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与爱丽丝》七月的橘

17、17

　　【十七】

　　沢田纲吉觉得爱丽丝最近很不对劲。
　　一直黏着他的小姑娘，突然就很少出现在他的周围了。

　　当然，她每次见到他，表现得还是一样的热情和兴奋。
　　那就不是对他感到厌倦的缘故。
　　可放学后，他就找不到爱丽丝的人了。

　　这很危险不是吗？
　　爱丽丝的身体那么脆弱，虽然她穿着并盛中校服在外面闲逛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很低，但……！

　　也有另一种可能性不是吗？
　　遇到和并盛中有仇的家伙之类的……？
　　毕竟云雀学长凶名在外。
　　沢田纲吉对此感到忧心忡忡。

　　“说起来……最近放学后确实很少在阿纲的家里见到爱丽丝呢。”听完沢田纲吉的苦恼之后，山本武回想了下近期的情况，不确定地问，“难道是遇到什么事了？”

　　狱寺隼人冷哼一声，显然对此十分不爽：“那家伙，居然又让十代目这么担心。”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跟着轻快了起来：“别担心十代目，我会去找她的，十代目您就安心地在家里等待就好了，绝对会把她抓回来的！”

　　“抓回来的什么的就不必了啦！”沢田纲吉连连摆手，生怕对方真的这么做了，“爱丽丝会害怕的，她本来就很害怕狱寺君你了。”

　　“那我们在附近找找看？”山本武看着放学后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的学校门口，提议道，“爱丽丝的身体行动不太方便吧？肯定没有办法去太远的地方的。”

　　“而且那家伙平时除了十代目的家也没怎么去过别的地方，既然晚上会回家，说明她绝对没有去自己不熟悉的街道的。”狱寺也跟着分析道。

　　沢田纲吉觉得二人说得很有道理：“那我们就找找看吧，不过，既然爱丽丝有秘密，还是不要被她发现比较好……”
　　先看看爱丽丝最近到底是瞒着他在做什么事，确认她不会有危险，他就放心了。

　　他是这么打算的。
　　山本武和狱寺隼人也跟着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的想法。

　　于是，三人商量好路线之后，便开始在学校附近的几条路寻找爱丽丝的身影。

　　半个小时后。

　　“真奇怪啊，学校附近竟然没有……？”在找了好几圈依旧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之后，山本武是真的感到意外了，“爱丽丝的身体不是人偶吗？”
　　应该是无法去较远的地方才对啊。

　　“我们还有什么地方遗漏了吗？”沢田纲吉一时犹豫不决，“还是说，去我家附近那几条路再看看？”

　　“十代目——”
　　狱寺隼人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他喘着气，像是一路狂奔而来，告诉二人：“找到了，我，找到那家伙了！”

　　“找到了？在哪里？”
　　“……”

　　“狱寺君？”
　　狱寺别过头，有些烦躁地抓着头发，语气很是费解：“我也不太明白啊，那家伙居然……”

　　——在倒垃圾的地方。

　　学校每天都需要大扫除，每个班级都有值日生，理所应当地会产生很多垃圾，因此在学校的附近有一个堆积垃圾的“垃圾站”，当然也是附近的家庭用来丢垃圾的地方，第二天会有专门清扫的工人再将那些垃圾转去大的垃圾站处理掉。

　　就是这样的地方，三个人赶过去的时候，却被眼前的场景深深地震惊到。
　　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震撼。

　　在堆积如山的垃圾堆里，那个穿着并盛校服的金发少女，将自己干净的外套和书包放在一旁，远离了垃圾堆。

　　她正踮起脚尖，费力地在脏乱的垃圾堆里翻找着什么，每翻找一样，再确认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就摇摇头，再丢掉。

　　即使从背后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即使知道，她根本不会有微笑以外的神情，任何人都能感觉到，从她身上传递出来的，那一瞬间的失望与失落。

　　沢田纲吉望着她的背景，那头色泽明亮的金发在夕阳的映射下无比耀眼，拢着灿烈的光辉，而在她的脑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爱丽丝失去了她的红色蝴蝶结。

　　……是因为丢掉了他送的蝴蝶结，才会每天放学后都来翻找垃圾的吗？
　　什么啊，明明再跟他说一声，他就会想办法给她买新的。
　　可是她却……

　　总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紧紧捂住，无法喘息。
　　有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

　　正当他准备不顾一切地过去将少女的手拉住，让她停下打开另一个垃圾袋的举动时。

　　“找到了——！！”
　　少女的声音无比雀跃，就像是，他答应她继续留在家里的那一天，她也是这样的开心。
　　那份喜悦，仿佛已经得到全世界。

　　沢田纲吉抬起脚的动作停住，接着收了回来。
　　然后，在他抬头的刹那，看到不远处的少女，因为看到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东西，费力地去扯另一样看起来非常沉重的垃圾时，手肘瞬间被弹飞，半截手臂掉落在她身侧。

　　‘爱丽丝——！！！’
　　“等等，阿纲。”
　　山本武拉住了他差点就要冲上前的举动，将他拉至身侧，压低了声音：“爱丽丝好像找到她的东西了，我们现在过去打扰，她可能也不太想看到我们吧……”

　　而且……
　　她完全没有在意自己掉落的手臂。

　　在他骤然放大的瞳孔中，那个少女不管不顾地，几乎将大半个身体都埋进了垃圾堆里，然后，从里面拿出来两样东西，高高举起。

　　她很兴奋地在原地转着圈，欢呼着。
　　“太好啦，爱丽丝终于找到了！”

　　接着，她低下头，用仅存的手艰难地抚摸着那样东西。
　　声音极为温柔，带着深沉的依恋。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爱丽丝的爸爸妈妈了哦。”
　　“妈妈，我是爱丽丝。”
　　她又看向另一个。
　　“爸爸，爱丽丝~！”

　　最后，她抱着那两样东西，小心翼翼地用脸颊蹭了蹭。
　　“爱丽丝也是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了！”
　　明明什么温度都感觉不到。

　　“……”
　　漫长的沉默自三人身上蔓延开来。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堵，堵到他不敢深呼吸一下。
　　如果那样做了，一定会有什么无法控制的东西，从他的眼眶流出来的。
　　就像是此刻，他内心那股快要将他吞噬的浪潮。
　　苦涩，酸胀，和浅浅的痛。

　　在漫天绯色的夕阳余晖下，无人问津的小巷子里，建筑物的阴影下。
　　那道光芒最后掠过的地方。
　　少女手中高举的，是两个破旧的洋娃娃。

　　那甚至算不上人偶。
　　只是被他人丢弃的，已经非常残旧的，便宜到他都能买到的，洋娃娃。
　　连蓝波都不会喜欢这样的东西。

　　可爱丽丝，却无比珍视的，把他们称之为。
　　爸爸，妈妈。

　　他看到她缓慢地蹲在地上，用一只手艰难地打开书包，然后掏出里面崭新干净的蝴蝶结，小心翼翼的，对着蝴蝶结吹了吹气。

　　“不脏不脏哦，爱丽丝有放好的。”
　　这么说着，她将有些脏乱的洋娃娃塞进书包，又打开书包的表层隔层，把干净的蝴蝶结放了进去。

　　之后，她抱着自己的手臂和书包，在逐渐转暗的天色下。
　　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