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与爱丽丝》七月的橘

35、35

　　【三十五】

　　忙碌且漫长的暑假结束了。
　　夏天也结束了。

　　开学的前一天晚上，吃过晚饭，沢田纲吉就匆匆跑上楼，他先从爱丽丝的房间里取了一套被碧洋琪折叠好，放在角落的爱丽丝的衣服。

　　而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拉上窗帘。

　　棕发少年将衣服放在床铺上，装好人偶最后一个关节好，背过身去捂住眼睛。

　　“爱丽丝，你在的吧？”
　　“变回来后，穿上衣服叫我。”

　　“好！”
　　一道再熟悉不过的，清甜柔软的嗓音在背后传来，带着浅浅的笑意。

　　听到那道声音的瞬间，沢田纲吉的身形僵住了。
　　他呆愣愣地蹲在地上，连双手从眼皮上垂落下来都没发觉，只是那么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的地板。

　　鼻尖隐隐泛起的酸意让他不自觉抿紧了唇，而后，少年垂下脑袋，抱住了自己。

　　是爱丽丝的声音。
　　是爱丽丝讲话的语气。
　　真的是爱丽丝……

　　其实他一直都不确定，不确定爱丽丝是否还存在于这个家。
　　他最后一次见到她，她躲在一只死去猫的身体里，还被他驱赶出去，那之后，爱丽丝就彻底消失了。

　　什么都不存在。
　　他一直在努力学习，一直在打工赚钱，想要给爱丽丝做出新的身体，想要她回来。

　　因为喋喋不休的爱丽丝喜欢热闹，她害怕寂寞。
　　孤身一人待在谁都看不到，摸不到的地方，她肯定会哭的。

　　就像是之前，他问她关于过去的事情，她就难过了。
　　她一直作为人偶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阁楼，以喜欢的名义。

　　爱丽丝最害怕被遗忘，被抛弃，被无视了。
　　爱丽丝什么都怕。

　　就像是他一样。
　　以前，在Reborn没有来这个家之前，他在学校的日常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有许多人围绕在身边的时候，大概，就只有被欺负时才会。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Reborn，有狱寺君，有山本，有许多许多的人，会聚在他的家里。
　　他有了珍视的同伴。

　　沢田纲吉很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哪怕他也会下意识抱怨大家带来的麻烦，但即使是麻烦也好，他也不想要变回过去，什么都没有的时期。

　　爱丽丝和他是一样的吧。

　　她离开了那个无人造访的人偶店的阁楼，来到了他的家。
　　他们一同经历吵吵闹闹的每一天。

　　可是从某一天开始，这份吵闹，唯独缺少了爱丽丝的声音。
　　她没有办法再融入进这里。

　　即使她说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到，不会有人回应她。
　　那种生活，一定会比他曾经经历的，还要更为绝望和恐惧。

　　所以。
　　爱丽丝寻找到了一只猫的身体。

　　可是，他和Reborn却把爱丽丝从猫的身体里赶走了。
　　她一定很难过。

　　爱丽丝会是会生气的离开再也不回来，还是继续留在这个家里，待在谁也看不到摸不到的地方，偷偷地哭泣？

　　不管是哪个可能性，沢田纲吉都不想要爱丽丝经历。
　　那可是爱丽丝，他比谁都清楚爱丽丝的性格，也比谁都清楚，爱丽丝平时被娇惯得有多厉害。

　　只要想到在他有所松懈的时候，爱丽丝正在承受痛苦，他就无法闭上眼睛。
　　他想，他是舍不得的。

　　舍不得让爱丽丝不回来。
　　舍不得爱丽丝再回到以前的生活，孤身一人。

　　哪怕这一切都是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沢田纲吉也还是日复一日地打工，日复一日地，磨炼自己做人偶的技术。

　　现在，终于……

　　他听到背后传来的细微声响，布料摩擦的动静。

　　接着。
　　被他抚摸过不知多少次的金色发丝，丝丝缕缕地从他肩膀处晕开，垂落在他身前。

　　有点僵硬的触感从背后抱住了他。
　　少女将脑袋压在他的肩头，从背后探出来，眨着清澈的眸子看向他。

　　“纲君，你在不开心吗？”
　　她用手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语气很天真地说：“揉揉揉揉，纲君不难过，爱丽丝在这里的。”

　　他将下唇抿得更紧，握紧了拳头，用力点头。
　　“……嗯。”

　　他没有难过，是在开心吧。
　　开心，终于听到了爱丽丝的声音，终于让她回来了。

　　只是……
　　他不免也会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经历，也会去设想爱丽丝的经历，并为她，为自己，感到庆幸，密密麻麻的酸涩感铺满了心房，少年微微侧过身，伸手将眼前的金发少女抱住。

　　“爱丽丝，你回来了。”
　　“嗯嗯！”
　　爱丽丝小弧度地点头，也用双手抱着他，同样没敢用力。

　　她凑在他耳边，小声地告诉他：“纲君，你知道吗？爱丽丝一直在看着你哦，你好辛苦的，我都知道，我还陪你一起去打工了，但是你看不到……”

　　“还有还有，我每天都有跟你讲话，你也没听到。”
　　“我之前出门去找猫猫了，想要借用它们的身体，但是，可能我太笨啦，就失败了，我的头都，撞破了，好痛好痛的。”

　　因为沢田纲吉说，在他面前不用自称也可以，爱丽丝就不会刻意在语句不通顺的情况下也执着地自称爱丽丝了，只是她的习惯很难改，大多时间，还是说着爱丽丝爱丽丝开头。

　　然而刚才那段话，她说着说着，就丢掉了自称，或许是被情感所驱使，爱丽丝说到一半后，停顿了一会儿。

　　又默默将他抱住，低头蹭了蹭他。
　　“纲君，你知道吗？爱丽丝差点就要消失了，我好害怕见不到你……”
　　“然后我回到家，就靠在你的腿边，跟你说了好多话，你都听不到，也不能安慰我。”
　　“纲君纲君，摸摸爱丽丝的头吧。”

　　她把之前没能传达的话一遍遍说出来。

　　她说完，沢田纲吉就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望着她露出浅浅的笑容。
　　“是这样吗？”

　　“是的是的。”爱丽丝开心地用脑袋蹭他温暖的手掌心，“纲君再摸摸～”

　　如果是之前，沢田纲吉应该会很无奈地看着她。
　　但是今天，她说了几次，他就很配合地摸了脑袋多久。

　　一直到少女那活泼不减的语调不知道第多少次重复那句话，房门卡塔一声，被从外面打开。

　　穿着黑西装的小婴儿看到两个人蹲坐在地上，互相伸着手摸对方的脑袋和脸颊，还笑得傻乎乎的，他沉默了两秒。
　　掏出了一把手枪。

　　“够了，别再让我看到这种蠢画面！”
　　砰。

　　“诶——”
　　“Reborn好过分，爱丽丝刚刚回来就，开枪打我！”
　　“就是就是，爱丽丝刚回来，Reborn应该对她态度好一点，她这段时间也不好过的。”

　　“闭嘴蠢纲，你比爱丽丝还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