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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各怀鬼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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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大人物越是云淡风轻地提问,越重要。
一个谎言也需要另外无数个谎言来圆。
温希文只能编纂道:“臣妾自嫁入东宫之后,便和武才人淡了联系,直到陛下赐下仪和殿,准许臣妾常驻太极宫,这才和武才人又见了面。”
李世民追问:“怎么见面?”
“呃……”温希文一时语塞,生怕自个儿说露馅。两人刚刚只不过是对了一些信息,而细节上是完全没有来得及对。
武媚娘也意识到了,便接上话:“臣妾曾捡了只小狗,前些时候跑丢了。臣妾寻它,才寻到东北角来了。哦,对,臣妾还曾问过殿外禁地的侍卫,他也可为臣妾作证。”
听完这话,温希文投给武媚娘一个赞赏的眼神:女皇反应真快!
只是,李世民不吃这套,冷笑道:“你寻得够远的。”
武媚娘顿时低头噤了声。
李世民长吁一口i,道:“你们两个的渊源,朕知晓了。只是武才人今天在仪和殿做什么?”
“呃……”轮到武媚娘卡壳了。温希文刚刚,也就说了一些关于酒精的事宜,其余事项一概不知。武媚娘哪知道她今天来仪和殿应该做什么。
温希文立刻补上,道:“武才人今日是来恭贺臣妾的。”
这个理由还算是靠谱。今日早晨,温希文刚将制好的酒精进献给李世民,武媚娘中午便来道贺,虽是赶了点,若说是欣喜激动,非要第一时刻来给好姐妹送上祝福,也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李世民不信,继续问:“既然是恭贺,可有带什么贺礼?”
“呃……”两人齐齐卡壳。
武媚娘在想温希文殿中有什么,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哪样东西,能够符合她送给温希文贺礼这一项。温希文寝殿中的家具也好,装饰也好,都太奇特了,奇特到没有一样是能在整个太极宫里找到第二个的。
李世民瞧着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心下更是冷笑。温希文和武媚娘,两人之前的交际确实不可查,但是绝对没有她们两自己说得那么熟悉。
前一段时间,后宫有人向李世民奏报,说是后宫的御妻们最近出门的极为频繁,以宝林以下的微末御妻最为频繁。李世民当时没想太多。每天事情那么多,他哪里来的空档时间去管这些东西。此事涉及后宫,李世民便只是让人通知了韦贵妃一声,让韦贵妃来处理这个事情。
即便如此,李世民依然没有将心思放在这件事上,后续,韦贵妃也没有派人来与李世民分说,这件事就彻底的被遗忘了。
然而今日,他突然想起了这个奏报,突然发觉,这份奏报似有蹊跷。
太子正禁闭与仪和殿,而又有御妻天天往外头跑。武才人如此巧合便来恭贺温良娣,武才人消息获取得如此及时,说明武才人常来仪和殿。
李世民的心思百转千回,顿时就往一片青青草原的方向想去了。
然而温希文虽然沉默,她的心理活动却不沉默。温希文的心理活动也经历了一个巨大的过山车。
从刚开始的“怎么回事,早上李世民还挺开心的,这连午膳的点都没过,怎么就这么难缠起来了?”
到“李世民说话怎么这么阴阳怪气?”。
再到“啊?媚娘就是来恭贺一下我,一定要带贺礼吗?”。
最后再到“我要扛不住了,李承乾你说话呀!”
李承乾一直在默默地听着温希文的心声,他也在哀叹。他们之间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用一句话而言就是:李承乾知道温希文不知道李世民知道温希文不是温希文。所以李世民知道温希文在说谎。然而温希文不知道自己早就已经被看穿了,但李世民又不能揭穿温希文在说谎。
于是,局面就在温希文的话语推动中,走向更加混乱的局面。
只是李承乾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终是站了出来,试图救了一下场:“父皇,武才人前来道贺,儿臣也是知晓的。昨日武才人便递了拜帖来,今日早晨还是儿臣请武才人进来的。”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之后,李世民疑狐地看着李承乾,眼神是说不上来的审视。
刚才李世民才想到自个儿头顶上帽子的颜色问题,此刻若是能友善起来,那就奇怪了。
“是嘛,太子与武才人走的挺近啊。”李世民语气即为平常,与家常聊天没什么两样。
只是话语说得诛心,李承乾的脖颈后面,已经出现了一层密密的汗水。
算了,让李承乾说越说越糊涂,还是我来吧。温希文心中哀叹,道:“陛下容禀,臣妾搬入太极宫而殿下未来之前,便总觉得有些孤独,后宫妃嫔中年纪相仿的,就认识武才人一个,臣妾便常邀请她来。”
“臣妾在制作酒精时,遇着难题,媚娘瞧我头疼不已,便主动问及。臣妾便隐去酒精,将难题简单与她说了。臣妾本也不指望媚娘能帮上什么忙,然而第二日媚娘便向臣妾举荐一人,居然真的帮助臣妾解决了这个难题。”
李世民问道:“什么人?”
温希文答道:“陛下也认识,便是那位温主簿。”
李世民恍然。
温希文接着说道:“自那之后,臣妾每每遇见困难,便总爱与媚娘说道一二,媚娘虽然不是每次都能解决问题,却启发了臣妾许多。故而,便让媚娘参与了酒精制作。”
“臣妾虽是为了陛下,但是此事确实是臣妾擅自做主,请陛下治罪。”温希文便一礼拜伏下去。
这话到李世民的耳朵里,又成了另一副模样。
在交谈中,温希文和武媚娘,以及自家儿子李承乾,三个人的话,不管是从逻辑的角度还是从事实的角度说,没有任何问题。然而就是因为李世民知道,此温希文非彼温希文。那么上述所有话的大前提:温希文与武媚娘交好,便不存在。
但是如果将这个大前提抛开,温希文所说的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李世民坚信,世界上没有完美的谎言。如果看上去有,那便是九分的真话掺一分的假话。温希文说的话中,究竟有多少的真话,又有多少的假话?
于是,李世民只是喝茶,淡淡问道:“武才人是怎么认识温主簿的。”
这题姐姐没教过,武媚娘看向温希文。
这是硬按给武媚娘的,温希文自己只好圆道:“温主簿原来是司膳房的掌膳,许多人都认识,之前武才人也仅仅是在臣妾面前提了一嘴,武才人自己恐怕都忘了吧。”
这本是一句平平无常的话,一句诉说事实的话。
然而,只听到仪和殿前厅中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李世民将茶盏都给打翻了。
原本站在一边的张阿难,抬眼一瞧,李世民的脸上显出迷茫的神态。如果让温希文来形容此时的李世民,大概是“cpu烧了的样子”。
温希文还趴着,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怎么冒犯到了李世民,只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装鹌鹑。反正温希文也正好趴着,沉默不语就是了。
好一会儿,才听到李世民开口,言语中带着十分的不敢置信:“温主簿,原来是司膳房的掌膳?”
“是。”温希文听到李世民的话,也觉得疑惑万分。温主簿的册封圣旨不是你自个儿发下去的吗,这会儿在怀疑什么?
“她是女的?”李世民问道。
“温主簿是陛下亲封,陛下不知道吗?”温希文反问。
这其实是个大乌龙。
当时阎立本与温希文抢人,便是因为工部铸钢的火候问题无法解决。而阎立本的本意是,让还是掌膳的温主簿得空去帮帮忙。
温希文不肯啊,之前问你们工部要人,你们找不到合适的,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人了,你们还想摘了桃子去?必不可能!
于是温希文便回了一嘴:“人温掌膳愿意帮我,那是她乐于助人,况且我还派了人专门顶了她的差事。她去你们那帮忙,谁帮她干活?阎大人总不会从工部找个人阉了,送过来顶替她的差事吧。”
几句话把阎立本怼的哑口无言,只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之前陛下是不是说了实验室可以便宜行事的谕令?”
温希文此时还不知道阎立本要做什么:“是的,怎么了?”
阎立本伸手道:“谕令借我一下。”
拿到谕令的阎立本,反手就去李世民那儿求官去了。
然而阎立本在李世民那儿,长篇大论了一番这位名叫温右的人,对于实验室是如何的重要,对于工部又是如何的重要。最后所求的,不过就是工部小小九品主簿。
李世民想都没想,就批了。又考虑到,温主簿要在实验室任职,便破了谕旨只封五品官的例,专门下了一道圣谕给中书省,要求简化流程,尽快完事。
前朝的高官们,具是知道酒精是如何重要的。中书省看了看谕旨,一看是关于实验室的,有皇帝的催促,又是末流小官,封了也便封了。实验室又说他过于忙碌,没空专门去中书省走一趟。中书省一听,贴心地省去了一干流程,包括验明正身,便下发了鱼袋官服。
这些人没有一个人发觉,新册封的九品芝麻小官温主簿,是个女的!
哦还是有人的,实验室的人知道,温希文知道,阎立本也知道。其余便没有外人了。
或许是温右这个名字看不出男女,或许是对于实验室的信任,又或许是九品官小的可怜。
反正温右就在这么一大串乌龙里,成为了大唐第一位女朝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