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动物园》齐安景

2、第二章

　　不知是王老板没看上小的，还是想等小的养肥后再捕，到底是没有赶尽杀绝。

　　他将穿山甲妈妈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笼子里，期间来来往往好几波人，他们手执各种锋利的工具在它身上捶捶打打。

　　对长时间黑暗的恐惧，再加上生命的威胁。穿山甲妈妈不吃不喝，没几天就瘦了一大圈。王老板一看，这不行，再放下去就不值钱了，当机立断召集了伙计，将自己得了新鲜野味的消息散了出去，还添油加醋地编了好大一个故事。

　　四周笑声犹在，好像在讨论一个微不足道的事。没有人知道，在弱小的动物眼里，这些人的嘴脸面目可憎。

　　王老板捏了一把虚无的胡子，他自诩是个行家，在这群人里，不，在这个镇上，就没有人比他更懂烹饪方法了，只见他意犹未尽地向众人介绍吃法：“拔了甲，红烧。炖得软烂酥软时，再倒入一小碗黄酒去去腥。等骨头和肉分离的时候……”

　　恍惚间，众人都能闻到那股香味了。

　　穿山甲妈妈的眼睛惊恐万分。

　　又有人问：“这畜牲的甲这么硬，不好拔吧。

　　王老板轻松一笑：“那简单，用刀卡着，轻轻一剔就下来了。”

　　手段之残忍，大伙却都在笑。

　　片刻之后，有食客开始催促。王老板这才对身后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立刻拿起刀，准备当场宰杀。

　　手起刀还没落下前，姜凝大喝一声，制止了他。

　　“慢着，我有话想说。”姜凝从人群中走出，来到小桌前。

　　王老板以为她是想品尝珍馐的食客，敷衍着打发她。

　　姜凝却足下岿然不动，王老板奇怪地看着她。

　　姜凝：“我听闻凡是野生的，身上必然带着厉害的微虫，食之，极易引发疫病。大家且看这动物，眼神不济，脚步虚浮，明明就是奄奄一息且只剩一口气的模样，活的尚且要斟酌一二，将死之物大家也敢吃？要是吃坏了身子，药石无医啊。”

　　“你……”王老板见她是来砸场的，当下便冷下脸来，“谁说它不新鲜，明明能跑能走。”

　　他说话的同时，转头看向穿山甲，谁知那畜生趴在桌上，四足无力地垂着，好像轻轻一动就会翻白肚的模样，倒真像是只剩下一口气了。

　　一刻钟前，姜凝早已和穿山甲商量好用装死的法子。穿山甲妈妈也不负所托，装得挺像的。

　　然而王老板是什么人，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

　　片刻后，就被他发现了端倪。

　　他猝然夺过小厮手里的刀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便朝着穿山甲砍了下去。

　　手起刀落，一片鳞片拔起，皮肉下的血液瞬间滴涌而出。受到惊吓的穿山甲猛然跃起，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那样子灵动的，分明不像是快死的模样。

　　姜凝气结：“你……”

　　王老板看了她一眼，转头对众人笑道：“各位，这畜生狡猾的很，也知道用装死这一招来混骗大家。”

　　姜凝闻到那股血腥味，喉间翻涌恶心想吐。然而比起这血腥的场面，更让她心惊胆跳的是面前的人。

　　人类，真是比魔鬼还要可怕。

　　片刻后她平复了一下情绪，不卑不亢道：“我听闻春三月，不伐林不塞河。入夏，川泽不入网罟，以成鱼鳖之长。我朝难道没有勿动六畜，以成之长势的律例吗？”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

　　有自然是有，只是天高皇帝远，管不着。

　　姜凝原本也不能确定这个朝代有没有，随便胡诹几句，拿出来诈一诈，看到众人反应后，立刻有了几分底气。

　　普通老百姓或许会有所顾虑，可王老板这样的老油条岂会那么容易被一个黄毛丫头随意拿捏。

　　他听完，沉默了片刻，便立即上前巧言化解：“姑娘您误会了，那片山是我家的山，这畜牲在我家山上打窝，那么自然也是属于我家的。”

　　他言语上虽客客气气，眼神却不善意。

　　姜凝也不是吃素的，毫无惧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老板的意思是，以后律法条例上，您家和官家的都必须要写得明明白白，才行吗？”

　　王老板眼神徒然色变，碍于当庭广众之下，不好发作，只能压着声音道：“姑娘您又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如今战乱四起，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偶尔抓点野味打点牙祭，皇上他不会怪罪的。”

　　姜凝眼神一转，指着他身后诺大一家酒楼道：“王老板，您这身家看着不像是没饭吃的样子呀。”

　　王老板耐心解释，奈何眼前之人油盐不进，再假的笑容他也不装了，漠然道：“那姑娘意欲何为？”

　　姜凝：“放了它。”

　　王老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骤然狂笑：“姑娘你是在说笑吗？还是说，成心来找王某的茬？”

　　最后几个字，他是咬牙切齿地吐出来的。

　　姜凝继续威胁：“王老板如果不听善言，那么小女子这就去报……官。哎，你们干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个壮汉架住了。弱小的她，毫无还手之力。

　　此刻她在脑子里已经把这个破系统骂了几百遍，你给的什么破手指，关键时刻能干什么？

　　“这位姑娘，”王老板摇着扇子踱步至她面前，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劝你少管闲事，退一万步说，如果报官有用的话，你猜我这酒楼怎么能经营至今？”

　　官商勾结，官官相护。

　　姜凝不是没有猜到这一层，只是她实在黔驴技穷，如今被王老板直接撕破脸地警告，她再不识趣就真是蠢了。

　　当下立刻换了张面孔，巧言令色道：“王老板，您看您也是做生意的，动手多不体面。既然您不肯放生，那多少银子，我买下来还不成吗？”

　　王老板冷笑一声，伸出了两根手指。

　　姜凝：“两钱？”

　　王老板面无表情道：“二十两！”

　　二十两，这已经不是抢钱了，这是抢劫吧。

　　姜凝：“可以缓几天吗？”

　　王老板一脸惊诧地看着她，那表情就好像在说，就你这样的也敢来充英雄？

　　终于他不耐烦地招了招手，两旁的壮汉立刻架起姜凝，准备把她扔出去。

　　姜凝知道谈判失败了，行至一半时，心念电转间闪过一个想法，她用一个巧劲挣脱了两人的控制，奋力撞向小桌子，对着小厮的手大力咬了下去。

　　小厮疼得松了手，穿山甲妈妈立刻挣脱了他的控制。

　　“快走。”姜凝大喝一声。

　　穿山甲妈妈一跃而下，准备逃之夭夭时，有点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见恩人被两个壮汉摁住，它心中微动，小短腿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又被围观群众擒住了。

　　姜凝眼见希望落了空，但知道它是因为担心自己，心下又懊恼又自责。

　　王老板见她敬酒不吃吃罚酒，眼神中的狠戾呼之欲出。还是孙二从人群中跳出来，为她说了几句好话，王老板这才放过了她，只是将她扔了出去。

　　但姜凝仍然不肯放弃，孙二从旁边拽住她的手臂，好言劝道：“姑娘，您惹不起他的。”

　　姜凝根本不听，可那两个壮汉一直拦在她面前，不让她上前一步。

　　就在姜凝奋起抵抗之时，小桌上传来穿山甲妈妈悲壮的嚎叫。

　　姜凝顺着那方向望去，只见小厮的刀卡在穿山甲妈妈的脖颈间，因为鳞片过于坚硬，砍到一半砍不下去了。

　　原来是穿山甲妈妈挣扎反抗，小厮没了耐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准备直接把它的头砍下来。

　　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绽放出朵朵妖艳的花。那可怜的动物仿佛还存着半口气，绝望地看着姜凝的方向，嘴巴轻轻动了几下。

　　它说：“请保护我的孩子……”

　　姜凝双腿发软，连站都几乎快要站不住。

　　旁边有人扶了她一把。她也浑然不觉，眼神死死地盯着穿山甲妈妈，她甚至都来不及点头同意的功夫，那小厮双手聚力，眼神发狠地切断了脖子。

　　鳞甲碎裂，鲜血从小小的身体里喷涌而出，染红了姜凝的双眼。那落在地上的头，眼睛至死也没有闭上。

　　姜凝再也忍不住，直接瘫倒在地。

　　因为她的无能，一个小小的生命从她手上流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包子铺的，失魂落魄地坐了许久。

　　孙二也不去赶她，过了一会儿，见她好似正常了一点，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这下孙二急了，一把拦在她面前。

　　“姑娘，您还没给钱呢？”

　　姜凝好不容易缓过心情，又愣在原地。她差点忘了，自己没钱。

　　孙二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姑娘，您不会没有钱吧？那你刚才还豪言壮语地要买下那畜生，敢情是诓人的啊。”

　　姜凝讪讪地笑：“老板，我确实有点困难，您能不能先让我赊一晚上。”

　　孙二脸色冷下来：“姑娘，你在说笑吗？我看你长得斯斯文文的，竟然是个吃白食的。”

　　姜凝赶忙解释：“不是，我是真的有一点点困难。”

　　孙二一下子就跳起来了：“你不要欺负我店小，今天我把话放在这，你要是不给钱，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姜凝无奈，扶着额头呜呼叹息。

　　眼看两人僵持不下，忽然有个声音响起：“老板，这银子我替她给了。”

　　姜凝顺着这声音抬头望去，发现是一位面容俊秀，气质儒雅的男子，身着玄色长袍，身上飘飘然有一种贵气，只是这面容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男子眼神在她身上浅浅划过，勾起好看的嘴角对她笑了一下。

　　姜凝心跳立刻漏了半拍。

　　果然对帅哥没有抵抗力啊。

　　她终于记起来，这不是刚才自己腿软时，伸手扶了她一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