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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清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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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汪昭敲响段升的房门。
过了一会,她听见脚步声,房间门被打开。
段升侧身示意她进去。
她没动,抬头看他,犹豫片刻,终于问出口:“我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段升显得很失望,他不动声色地叹气:“我以为你在犹豫是否给我一个吻。”
他接着说:“你姐姐精神封闭太久,治疗需要很长的时间。”
他抬起手,大拇指指腹摩挲着汪昭脸颊,垂下的双眼盖住眼底暗色,显的很温柔。
汪昭顿了顿继续问:“那我可以去看看我姐吗?”
“你不会拒绝我的吧,对吗?”汪昭踮起脚,这次她精准无误地触碰上男人双唇。
猎物深知自己的吸引力,摊开柔软无害的身躯,引诱猎人沉沦。
谁才是猎物?
段升周遭气息瞬变,拉回主动的人,加深这个吻,唇齿交缠间:
“不会。”
.
隔天,她便请假和段升去了a市市医院。
a市市医院是国内唯一能够治疗精神昏迷的医院。
透过透明玻璃,时隔两个月她再次看见汪德音。
她推开门,走到床边。
段升在外面等着,这是他们事先说好的,她想单独和姐姐待一会。
她掀开被子,俯下身体轻轻抱住略显僵硬的躯体,将头靠在汪德音左胸,闭眼倾听那颗可以证明姐姐还活着的微弱心跳声。
“砰,砰,砰”她保持这个动作将近一分钟,默默记下心跳次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抓住汪德音的手往脸上贴。
在外人看来,这都是思念亲人的举动,没什么特别的。
汪昭又给汪德音掖了掖脚边的被子,然后终于安定下来,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段升凝望那个背影,微皱眉头,心中有些无端烦躁。
十二月底,医院就通知他汪德音的状况不妙。
b级哨兵被困在自己精神世界一年之久,说明她的内心防线已然构架完全,等于是把自己困死。
汪德音自己不愿醒来,专业的精神分析师也束手无策。
强行进入汪德音的大脑不仅有强烈排斥情况,很大概率精神分析师自己也会受到严重创伤直接变成傻子。
汪昭背对着窗外的段升,没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她呆呆地望着面色苍白的汪德音,眼睛慢慢变红。
她脚伤好了的第一时间,她就让段升带她去见汪庆阳。
汪庆阳半死不活的躺在中央塔的单人监y,拒绝回答她的所有问题,只是在她转身将要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段升只不过是因为你是唯一能为他疏导的人,才对你特别,你——
你以为谁看得上你。
阴毒的,来自末路之人的恶语。
在被拖入地下城之前,她有一个猜测。
当年姐姐出事,汪庆阳也在,姐姐是b级新生哨兵,不可能不管不顾直接冲入地下城。
此前吴娟秀恢复清醒后,她也问过妈妈当初发生了什么,是什么给她造成巨大刺激以致精神出现问题智商倒退。
妈妈告诉她,地下城正好出现在她和汪庆阳背后,汪德音为了救他们,在拉他们离开的时候,被黑洞形成的吸力扯了进去。
“对不起,昭昭,对不起,要是我不在那里,德音也不会出事,对不起。”
吴娟秀掩面哭泣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汪庆阳……她指甲用力掐入掌心,却丝毫不觉疼痛,她竭力维持呼吸平稳,防止被窗外人发现异常,眼睛蓄满泪水。
那个咖啡屋的老板可以操控地下城出现时机,当年是不是这个人也在姐姐出事的地点?姐姐救汪庆阳的时候,汪庆阳是不是顺势将姐姐扯向黑洞?
她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快疯了。
这是一个阴谋。
有人想要姐姐死。
汪庆阳是帮凶。
思路清晰的同时,她控制不住地握住姐姐的一只手,带着哭腔:“姐姐……”
姐姐的手很凉,脚也很凉,心脏跳速远低于正常值,这一切都和欧阳寿告诉她的一样。
昨天上午,她在她的教室抽屉里,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你姐姐快死了,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检查一下汪德音是否有四肢发凉,心跳频率降低的症状,段升在骗你,没人能救你姐姐。——欧阳寿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欧阳静垚的话。
她出意外,她被拽进地下城,欧阳静垚无辜被捅几刀,段升都是知道的。
那天段升坐在沙发上抱着问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她就该意识到,她早就被段升监视着。
段升只不过想让她害怕,想让她屈服,想让她顺从。
将近百分百的匹配率,段升也舍不得丢掉唯一一个可以安抚他那一团黑影的向导吧。
她紧紧抓住汪德音的手,这个世界上除了姐姐和妈妈,没有人会无条件对她好。
她还喜欢段升?
她在做什么呀,姐姐都快死了,她还想坚持自尊?还想平等恋爱?
她眼泪在白色床单上晕开一片水渍,再也控制不住哭声,趴在汪德音身上号啕大哭。
她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她只要姐姐活下来。
段升不知何时进门走到她旁边,将汪昭从汪德音身上捞起来,汪昭面露惊恐剧烈挣扎,她用力拍打段升地后背:“放开!”
“你放开我!”
“你快放开我啊!”
她喉咙扯出变调的话语,嗓子喊到嘶哑,如同溺水之人试图抱住浮木,不管不顾的扭头想去抱住汪德音。
段升冷着脸,一只手强硬按住汪昭乱动的身体,另一只手拖住她的臀,如同抱小孩一样将她提起带离床边。
汪昭一时失去重心和借力点,求生本能让她猛地双腿夹紧段升的腰。
她惊愕抬头,模糊的视线里,她只能看见对方平静无波地脸上隐隐带着烦躁和恼怒。
一桶冷水自上而下浇下,她只觉得浑身凉透了,冷的她浑身战栗。
段升抿着唇,就着这个姿势,将汪昭带出医院,放进车厢。
司机在段升示意下启动引擎,驶离医院。
汪昭沉默地望着车窗外,浑身写满了抗拒。
段升压下内心的烦躁,将手搭在她的后颈:“我会让人救醒你姐姐。”
所以别哭了。
.
接下来,汪昭每天按部就班上课锻炼以及应对段升。
风平浪静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半个月,已经二月了。
二月底是春节,新生会放假回家。
“昭昭,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张晓雨将一袋牛奶放在汪昭桌子上,有些担忧地问。
汪昭合起书拿过牛奶,“谢谢啦。”
她笑着,只是眼里似乎照不见光。
她自己可能不知道,她的脸色有多难看,脸上毫无血色如同重病之人。
汪昭道完谢,就开始翻地下城图鉴,张晓雨不好意思再打扰她,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只不过,她眼里带着疑惑,那本地下城图鉴的内容……似乎和他们的有些不太一样。
下午坚持跑了十几圈,汪昭累的受不了,跟老师申请去医务处休息。
不苟言笑的男老师自从知道她是段升向导后,也不敢对她作何要求,只有她申请的,就没有不同意的。
不得不说,段升这个名字,在很多时候好用极了。
在医务处,值班的医生见她来了,自然将她领到值班室。
值班室内部有个通道,连接中央塔底下实验室。
在段宅修养的时候,她曾见过段潜渊。
段升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她身边,他需要去解决棘手的地下城,所以当身边没人的时候,她会拄着拐杖来到花园。
她尤其喜欢阳光洒落在她身上,阴影无处遁形的正午。
身边有侍从跟着,她漫无目的的赏花,她也不是没尝试和跟着她的人讲讲话。
但是她碰壁了,段宅的侍从显然受过高等培训,他们恭敬地做好每一件事情,从不多嘴非必要不开口。
他们除了提醒吃饭上药之外不会跟她多说一个字,就像程序简单的机器人,没有人工智能系统。
某天,她在阳光照射下昏昏欲睡,一道人影挡在她面前。
她睁开眼,看见长相酷似段升的中年男子。
男人保持儒雅的微笑:“汪昭,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汪昭一开始并没有同意,但在见了姐姐后,她改变主意了。
不管给她纸条的欧阳寿是何目的,他确实告诉了她部分真相。
她不想去深究欧阳寿和段升的纠葛,她要做的是救醒姐姐。
她答应段潜渊,配合他做实验,而段潜渊可以提供她精神分析师的相关知识以及帮她查出当年是谁要害死汪德音。
穿过一道道身份验证,她来到最里面的实验室。
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眼镜的段潜渊早就准备好实验设备,淡淡道:“躺下吧,今天还是疼痛状态下精神波动记录。”
汪昭点点头,躺在类似当初她们在哨向配合中心记录精神波动的机器上,黑暗面罩中,无数发光电路吸盘连接在她大脑上,记录下她任何状态下精神波动情况。
段潜渊操作实验台旁边分出许多快屏幕的电脑设备,通过部分吸盘,传递给汪昭疼痛感受。
疼痛逐级上升,汪昭不可遏制的浑身抽搐痉挛,痛苦的呻吟伴随眼泪一起溢出。
实验台两侧的机械手臂牢牢固定住她的四肢。
当疼痛等级上升至十二级,她睁圆眼睛,疼的眼前暂时失明什么也看不见,手掌张开到极致又合拢掐进肉里,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像被碾碎重组。
姐姐安静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被一股又一股持续不断的疼痛敲散又聚合,她想着姐姐,撑过接下来所有实验测试。
......
一切结束后,汪昭冷汗浸透后背,她虚脱地站起,有些不稳地搭住床台。
段潜渊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数据记录还是不够完全,痛苦测试还需要再进行几次。”
汪昭麻木地点头。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回去吧,别被段升发现。”
医务处值班的医生搀扶着她回到医务室。
地下实验室内,段潜渊从手环中调出一张照片,照片中女人笑容灿烂站在阳光下捧着花,穿着婚纱美的连鲜花都黯然失色。
他久久凝视照片上的女子。
快了,就快要成功了。
他要给段升打造一个万无一失的疏导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