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水瓶座》三琥桃球

10、第九章 最是无奈三秋虫（1）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信楠查了查余额，两张储蓄卡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心里盘算了半天，充了二十块钱的电费，虽然村里一度电是四毛八分钱，但也撑不了多久。等了两三分钟，过去把电闸合上，网络恢复。农村里，有网有快递有室内卫生间，足够。

　　她最近一直很焦虑，因为钱。信用卡五万块钱的额度，还了借，借了还，现在也不过两千多的额度，结结实实的负债状态。想想下个月一号还要缴下一年的四万块房租，她的后脑勺一抽一抽的疼。

　　信楠设想过好几次，如果在传习社两年，即使按照前台六千块的工资，也要十四万多，当初为啥不要工资呢，真是悔呀，一个人干了三个人的活儿，最后没钱。信楠觉得她妈妈说的没错，说她三十好几的人了，都不知道干活是要拿钱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别人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信楠的生活质量是一落千丈。
　　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前前后后调理了五六个人，三十几次，硬是一次都没有收费，不是不想收，而是张不开嘴。好几次鼓起勇气，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信楠之前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去打工的，她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是靠工资活着的那类人。如今看来，能有工资作为生活保障都是幸福的事情儿了。

　　但如今落到这步田地，除了下山找工作好像也别无他法。信楠是可以吃苦的，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这个院子。好像只有在院子里，才是活着的。在她看来，楼房里，不见山水，就是苟且的活。
　　但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能活着就不错了吧。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信楠为了这四只小祖宗，也得想想如何赚钱了。

　　浏览招聘网页，花五分钟注册了一个账号，为了显得自己的专业性，没有填写任何和足反射无关的过往，然而除了足浴、足疗、足部按摩，没有足反射调理这个职位，想了半天求职意向填写了足疗师。实在是出乎意料，不到一个小时，七八十条招聘信息，请信楠详谈。这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现在足疗行业都这么火爆吗？这么缺人吗？

　　本着就近原则，信楠先挑选了怀柔城区的一个美业养生连锁，和HR进行了沟通。
　　HR：您好，您除了足疗，身体项目会做吗？
　　信楠不知道身体项目具体指得是什么，想了想还是回复道：踩跷也可以，主要做足反射调理和踩跷。我做的这两个技术，对调理亚健康效果很好。您那里主要是以休闲为主吗？
　　HR：我们店里的足疗属于辅助，做的顾客不算很多，都是以身体调理为主。现在的模式是店内基础项目用来增加黏性，用基础项目开发其他项目，就比如说您说的深度调理，就是以调理为主了。
　　听到这，信楠觉得还不错，她的宗旨是只要有收入就好，反正不能拿命赚钱：嗯，我主要是以调理为主，一切看效果。
　　HR：对，就是用前期的现有基础项目，来锁定顾客，开发您的调理项目。
　　信楠：那您觉得我合适吗？或者说这样的职位报酬是怎样的呢？
　　HR：前期保薪7000-12000，最终面试决定。包食宿，休四，额外奖励另算。上班时间早晚倒班：早班是8:20-18:00，晚班是12:00-21:00，每月一次例会（工作时间内，不加班开会），现有老员工收入1.5-2万（涉外活动季更高）。
　　信楠：涉外合作，指的是？
　　HR：比如我们现在做的身体塑形，就是和其他公司合作。
　　信楠：嗯，我不需要住的地方，这个可以折现吗？
　　HR：可以的，会有500-800的补助。
　　信楠打开地图，看了看路线和时间，又比照了收藏在微信里的村里的公交发车时间表，在心里盘算：早晨可以坐七点四十的那班车下山，晚上坐最后一班车回山。想在怀柔上班，最大的目的就是可以回猫窝睡个踏实觉，如果有房补正好作为通勤费用，信楠想得美滋滋的。
　　信楠：面试是需要您或者其他同事体验吗？
　　HR：是总经理面试，她会直接和您聊是否需要试手法。
　　信楠：可以啊，这个没问题。
　　HR：明天中午12点能面试吗？在我们怀柔的总店。
　　信楠：您说的前期保薪7000-12000，是多长时间呢？
　　HR：3-6个月
　　信楠：我不是学徒，算是比较有经验的。另外，请问提成怎么算的呢？
　　HR：这只是个大概，一般都只多不少。起步一般都是给经验不多，需要再练习的人才给7000。
　　信楠：我可以去中医院对面那个店吗？这个店离我更近。
　　HR：我们三家门店，面试都在这个店，到时候具体去哪个店还是要看您和总经理沟通的。哪个店都不缺客源，到时候跟经理说就行。
　　信楠：好嘞，那我明天准时。

　　***

　　走进前厅，信楠环顾了一下周围金碧辉煌的装修风格，看到前台看向她，赶紧打招呼：“您好，我是来面试的。”
　　前台：“好的，我们陈总在屏风后面。”
　　信楠来到屏风后面，明显就可以看出哪个是陈总，而旁边两位看着坐姿就知道也是来面试的。陈总的嗓音有点粗，请信楠坐下。信楠打量着她，脸上的脂粉有点儿厚，苹果肌明显像打了针，眼睛很大，睫毛是后接的，像小刷子一样。梳着一头高颅顶盘发，一身职业装，一双尖头细高跟，两个手指甲都镶着布灵布灵的彩钻。

　　陈总：“我们今天来了三位面试的，那就按照先后顺序来吧。你叫什么名字？”她示意坐在她正对面的那个女孩：“我叫柳芳，今年十八岁，做美容护肤和精油推拿这块儿已经三年了，之前在海莲娜美业待过。”
　　“你来，我看下你的手？”陈总招呼道。叫柳芳的小姑娘平伸出双手，陈总握了一下说你的手不是很柔软呀。柳芳：“嗯，对。虽然我的手没那么柔软，但是我的手挺有劲儿的。”
　　陈总：你为什么离职了呢？
　　柳芳：我觉得我不喜欢海莲娜的管理模式，我和我发小一起去的，她觉得她还能坚持，我却觉得我需要换一个环境。并不是说我是随便跳槽的人，而是要寻找最适合自己的地方，但我不论到哪个地方都会认真工作的，对公司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陈总：那你有多少固定客户呢？
　　柳芳：我自己手里有四十多个吧，每个月在我手里也有个十七八万的流水。
　　陈总：那你和你的销售顾问是如何配合的呢？
　　柳芳：嗯，因为我嘴比较甜嘛，一般来说客户还都挺喜欢我的。刚认识的客人，我就先和她聊天，建立一个轻松的氛围，遇到问题或者我不知道怎么继续的，我就找个借口出去，和销售顾问商量，商量完再进去和客人沟通，大多数时候客人多少都会充个卡的。我和我的销售顾问，相互配合的还是挺好的。

　　陈总：好的，那暂且这样，陈总结束了对柳芳的询问，转而面向右手边的一位大姐，让大姐做个自我介绍。
　　大姐介绍自己是做健康养生产品的，刚刚从东北来到北京：“我没有刚刚那个小姑娘的工作经验，但是我做养生产品已经十年了，很会和客户打交道。”大姐很谦虚，但能看出来有些拘谨。陈总倒也是场面人，说到能做十年，和客户打交道一定是非常有经验且有耐心的。

　　这个时候，陈总转向信楠问到：“那你说说你的情况？”
　　信楠：“啊，我主要从事足反射疗法和踩跷，差不多五年时间，可以调理很多病症，效果都非常好。”

　　陈总：我大致都了解了，那就先这样，你们可以加我微信，回头我们找个时间统一试一下手法，如果你们确定来就微信和我聊一下工资，也可以试完手法后我们再具体沟通。
　　啊？信楠傻了，这就完事儿了？一个面试三分钟不到。
　　这应该是信楠有生以来用时最短的面试了。
　　用一个半小时到达面试的地方，用时三分钟结束，面试前这个陈总反复强调，自己亲自面试是为了不放掉每一个人才，人才不敢当，但绝对不是蠢材，信楠不得其解。

　　***

　　信楠预感这次面试不顺利，晚上还是给那个陈总特别正式的发了几条微信，包括自我介绍，取得的成绩，还发了几条相关的视频，但两天都石沉大海。

　　孟子：“信楠，下午小春说带朋友来我这里，你也一起来吧，去我的露营地看看，请你们喝手冲咖啡，看夕阳。”
　　三分钟不到，小春的微信也来了：“信楠，吃午饭了没？没吃过来一起吃个午饭，我一会儿带朋友去孟子那里，你也都认识，我们一起去呗。”
　　信楠本来也一直想去孟子那里溜达，必须得一起。

　　孟子也是个有趣的人，他和她太太是高中同学，又上了同一所大学，学的是室内设计。有两个孩子，儿子小名叫六六，女儿小名叫大顺，合起来就是六六大顺。六六和大顺，分别是12岁和7岁，但是两个孩子并没有去公立学校读书，都在自然学校成长。在孟子看来，他的孩子们不需要应试教育，但要了解自然且有自然中的生存能力。
　　他的女儿大顺三岁就跟着他爬箭扣长城，有一次信楠也一起了，大顺勇往直前，信楠恐高吓得要死，有一段比较陡峭，信楠的双脚不由自主地颤抖，双手用不上力，她老是感觉自己会向后摔下去，当时信楠心里都快绝望了，眼前都浮现出了摔下去的场景。幸亏只有三米高，如果再高几米，信楠不敢保证自己能活着。所以，不恐高的人是很难理解恐高人的恐惧。在太多时候，人与人之间是难以做到换位思考的。
　　孟子一家比信楠他们还要早进山生活，在箭扣长城脚下有几家民宿，还做了帐篷民宿，有自己的露营地。可以说，孟子把山水玩得明明白白的。

　　***

　　孟子所在的村子，从信楠所在的村子还要向山里开20分钟，这一条路上，有将近四十个自然村。孟子在前面引导，路边有个大铁门，打开门，再开个五六分钟，才能到露营地。如果不是熟人带领，可能就直接沿着公路开过去了。这片山是孟子的房东的，属于私人山地，里面种满了核桃树、栗子树、梨树、山楂树。没有人带，还真就进不来，有武夷人误入桃花源的欣喜感。
　　半山腰上有一块大平地，大约一百平的样子，铺了石子，还搭建了露台。就像人靠衣装马靠鞍，帐篷一搭，野营椅子一摆，几件专业露营的装备一拿出，立马就有了露营那味儿了。
　　孟子招呼着大家坐下，点火烧水，磨豆放滤纸，静待水开，晾凉，冲水。他是资深的户外爱好者，最大的乐趣就是爬山。因为喜欢山而举家来到山里生活，也是行动派了。

　　信楠有些忧愁：“我前天面试去了，但是三分钟就面完了，那个领导基本也没问什么。我没想到还有刚满十八岁的小女孩儿呢，哎，想当初我十八岁才上大学，一个大学生面试时候，居然都比不上一个没上过初中的，我也是了。”
　　孟子接话到：“信楠，我觉得这个工作不适合你，你还是做你的策划和文案吧，还是要做擅长的事情。”
　　信楠：“我也想啊，可是我最擅长的，却是最赚不了钱的。时间花了，精力费了，却没人买单。和唐敬卖黄酒，赚钱了，提成不给我，签了合同都没用；和赖老师做《黄帝内经》的课程，赚钱了，后悔不想分钱，还大言不惭让我当他的志愿者；和蒋一诚做自然疗法的传习社，一切步入正轨，随便一个人进来，就把我卸磨杀驴了。”
　　小春：“你知道人家为什么不要你吗？”
　　信楠：“因为我年纪大吗？”
　　小春：“是因为这个行业，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你这一本正经的样儿，一看就不是那个什么总的菜。”
　　信楠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好吧。”

　　信楠挺无奈的，资深的中医圈，信楠融不进去，不是本行业没有资格；被社会大众不是那么尊重的足疗从业者，没读过那么多书，信楠也融不进去。信楠在两个圈子的边缘游走，进，进不去，出，也出不来，尴尬呀。
　　但也许，游走在边缘的人，注定能够组建自己的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