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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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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镇的石板路并不平整,弯弯曲曲又层层叠叠,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但走起来却要多加小心。
任意和江肆落到了队伍后面,任意本着打工人的心态,一边往前走一边向江肆介绍着他们所走过的区域的规划设想。
“这条是进入古镇的主街,我们计划在刚才经过的入口处做一个比较显眼的牌坊,然后在旁边的小广场上面做一些比较网红的打卡点,一方面是吸引人群,另一方面也能做到一个为主街减负的作用……”
任意边说边示意她所说的设计位置,江肆也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突然,旁边小巷中突然窜出一个小男孩,他追逐着路过任意脚边的足球,似乎没看到路上多出了两个人,猛地撞上了任意的身体,让她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小男孩出现在两人的视线盲区,任意和江肆就算反应再快也没办法止住她扑向石板路的动势,任意在摔倒的前一秒,左手下意识地抬高,避免了手中装着无人机的箱子被狠摔在地上的场景,但她的膝盖和小腿面却难逃一劫,狠狠地磕在了突出的青石板边沿上,几乎立刻就涌出了鲜血。
她抱着右腿调整成坐姿,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去查看伤势,而是将摔在地上的电脑包和无人机箱子放好,确认两个设备在她的缓冲之下应该没有出太大问题之后,对蹲下来关心她的江肆微微一笑:“江总,我错了。”
江肆看到她腿上还在渗血的伤口,眉头紧皱,刚准备问一句有没有伤到骨头,听到任意莫名其妙的话后,脑子根本没有转动,直接接了一句:“错哪儿了?”
任意听到他这句话理所当然的语气后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出来:“我刚才应该让你提无人机的,在我手里如果摔坏了,我这个月可就白干了。”
江肆:“……”
“有没有伤到骨头,还能动吗,要不要去医院?”
江肆见任意摇头,撑着地面就要起来,连忙上前准备扶她,却被任意拒绝,只能跟在后面提起刚才就应该交给他的无人机和电脑。
前面的大队伍此时也发现了后面两人出了意外,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关心询问,过来接人的古镇代表见任意的腿上还在流血,当下找了同事过来带其他人先去祠堂,她则领着任意去不远处的医务室清理伤口。
但偏偏不巧,平日里天天在院子里喝茶看书的医生今天却不知跑到了哪里去,虽然开着门,但医务室里空无一人,热心的女人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医生,只能先把任意安排在医务室里,不好意思地说:“姑娘,麻烦你在这里先等一下,我去他家里找人。”
跟在后面进门的江肆看到这样的情况,眉头微皱,问:“你知道这里消毒包扎的工具在哪里吗?能不能先用着,费用我可以先付。”
女人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直接动手去柜台里找出了放着碘伏和纱布的盒子,放在任意座位边,对江肆连连摆手:“不用付钱,刚才那个小孩是这家大夫的侄子,找着大夫之后还要让他给你们道歉呢,付什么钱。”
说完她像想到什么似的叹了口气,有些感叹的说:“刚才那孩子跑了,你们也别生气。他妈生他的时候死了,他因为出生的时候脑子缺氧智商一直有点问题,他爸又娶了新妇不咋管他,把他丢给了老人,能养活到这么大已经是不容易了,也没人教他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做。”
“哎,不过你们放心,刘大夫是个明事理的,一定会让孩子过来给你们道歉的。我这么说就是让你们别生气,那孩子也是个苦命人。”
江肆看到有处理伤口的工具之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起碘伏和镊子就要蹲下给任意清理伤口,但却被任意有些惊慌地拒绝了。
“江总,小伤,我自己来,自己来就行。”
江肆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拿着碘伏抬头看向任意,她坐在略窄的高凳上,想要自己来就只能曲起右腿将脚放在凳子上,且不说这样的动作方不方便,她能不能自己处理,但就江肆的估计,这样一定会扯到膝盖处的伤口,说不定会让刚才稍微凝固了一点的伤口再次崩开。
“会扯到伤口,别动。”
江肆用右手轻轻按下了任意准备抬腿的动作,从旁边盒子中拿出镊子和棉球,一边蘸取着碘伏,认真地给任意清理伤口,一边分神听着旁边女人看似解释,实则求情的话,不太在意的应了一声:“没事的,林主任,也是我们没有注意到,不是什么大事,也不用让孩子来道歉。”
“疼吗?”
任意听着两人的对话,还在心里感慨着男孩子真是可怜,突然听到江肆的问话,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连忙摇头:“不疼,真的是小伤,我自己来吧江总……”
从她现在的角度能看到江肆头顶的发旋,江肆的头发是深黑色的,没有一点温柔的弧光,衬得人似乎有些冷硬无情,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是那样的轻柔,任意只感觉到了药水的冰凉,却没有一点伤口被触到的疼痛。
任意心里一阵复杂,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滋生,但她只觉得那是一种受之有愧。
让领导给她上药,她真的,何德何能。
江肆清理完伤口后,见确实只是皮外伤,应该不至于伤到骨头后才松了一口气,给伤口处认真的喷了药,再覆盖上纱布,用医用胶带认真地将纱布固定好,才慢慢起身看向在旁边等待良久的林主任,问:“我们能带点药在身上吗?今天要在这里待一天,估计晚上才能回去,她的伤口需要换药。”
任意刚想拒绝,说自己不用换药,等回去之后她自己处理就行。
本来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伤口,上了药之后更是不影响行动,实在不需要连用带拿的。
但面前两个人似乎并不这么想,一个问得认真,一个答得爽快。
“当然,当然。你们把这一盒都带上吧,回头我给刘大夫说一声就行。”林主任拿着手机,笑容里带上了一点不好意思,“那边说是要开会了,我们现在过去吧?姑娘你要不留在这里休息,让江总先过去开会,我等会儿找到刘大夫让他再帮你看一下伤口,也让那孩子过来给你们道歉。”
任意一听要把自己单独留在这里,这她哪能愿意,连忙起身走了几步,说:“真的没事,我们现在就走吧,赶紧过去开会。”
她过来就是为了开会的,哪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伤就轻言放弃,要她说,林主任说的这就是客气话,而江肆完全就是小题大做,她必须出面让事情回归正轨。
她说完就去旁边拿上了无人机和电脑包,还主动跳了两下,展示自己确实如她所言没有任何问题,还主动对旁边打包药品的林主任说:“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让孩子过来道歉了,也是我自己没有看路,不能完全怪孩子。我们抓紧时间去开会吧,等会儿还要麻烦您带我们找个空地,我们放无人机拍一下鸟瞰全景。”
“哎,好,没问题。”林主任动作利落地打包了药品,主动引着二人出了医务室,往祠堂方向走去,边走还边介绍着古镇的历史景点,指导他们等会拍照拍视频时要抓住什么重点。
任意虽然之前做过功课,但听到当地人的解说又是另一个角度,她听得认真,还偶尔根据她之前做的功课提出几个问题,两位女士在前面就拍摄问题聊得认真投入,江肆空着两只手跟在后面,脸上有几分无奈。
他只是一个没注意,就既被任意拿了无人机和电脑,又被林主任打包了药品,什么也没有捞到。
受伤的任意并没有在这场会议中获得任何关注,她只是在角落的桌子边坐着,用录音笔和笔记本记录着会议内容,江肆主动承担起了设计主管的责任,全身心的投入到会议当中,接受合理的意见,反驳不合理的请求。
一场会议开了三个小时,会议结束后,江肆离开自己的座位来到任意身边,合上任意展示给他的会议记录,微微低头看着任意腿上的纱布位置,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现在换药。
任意无奈,将自己的双腿挪到一边去,对江肆道:“江总,我真的没事,小伤而已,不用换得这么频繁。”
江肆见想法被戳破,也不尴尬,只轻轻点了点头,移开视线。
任意推开椅子起身,将电脑装好,指了指屋外的方向,说:“我们现在去放无人机?趁着天亮多拍一点,希望我刚才没有把它摔坏。”
江肆“嗯”了一声,长臂绕过任意,在任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主动拿起了旁边的两只包,若无其事地向外面走去。
天光透过木格窗棂洒入室内,江肆从阴影处向光亮走去,任意微微侧身看向门口,在江肆跨过明与暗的交界线时,捕捉到了他耳廓处泛起的一抹嫣红。
*
任意操作者无人机在古镇上空飞了几圈,拍了一些照片之后,拿出之前设计好的脚本,开始设计录取视频的飞行路线。
飞到一半时,旁边的江肆叫了声她的名字。
“任意。”
“怎么了?”
任意头也没抬,认真地看着屏幕,她之前虽然练习过拿无人机拍视频,但一个一镜到底的长视频还是很考验功力的,她没有办法分神,不然拍坏了重新来过还算小事,如果炸机的话他们这一趟可就算是白来了。
江肆看着坡下的小路,轻声道:“林主任带着刘医生和那个孩子来了。”
“你先飞着,我去问问。”
江肆说完就起身往坡下走去,与林主任三人会面后寒暄起来,解释现在任意正在关键时刻,无法抽身,可能需要稍等一会儿。
林主任表示非常理解,拉着刘医生和江肆扯天扯地的闲聊,力求不让场面冷下来,直到几分钟后,任意收了无人机下来,林主任才像松了一口气一般,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这就是任小姐,你们聊,村里还有点事,我先过去了。”
“江总,你们走的时候我就不送了,有问题随时联系,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您客气。”江肆微微颔首,目送肩膀终于放松下来的林主任离开。
“任意,这是刘明升刘医生,这是奇奇,”江肆简单向刚下来,不知道情况的任意介绍面前的两位叔侄,“刘医生带奇奇来向你道歉。”
“这就是我们同事任意。”江肆给双方互相介绍完便顺手接过了任意手中的箱子,站在一旁,以一种守护者的姿态。
“任小姐,我是带奇奇这孩子来给你道歉的,实在是对不起,奇奇这孩子和同龄人不太一样,很多事情他不太认知得到,所以今天撞倒你之后第一反应是回家躲起来,我和我爸已经教育过他了,他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主动要求来向你道歉。”
刘医生有将近一米九高,身形魁梧,客气地说完来意后一把拎起旁边低头不语的男孩放到几人中间,他的气势吓得任意以为他要打孩子,在她马上就要伸手阻拦的时候,却听刘医生的声音柔和了两度,道:“奇奇,你刚才说见到阿姨要说什么?”
“……”任意收住自己的动作,抿了抿唇,看向脸色涨红的小男孩。
阿姨就阿姨吧,眼前的刘医生看着也不过三十出头,她总不能平白比他矮一辈。
“对、对不起……”奇奇涨红了脸,抬头看着任意,声音却比蚊呐还小。
任意也不习惯于与年纪这般小的孩子对话,听到他道歉之后,连忙摇头道:“没关系,当时也是我没有注意到,而且我们已经在刘医生那里自助包扎过了,刘医生,我们还打包了一点碘伏和纱布,没有提前给你说……”
任意话说到一半就被刘医生打断:“林主任都给我说了,你们拿着吧。中午我媳妇那边有点事儿,不然我得当着奇奇的面亲自给你处理伤口才行,还有这个——”
刘医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就十分精致的绸缎布包,双手递给任意,道:“我媳妇知道这事后也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她平时喜欢做做手工,就挑了两只香囊给你,也算我们夫妻俩替奇奇赔礼。”
任意赶紧摆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伤,她回去买支药膏防止留疤就行,哪能又让人家道歉又收赔礼的,实在是太客气了。
刘医生见任意不收,主动打开布包,拿出里面的两只香囊,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只是上面的刺绣是她亲手绣的,一个是兰草一个是莲花,她还让我专门去药房配了药材装在里面,兰草的这只可以挂在床头安神,莲花的这只可以放在书房清心。”
“我们这边不是要划成旅游区了吗,我媳妇准备把自家门头改造成一间手工店面,到时候就买这些东西,任小姐回去如果用得好的话,也可以向亲戚朋友介绍一下,算是帮我们发展一些客户。”
任意看着两只香囊有些心动,确实是比较精致的手工制品,看得出来制作者技艺非常成熟,比很多网店售卖的香囊都要多几分韵味,加上刘医生后面说的让她帮忙宣传的话,她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那就谢谢刘医生了。”任意接下那只布包,真心实意地说:“香囊非常好看精致,以后一定会卖得很好的,我回去后一定多向同学朋友们推荐。”
刘医生爽朗一笑,用和任意相同的语气说:“那就谢谢任小姐了。你们忙吧,我带奇奇回去做作业了。”
“再见。”任意对刘医生点点头,对咬着手回头的奇奇挥挥手。
但旁边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江肆却忽然开口:“刘医生,你家门牌号是多少?”
刚转过身的刘医生微微一愣,但还是转身回答道:“二组39号。”
“好的,再见。”江肆微微点头,在刘医生疑惑的目光下平静告别,看样子似乎并不准备向他解释自己的用意。
任意也有些疑惑江肆问人家门牌号做什么,但恰好静姐的电话打了进来,要求她再多拍几张指定角度的照片,她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趁着最后的自由活动时间,趁着太阳下山之前,完成今天最后的任务。
……
来时的车上江肆前半段尚且保持清醒,只在后半段有点晕车,但回去的时候,一开始就是颠簸的路段,江肆休整了大半天的精神也没有挡住晕车状态的侵袭,上车没几分钟就开始脸色发白,闭眼强忍不适。
回去的车程要将近一个半小时,江肆如果现在就开始晕车,任意担心他根本撑不完全程。
早知道问刘医生要点晕车药了。任意有点后悔刚才没有想到这件事,要是提前吃了晕车药,多少应该能起点作用,不会让江肆难受成这样。
但虽然没有晕车药……任意从刘医生给他的布袋中拿出两只香囊,放在鼻尖闻着对比了一下,青色的莲花香囊里面应该是有薄荷叶的,闻起来很是提神醒脑,想来对晕车应该也有一定的作用。
她像来时一样,敲敲江肆的手背,把香囊递了过去:“江总,闻闻这个,看会不会好一点。”
江肆感觉到任意的指尖划过自己的指腹,整个人不说精神一凛,也从刚才混沌的状态中清醒了几分,意识到她说了什么之后,接过香囊放在鼻尖嗅闻了几下,确实感觉舒服了许多,不由得多吸了几口,然后转头向任意致谢。
但等他转头过去,任意已经抱着双臂闭上了眼,耳朵上还戴着无线耳机,看样子是准备休息了,他只能重新看向窗外,将任意给他的香囊捏在手里,时不时地闻一闻,借着清凉的味道度过这漫长的车程。
一路上江肆都在悄悄观察,他看到任意脑袋向前轻轻地点着,看到她因为坐着睡觉不舒服而调整了几次姿势,看到她的脑袋最后侧向了另一边睡熟,心里竟然没由来的有些失望。
这趟车是高新区管委会安排的,最后的终点自然也是高新区,等车辆抵达管委会门口时,天色已然擦黑,车上所有人都十分疲倦,但还是要体面地互相寒暄告别。
任意最后来到江肆早上停在管委会门口的车前时,已经过了最困的那一阵,开始变得清醒了起来。
江肆与甲方做完最后的告别,见任意盯着他的车发呆,不免有些失笑。
“任意,”江肆将车锁打开,问:“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今天辛苦了。”
任意低头想了想,站在副驾驶边,说:“感觉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只想回去睡觉。”
江肆也不纠结,点点头:“坐后座吧,去你家门口那边吃点清淡的,这顿先欠着,下次再请。”
任意不太理解为什么要坐后座,让领导给她当司机不太好吧?但既然领导都这么说了,她也懒得跟他客气,点点头便打开了后车的车门,坐了上去。
但任意没想到自己刚刚坐好,另一边的车门就被打开,江肆非常自然地坐了上来,引得任意一脸疑惑。
不是,他不去驾驶位,两个人都坐后面,谁开车?
江肆打开车顶灯,对着一脸疑惑的任意扬了扬手机:“我也好累,不想开车,让代驾送我们回去吧。”
原来如此。
任意点点头,安静的不再说话,和江肆一同坐在后座等着代驾过来。
气氛实在是太安静了,她坐在车门边,觉得说话也尴尬,不说话也尴尬,望向车外尴尬,假装睡觉尴尬,假装玩手机更尴尬。
而旁边的江肆却似乎没有一点坐立不安的情绪,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手里拿了一路的香囊,任意看了两眼,见他没有要还她的意思,便也没有在众多尴尬场景中选择提起香囊,而是想起了她下午的疑问。
“江总,你下午为什么要问刘医生他家的门牌号?是准备给他寄东西吗?”
江肆将手上香囊的流苏理顺,收进兜里,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任意不理解门牌号还有什么作用。
“他家不是准备做生意吗,回头让张静看看能不能在他家附近做一个小的休息点或景观点,吸引一下人群。”
还能这样?!
任意微微睁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