
说着便要关门进去了。柳翊鼓起全身勇气，用尽力气，便说得急了些：“还未小姐请教芳名。”
苏酥关门的动作一停，语气自然慷慨，说：“我叫苏酥，屠苏的苏，桂花酥的酥。谢谢你的画，我真的很喜欢。”
柳翊这才抬头，在门缝间看见苏酥部分眉眼，瞳如剪水，螓首蛾眉，巧笑倩兮，桃之夭夭。柳翊很开心，因为她也是笑着的。
明年这个时日，柳翊便要参加由淮南郡学道住持院试了。这次院试，私塾里有十个童生考试，其中柳翊年纪最小，才十五岁余，秦纶略大，十有六。年纪最大的有二十有二了。
“柳小郎君，这旬你便抄着两本书吧。”钱掌柜拿着两本书递给柳翊。钱掌柜仁义，一直留着柳翊一分抄书的活。
“好。”柳翊接过那两本已经泛黄的书，纸页卷得不成样子，纸张上面布满了虫蛀的痕迹。
钱掌柜说：“这两本书是我从一个老生员手中收来的。看着有些年纪了，或许你需要这些书。就是这书已经不太完整了，残缺不全。”
作者有话说第9章 淋涔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