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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黑暗料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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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火的胡萝卜是真正的半熟,一边生一边熟的那种。
李承乾这个时候的操作,给人的感觉是,这人带了脑子,但是不多。
说他带了脑子吧,他知道不伸手到粥里捞。
说他带了脑子吧,他不知道用大勺舀上来。
脱手的胡萝卜如同脱钩的鱼,扑通一声跃入铁锅之中,溅起一片水花,接着便又想风浪中的竹筏,在热浪中起起伏伏,起起伏伏。
风浪越大……李承乾与王英所受到的波及也就越大。
王英离得远些,沾到了些米汤。李承乾离得很近,南仁布所做的太子常服,便画上了一团白雾。
李承乾:终于知道为什么厨子们都要带围兜了。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
正当李承乾还在看着自个胸前那块白团,锅里的粥忽然沸腾了起来。“咕噜咕噜”的热粥开始翻滚着冒泡,带动着粥中那些绿啊,红啊的。
那场面给人的感觉,如果大家见过泔水桶沸腾的样子,应当是能有所想象的。
沸腾的泡沫眼看着就要越狱而走,往太子殿下剩下完好的布料上扑去。王英赶忙去扑灭了火,心惊胆战地瞧着锅里造反的米粒被镇压下去,才舒了一口气。
忍不住擦了擦头上的汗,王英瞧着手足无措的太子,心中哀叹:让太子殿下做这种事情,还不如将出宫的厨子们请回来省事。今日太子所穿是新做的衣裳。那做衣服的南仁布今年进贡的本就不多,陛下不过赐下两匹,今日便算是报废了一匹。
暴殄天物啊,若是让陛下知道了,说不准还要怎么训斥太子呢。王英心道。
李承乾倒是无知无觉,反而是瞧着锅里的白粥,瞧了许久。
随着温度渐渐下降,白粥也停止了沸腾,看上去倒是不再那么恶心人了。只有里头的胡萝卜,若隐若现,却依然□□着,保持着整根,显得极为违和。
李承乾问道:“这算是煮成了吗?”
王英犹豫,道:“煮成了……吧。”至少熟了,应当是吃不死人的。
李承乾苦恼:“那里头的胡萝卜该怎么办呢?”
王英建议到:“殿下,要不,干脆别将胡萝卜舀进碗里?”
“好主意!”
李承乾便拿起本就放在一旁的大勺,往锅里一伸,一舀。
粥是舀出来了,然而那整根的胡萝卜就跟扒了皮似的,突然瘦了一圈,红色的碎屑都跟着往勺里飘。
李承乾戳了戳还剩个芯儿的胡萝卜,里头还是硬的,直直插在粥上,不动如山。
李承乾嘟囔:“定是这勺的问题。”
勺:???
勺半夜都要惊醒,骂一句:不是,这都要怪我?
李承乾将盛好的粥,交给王英:“王英,将这个给温良娣送去,就说是孤亲自做的。”亲自两个字还被重重地顿了两下。
王英看着自个儿手里的乱七八糟粥,再看看锅里的姹紫嫣红粥,犹豫道:“殿下不若自己送去后厅?”你留在这,难道要把锅里的粥都喝了?
李承乾想了想,觉得王英所说甚是有理,便又抢过粥,自个儿端着送了过去。
王英无奈,拿起一旁的托盘,喊着:“殿下,用这个端!”
在王英的帮助下,李承乾将粥,成功送到了温希文的门前,第四次扣响了门:“卿卿,今日辛苦了这么久,是不是饿了。我亲自给你煮了粥,你要喝吗?”
里头没有一点声音。
幸而李承乾刚刚进来时,就悄声问了一旁的内侍,温希文是否有出过房门。
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没有。
李承乾便耐心地敲了第五次门:“卿卿便是生气,也不要饿着自己呀。”
里头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李承乾又如之前一样,屏息凝神,倾听温希文的声音。然而温希文什么心声都没有。他第一次觉得,之前能听到温希文的心声,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温良娣不会是睡着了吧?李承乾看向王英,王英也看向李承乾,此时两人的共同想法便是这。
李承乾口型道:怎么办。
王英摇摇头: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办。
李承乾急眼:你不是很会哄女人吗?
王英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小人怎么会哄女人呢。小人连那啥都没有,小人哄女人做什么?
李承乾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认命地敲响了第六次门。
本来都不报希望了,却见门“吱呀”一下,被打开了。兰玥从里头出来,冷淡地行了一礼,道:“良娣吩咐小人接过太子殿下的好意,太子殿下若无其他事宜,便请回吧。”
兰玥只将门开了一条小缝,刚够兰玥一个人通过。兰玥取过李承乾手中的托盘,就往里头缩。李承乾一个健步上前,一只脚便卡住了那条缝。
兰玥又惊又怒,即便是两只手都被托盘占着,还是空出了两根手指去拉门。
李承乾的脚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然而李承乾毫不在乎,道:“卿卿,我知道你生气,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嘚儿,兰玥,关门。”
兰玥急中生智,把李承乾的脚一踹,李承乾终于吃痛一下,将脚缩了回去。
兰玥便顺势把门给关上,还插上了门销。
王英低着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但是看到太子跳脚,还是忍不住上前扶了一下。
李承乾怒目而视:“笑什么,没吃过闭门羹吗?”
“呃……”没吃过。王英自然那不会说出这话来,只是想了想,他自省到:我刚刚也没笑啊……
吃了一个,哦不,五个半的闭门羹,李承乾又在温希文的门口蹲了好久,等着听温希文的心声,亦或是温希文吃饭的声音。
然而依然是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
李承乾也没有勇气再第七、第八次敲响温希文的房门,只能失魂落魄地回到自个儿卧室自闭去了。
然而,温希文真的什么心声也没有吗?
并不是。
温希文虽然将李承乾关在了门外,但是却并不想李承乾看到她现在脆弱。
因而李承乾在当守门员时,温希文还是憋着一口气,不发出来,硬撑出“我没事”的气势来。
若是让温希文自己来评价,她恐怕也会觉得,自己这段表现堪称完美。毕竟除了甩门那一下仍不住情绪,没憋住眼泪,抽泣了一下。后面李承乾不管怎么做怎么说,均是只是面无表情的不搭理罢了。
然而兰玥可不这么看,毕竟温希文眼眶中,越积越多的眼泪,不是假的。
温希文在李承乾离开后,那股子无所谓的心气便卸掉了,真实的情绪一下子浮上来淹没了温希文。
温希文愤怒,愤怒于李世民的白嫖,武媚娘的背刺,李承乾的旁观,温希文也失落,失落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此多的负面情绪交杂在一起,汇聚到温希文的表现,便是悲愤。
温希文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着,偶尔哽咽一下。然而她怎么在心中安慰自己,都无法将那股子已经冲出的悲愤憋回去。
情绪必然需要一个发泄的通道,温希文便将自己的枕头当做沙包,假装这个便是武媚娘,或者李承乾,亦或者是李世民,使劲地锤了一下、两下、三下。觉得不解气,温希文还将枕头搓拿折放,卷成各种样子,在床上扔来扔去。再不解气,温希文便跳起身来,踩两脚,再原地起跳,蹦跶上去。
兰玥第一次见温希文如此伤心生气,眼神中满是担忧,但也只是默默地陪在温希文的身边。她是不敢埋怨李世民的,但是跟着温希文久了,又时常见到李承乾,太子殿下便也不再那么高高在上。
此番为自己的主子抱不平,兰玥心中不由得埋怨了一下太子殿下。
“世界上哪有什么公平啊,你在做什么梦呢温希文。”温希文对着枕头发狠,嘴里嘟嘟囔囔道。
“不就不能住在仪和殿嘛,这有什么的。不就是把仪和殿让给给武媚娘嘛,这有什么的。仪和院不就是小了一点,挤了一点吗,东宫不就是不自由了一点吗,这又有什么的。”
温希文越说反而越气了,说着说着,把自己往枕头上一埋,闷声哭道:“我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去做酒精,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啊,一场空。呜呜呜呜呜……”
温希文越盘算越觉得自己亏大发了。她辛辛苦苦一个月,每天干着996的活,操着007的心,兢兢业业地守着实验室,将酒精从几度变成了五十几度。
虽然李世民他们只知道酒精纯度的提升,并不清楚这样的技术究竟能够带来什么。然而温希文知道,有了蒸馏,许多的东西都能做了。有了酒精,便有了有机化学的基础。
且不说别的,她如果拿出□□,再想办法加点乙醇,再不考虑产率和安全问题的情况下,这种东西拿上战场,便是横扫世界的存在。未来李世民的高句丽之战,高句丽即便是守着城墙不出,拿出这样的大杀器炸一炸,城墙会不会塌有待商榷,但没见过炸药的敌方人心,必然是要涣散掉的。
而她的时代中,化学这门学科,经历漫长的时间才从无机化学跨越到有机化学,还跟大唐没有半毛钱关系。然而她的到来,让本就处于世界之巅的大唐,又甩出了别人几个大步。
实际上,温希文给大唐带来的,是一个跨越时代的进步。
然而,这样的贡献,到头来,除了李承乾解禁,什么也没换着。哦,倒也不是什么收获也没有,她收获了太极宫一月游。
但是,李承乾解禁跟她本人有什么关系,温希文即便是不提这件事情,李承乾作为大唐太子,迟早也是会被解禁的,有没有她都一个样。
要是早知道她将酒精献上,换来的是回到东宫后院,她宁愿顶住李世民的压力,找各种借口,磨洋工先磨个一年再说。
本来温希文也可以接着这个功劳,要求常驻太极殿,然而自己关键时刻没管住嘴,说梦话。说就算了,说了大逆不道的话就算了,结果还让李承乾给听着了。
最后的最后,温希文依然认为,是那天晚上的梦话,导致了这样被动的局面发生。
然而愤怒伤心过后,温希文必须要冷静的考虑她的处境。她的心中也非常清楚,事情已经过去了,光是哭,光是闹,是闹不出什么名堂来。
开摆!温希文捡回来自己的初心。反正辛苦了这么久,我还不能多休息休息了?
已然平静下来的温希文,环顾四周,开始盘算,自己该怎么将自个儿花钱打的东西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