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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魂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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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西漠西是珂珞边境的一个小镇,密巷交横,有着终年不散的迷雾,霭霭袅袅。由于边境的动乱,居民都迁至他乡,惟有深处还有磷火般淡蓝色的光浮烁。
是时已过三更,这时才响起巡逻兵促乱而密集的铁蹄声,铮然回响。
或许是过了几时的太平日子,驻军的管理已经日趋松散混乱。
一小队人马的背影消失在重重的雾霭中,一介雪亮的影子从他们走过的地方闪现,交织闪烁。如月般清冷的光会顺着那雪白的影子留下的轨迹向巷子深处唯一的火光明灭着漫去。
门已经腐朽了大半,打开时发出凄惨的哀鸣。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酒店的老板娘起夜倒垃圾,有什么好稀奇的。”
门再次发出刺耳的惨叫。
“我就说嘛,没人的。”巡逻兵挥挥手,“你啊,就喜欢狐疑。”
“……走吧。”另一个巡逻兵一勒马绳,蹬着它的肚子像营地驰去。
……
“巡逻队也太不守职了,怎么让闲杂人等混了进来?”酒店的老板不满的叹息,却没有要逐客的意思。她很忙,只顾整理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信息,速度之快仿佛有三耳三头三臂分别管三件事。
来者轻轻敲了敲柜台:“来一杯……咦,那叫什么来着?呃……就是你们酒窖里最少的那个。”
老板白了她一眼:“本店只有普通的糟酒。”
“啊呀,那真是可惜~~~”
“你不信就算了。”老板强装镇定,酒窖是满的,但每天都要供那些驻军胡吃海喝,一直都不够,那些巡逻兵算的抠,少了一杯都会怪罪下来。
“算了,我不难为你。”她转过身去,声音轻袅如湖面的涟漪。
门再次被打开,却没了声音。
一个黑黢黢的影子立在门口,那人转过身去,合上门。
“你要的酒人家不卖。”她指了指那个埋头苦干的老板娘,“真是可惜。”
“你可惜什么,我都还想要呢。”那个穿黑斗篷的男子毫不客气,绕过柜台,一把将柜台边的活门拉起来。下面正是酒窖。老板娘想去阻止,可那名“不速之客”的速度几乎可与光相匹敌。念头一起,他已经舀好的酒绕道了那个穿白袍子的姑娘身边。
“想喝吗?”
老板以为自己眼花,酒杯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那姑娘手里。
“你抢我的干什么?”盗酒者一把抢回酒杯咕咚几声喝了个精光。
“啊!我刚才喝过了的!”
“你!”
“过分,抢酒就算了,你怎么还抢女孩子的初吻?!”
“瞎说,你嘴巴碰的是这里,我又没从这儿下嘴。”那人滑腔油调的说,“酒又不是你的,急什么。”
“把杯子砸了。”
“为什么?”
“杯子又不是你的,急什么?”
“哦,我来是为了干啥捏?”
“我都差点忘了。酒的确太香了。”她从袍子里掏出一个小囊,“这里头的东西都是绝品,机会只有一次。照着这上头的去做。”
“你肯定一定可以?”黑黢黢的斗篷下伸出一只清瘦的手,修长的骨节,轻轻的刮着小囊外光滑的绸面。
“这种东西没人敢肯定,你自己不也作了许多看似行不通的事情吗?”她黑色的瞳子仿佛望穿了那件黑黢黢的斗篷,向匠人的金色的眸子直逼而去。
匠人合起眼睛,畏惧与那双黑瞳霎时爆发出的万钧压力,抚着小囊,犹豫不决。
“你自己看吧,这是唯一的机会。你可以创造出你连想都不会想到的东西。”
合起的眼睛猛的睁开,望着那个纯白色的小囊。她的声音本就极具魅惑,现在,她又说出了自己最大的希愿。强烈的诱惑已经冲破了匠人心底的防线,金色的眸子上笼罩着强烈的野心:“报酬。”
“不就想留住青春多创造的点‘惊世骇俗’的东西,这容易。”女孩从袍子里拿出一个沙漏,在靠近匠人的时候就停止了流沙。
匠人不再说什么,以一种奇特的姿势站着,金色的双眸急剧地变换,最终长叹一气,将纸和小囊都守进了黑黢黢的斗篷。
“你得肯定你能担负起永生的痛苦,你没有惹我,我自不想害了你。”匠人走到门边,耳边传来女孩叮嘱,声音轻袅如涟漪。
“嘻。”匠人脸上浮出一个坏笑,关上了门。
老板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实际上只剩一个了),她实在听不懂他们讲的是哪门子语言。
女孩霎那想起的什么:“喂!……行,敢赖我的帐。”她在袍子里摸索着什么,最后挤出一个苦笑。想撒手走人又觉得有负于这个年纪比自己小很多的妹妹。
老板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心软”的姐姐的迥处:“你若答应给我打一个月的工我就不跟你计较你欠下的帐。”
女孩无奈,只好轻轻“嗯”了一声。
“叫什么名字?”
她想了想:“殁魈。”
“哪个殁哪个魈?”
算了,干脆不要吓她:“茉莉的茉,萧瑟的萧。”
“叫你阿萧好了。”
“……”
……
马一颠二跛地晃悠悠的漫步,匠人坐在上面如扁舟于急湍大浪之中,脑子都旷了,他放下那张写满批注的文件(它好像是从某本书上撕下来的,很难说它是否可靠),猛地,一巴掌打在马脖子上,狠骂:“你怎么做马都做不厚道?!”
马吃了痛,愤恨地回头瞪着它的主人,粗粗地提起一口气,长嘶一声屁股一蹶,将背上的肉狠狠地甩在地上,然后,举蹄高“呼”。
“还高兴……”匠人站起来,掸着斗篷上的灰尘,恶狠狠的低声呢喃:“真没用连陀人都陀不好,当畜牲一点分寸也没有,除了听得懂人话外一无是处,还不如把你卖去贼窝或情报站当个眼线,说不定能发上一笔横财。”
马耳是伶俐的,听得这话马显得十分不安。为了表示对刚才行为的歉意,它走过去,用长而酥软的鬃毛一个劲地蹭着主人的面颊,呼哧呼哧地轻声呵气,还非常恭敬的鞠了一躬,用酸楚,饱含着泪水的眼睛望着自己的主人。
“嘻。”匠人的嘴边浮起一个狰狞的坏笑。
马一惊,泪汪汪的双眼溢满了恐惧。
匠人方才讥诮恶毒的眼色转瞬即逝,仿佛灵魂被抽干了一般空洞洞看着那匹矮种马,蓦地伸出手将马一勒,一拽,翻身骑了上去。马一震前蹄,笃笃向西南赶去。
“邦”的一声,一支弩失从灌木丛里飞射而出,快得如一道流光,追着那匹矮种马飞逝而去。无奈马的速度居然略胜一筹,弩失钉在了道路尽头的一棵树上。
树丛飒飒地摩挲,两个巡逻兵各自拍着身上的树叶(实际上是拍灰)。
“凯琳,这回我可真的信了。”
“能让一匹马跑那么快,非正常术法所为!”
“不过就算是死人也办不到吧?”另一个巡逻兵望着凯琳如祖母绿般的眼睛粗声粗气道:“每个人都知道你的身世,你痛恨这世上所有的亡灵。当然,你又是何苦非要以牙还牙呢?”
“克兰,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你又没有体会过丧亲之后的痛苦与仇恨,你凭什么跟我说教?!”
克兰挠挠头发,遒劲的双手让人有种他想把脑袋抓破的错觉。他抬起头来以一种无比威仪又和蔼的目光看着凯琳:“我听说阿萨普逊有一个匠人可以做到,他奇怪的手艺与非凡的技巧博得了许多人的尊敬,可同时,那种为完美而不惜一切的作风招致的了很多人的厌恶。不过,相传,他就有一匹可以与时间赛跑的马。”
凯琳不经意地哼了一声。
克兰见同伴实在是固执,也没有多说。他指了指天边紫红色的霞云,跨上马,说道,:“过不了多久,罗萨莫德就没位子了。”
“不用你提醒,驾!”少女的背影很快就被巷子里的雾霭吞没。
克兰皱了皱眉,凯琳的坏脾气人尽皆知,今天他也算是领会到了。枣红色的烈马跺了跺蹄,向着少女的背影消失的方向愤然追去。
“老板!四个糠包!”
“五个!”
“两个!”
出于对这个年纪轻轻的掌店人之老成的尊敬。每个前来买早餐的俑兵,或巡逻兵都会很恭敬的叫她老板。
“阿萧啊!!我忙不过来了,帮帮忙啊!”
“那你以前是怎么忙过来的呢?自己做哦。”声音如冰之罄,轻袅动听。
“你什么都不做想挨过了一个月后走人?!”少女一边包着糠包一边冲着楼上的懒虫大喊。
“哈,我想走还不容易?人家只是嫌你孤独陪陪你罢了。”
老板娘的声音软了下来:“那你,无论如何也应该做点什么吧?”
“嘻嘻,小黛求我了。”
“你就看在我求你的份上帮帮我。”
“好啊,晚上我在你店里跳舞。”
老板的脸唰的一白,这,这分明是想累死她。
“怕什么,你难道不想挑战一下自己速度的极限?”
“……”
“真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会帮你。”
凯琳走进酒店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挤满了人。
“妹子,等轮到你,东西早卖完了,回去吧。”站在凯琳前头的俑兵恶毒地笑着看她。
凯琳回敬了一个白眼走了出去。回头却看见那人得逞后的一脸拔逸,顿时气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