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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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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后的青峰山玉宸洞中正有一个莹白圆润的珠子悬在顶部发出晶莹流光,如银汉转波澜,在整个洞府覆上层层冰霜,形成一个六边形的冰晶房间。在房间中央蒲团上坐着一白一篮两个身影,赫然是张宸和许景初。
身着素色道袍的许景初,如今的太华剑尊,白衣无尘,面容冷肃,气势冷傲孤寒,风姿端凛,清寒绝世,唯有那眉间带出一点温和的韵味。雪一样的清冷,冰一样的孤寒。
此时他右手的指尖正点在张宸额间,左手捻决运转冰魄的空间法则之力,就像是想用眼前的张宸将某个空间的事物拉扯过来。张宸笼罩在太华剑尊的灵力中,在法则之力之下扭曲了几下,几息后,张宸周身遍布皲裂痕迹,蓦然化为粉末。
太华剑尊冷肃的脸上霜寒更重,口中泛起血腥气息,一丝黑气在额间朱砂周边闪现又没入其中。他衣袖翻转收回手,将屋顶的冰魄收回灵府,房间恢复原样,他反手将地上的傀儡符篆粉末中的一缕元神收了起来。
他手中在此界中与张宸元神有直接联系的物件也消失了,不,还有上清派中的魂灯。在金仙的灵力反复冲击近千年后,再小心翼翼用各种手段维持,哪怕是金仙的心头精血,什么法宝都得被撕碎。
而此时的金鳌岛天枢峰中,阳明殿后罩房中,菡芝仙看着她用混元九品青莲化出的张宸的肉身开始叹气。此肉身为莲花瓣铺成三才,莲叶梗儿折成的三百骨节,三个莲叶,按上、中、下,按天、地、人。哪家神仙在和她抢夺徒儿在西方界门内的元神,她以魂灯做引,数百年都没能将徒儿的元神从界门内夺出。
不应该啊,张宸会被拘在界门内作为支柱,修为该是金仙以上,三清玄功不说是能化出身外化身,至少让他的元神在不影响本体对支柱的支撑之外,化出身外。
菡芝仙素手继续点在寒玉床上‘张宸’的额间,刚注入灵力便察觉明显的不同。这回她感应到了她徒儿在界门内的元神没了往常的那股拉扯,顺利地将元神带出,她将一粒金丹放于居中,法用先天,气运九转,分离龙、坎虎,绰住张宸元神,注入混元九品青莲化出的肉身中。
须臾,寒玉床上的张宸睁开了双眼。
浩瀚无垠的星河,亘古不变的宇宙星辰中,薄雾弥漫,似是自虚无中来,往鸿蒙中去的蓝色光柱中,一只小猫蜷缩其中,他双目紧闭,似是浑然无觉。数道铁链将他紧紧缚住,轻轻一动,铁链发出一阵忧伤的,断断续续的呻·吟,这响声在他心中引起了冰冷的回响。
千年来,他像是站在河边,无悲无喜静静地望着时光似流淌的河水,无边无际。
突然传来对元神的拉扯,张宸已然习惯,但这次有所不同,他运转三清玄功将元神化出体外,随着一股引力,他眼前一片白色光芒,元神从支柱内消失。绞紧的铁链发出细碎声响,蓝色光柱中只余一只小猫被缚在铁链中。
白光闪过,张宸睁开双眼时还未缓过神来,他眨巴一下眼睛,看到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如梦初醒,他转头看见师父,张口欲唤:“师……父……”声音干涩,似未上油的经久未用的机巧器械。
“雪团连话都不会了。”菡芝仙伸手覆上张宸头上,感受到师父的安慰,张宸感动还未涌上心头,下一刻便被头上的手一把往下一扣,耳边传来师父的声音:“醒了就下来动一动,试试看这个身体和你的元神适配得如何。”
“没有毛。”猫猫委屈。
“咳,这个不是重点。看看灵力运转如何,对修为有无妨碍。”菡芝仙退开两步,让张宸下了寒玉床。
张宸随着菡芝仙走出阳明殿的殿门,站在殿前广场上,灵力运转无碍,双手捻决身后出现一个蓝白双鱼的太极阵图,右手一道雷光似苍龙,左手涌出一条水龙。水光映着雷光,更显声势浩荡,惊心动魄。
“不错,你原本是雷灵根,修行雷法,属性为火,但是这具身躯为仙莲所化,属性为水。水火本不相容,水却能涨雷势,这身躯挺适合你的功法。”菡芝仙看着徒弟的两仪雷法欣慰道:“既然你已修行至金仙,那天璇峰天芮殿就是你的洞府了,不用收拾东西了,为师帮你都弄过去了。不过在这之前,雪团啊,你也该去收拾瞒着太华,也就是太一剑宗的许景初,和他订立道侣契约的烂摊子了。”
“师父说笑了,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金仙修为了,还换了身体,但徒儿不曾认识太一剑宗的许景初,又怎么会和他订立道侣契约呢?”张宸收起功法,轻声笑道。
“徒儿你感觉你现在几岁?”菡芝仙听到徒弟这么说,猛然近身搭上张宸的手腕查探,是不是脑子和仙莲没装好,出故障了?
“师父您已经不靠谱到这个地步了吗?我十八了,您昨儿才刚送我的生辰礼来着。”张宸还在莫名奇妙师父的奇怪问题。
“糟糕,脑子,不,元神出问题了。这本体无法囫囵完整出来,这问题就无法解决。”菡芝仙化出飞剑,踩在飞剑上对着徒弟说道:“雪团,虽然你忘记了,但发生过的无法改变,总而言之,你现在一千多岁了,还带着点零头。为师要去东海蓬莱岛参加法会了,具体事情你去问你紫贤师叔。”说完便化作流光远去,太华应该要到了,道侣之间的事情不好解决,让两人自己折腾吧。
张宸看着匆忙远去,就和她往常逃避麻烦的姿态一模一样,顿感无奈。身处熟悉的地方,人也是熟悉的人,他心里不知为何还是空落落的,总觉得缺了一个口子。师父拿仙莲做肉身时,是不是嘴馋咬了一口先,不对,莲藕本来就是中空的。
他刚想要依照师父所说去找紫贤师叔了解自己的情况,一道锐利的破空之声由远瞬间到了眼前。迎着天枢峰的晨曦,似是一柄霜寒利剑划破天光而来,暖黄色的笼罩其周身,月白的衣袍随风翻转,泛着银色流动的纹路,飘逸出尘。发如乌木,额间一点朱砂似火,更衬得整个人似冰雕玉砌的雪团,倏忽一下落到他身边,张宸的心砰嗵炸了一声,就像是天枢峰顶小松湖月夜下腾起的水花,空落落的心顿时完整了。
“你是谁?”张宸恍然若梦,抬手欲抚上眼前之人的脸。这人怎么长着一张他梦中情人的脸。
许景初从半空中到落地,一双眼睛都眨也不眨地看着张宸,迷茫惊喜的表情还未蔓延开来,陡然听见张宸的话,整个人忽而像锈住了一样,陷入了一种介乎癫狂又冷静的缝隙中,额间黑气开始隐现。许景初猛然一把拽住张宸的手,捆妖绳自他袖中飞出,瞬间将眼前之人缠绕缚住。
“你问我是谁?你竟然问我是谁!呵,我是你天道见证过的道侣!”许景初勾起嘴角,笑得艳丽又疯狂,眼圈一点一点被染红。像是积年冰封的冰川,地壳里却涌动着炙热的岩浆,撬开了冰川的一丝裂缝,溅射而出。
张宸被许景初压抑的眼神刺到,新安装的心脏被狠狠地揪住,点点酸涩慢慢蔓延上来,一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再也吐不出来。被捆妖绳缚住,也没有挣扎的动作,任由许景初将他带上飞剑飞离金鳌岛。
躺在在天枢峰山腰处的一颗老松上,紫贤真人拿起七宝葫芦漫不经心地灌着酒,看着带着自家雪团远去的流光,“小道侣间还玩上了捆绑,刺激。”
站在松树下的杨哲成看着摊在老松上的师父道:“师父,放任小师叔被太华剑尊带走,没事吗?”
“哲成啊,为师今天教你一个道理,不要掺和进道侣之间的是非。哪怕有人要杀妻证道,杀夫证道,说不定下一刻又开始用尽各种方法,开始不择手段来复活他道侣。最后真正身死道消的只有掺和进去的旁人,不论是劝和的,还是劝分的。”紫贤真人说道,这忌惮的语气,显然深受其害。
许景初带着张宸一路无言地飞回青峰山玉宸洞,一进入主殿就将他锁在房中。许景初关上房门,左手捻决,一道蓝色的结界自指尖蔓延,几息之内便将整个房间笼罩在内。张宸脑中突然有一句话浮现,‘冰山竟然会关注剑法以外的修行,开始会阵法结界了。’心下愕然。
他打量着这个房间,这是间卧室,一道素色的屏风挡在待客的桌椅与一张古朴的木床之间,整个房间并无多余的装饰,看来这是许景初的房间,很有眼前清冷剑修的风格。
他转头透过窗纱看见外侧在青峰山间飞翔的仙鹤,接着就被许景初扯进屏风内,一把按住,张宸小腿碰到床沿,跌坐床上。他身体刹时紧绷,转瞬又放松,对着剑修笑得暧昧:“第一次见面用不着这么着急吧?”
“第一次见面?”许景初看着他冷笑。
许景初也不理会张宸外强中干的挑衅,径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用着红绳串着的白玉铃铛,上面密密麻麻篆刻着层层防御法阵,竟还带着储物的功能,是个上品法宝。张宸瞄着这铃铛和师父为自己炼制的那个有几分相似,剑修不都只会炼制自己的本命剑吗?眼前的太华剑尊爱好真广,不是个典型剑修,不过这手艺较之师父也不差什么了,竟还是个炼器大师。
张宸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剑修将铃铛戴上了自己的颈脖,指尖碰到他的肌肤,触手冰凉,像是逼常人体温低一些,却在张宸身上撩起一串火苗,热得叫人烦躁。他对剑修说:“太华剑尊这是要将我当宠物养?”
许景初自顾自地系好铃铛,笑道:“绑住了,野猫才不会再悄然跑掉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剑修声音清冷,语气淡然,张宸听在耳中,却在心中泛起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