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必姚》子臻

16、钦淮

　　“没事。”必姚轻轻应了一声，光洁的额头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她瞪着一双粼粼发光的大眼，活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师兄，这些恶徒怎么处置？”一旁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问道。

　　先前关怀必姚的少年微微颔首，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丢到山里喂野猪好了。”

　　听他这么说，那群被捆绑起来的山贼个个面如土色，一副魂飞魄散的样儿，刚才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开始连声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少年轻轻伸出手，轻而易举拎起那一捆人，眉头一皱，修长的手臂往旁边一摆，山贼们就绕成一团滚了下去。

　　“啊！”那凄厉的惨叫声叫必姚汗毛直竖。

　　“兄台受惊了，”一位娉婷婀娜的持剑少女身着鹅黄色短衫，关切地看着必姚，“这林子很危险，人不能久待，你愿意和我们一道吗？”

　　“临轩，你省着点吧，瞧他那窝囊样儿，给野猪吃了也比活着强百倍。”少女身边一个面目俊朗的少年不屑地看着躺坐在地上的必姚。

　　“我让你吃，你敢吃吗？”必姚勾起一个明快的笑容，玉颊闪闪发光。

　　那少年面色一青，气急败坏道：“你敢骂我是野猪？”

　　必姚冲他甜甜一笑，故作天真：“我可没有这么说。”

　　一旁的几位少男少女都轻轻笑了起来，被称为临轩的少女面带几分乐意：“呵呵，好有趣的公子，我还没有见过有哪个高手叫原祁吃亏的。”

　　原祁怒冲冲地揪起必姚的领子，起身时，牵动了必姚脚上的伤口，必姚惊呼一声，脸上一副呲牙裂嘴的表情：“野猪吃人啦！”

　　“原祁，你在做什么，快放下他！”先前为首的少年微笑着斥他。

　　原祁手一顿，倔强地看着为首少年，那眼中分明还坚持着的几分任性对着少年不怒自威的笑眼，竟渐渐软了下来。他别过头去，手一松，放下必姚，走开前还不忘瞪她一眼。

　　必姚不甘示弱地回瞪他，还做了个鬼脸，叫原祁气得七窍生烟。

　　“这位公子，我是吕闲靑，敢问大名？”为首少年礼貌地问她。

　　“曹必，我叫曹必。”必姚心想就以男儿身示人吧，去了个“姚”字，从此就叫作曹必。

　　“曹公子，你的脚受了伤，先同我们一道回师门吧，”另一个俊朗少年开了口，“对了，忘记介绍，我是玄锦。”

　　眼前自称玄锦的少年眉目间有几分清雅之色，眼神虽谈不上是温柔，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气韵。

　　“恩，谢谢你们。”如今这样一副半身不遂之样，只能相信眼前人了，“你们的师门是——”

　　“钦淮门，”临轩春风一笑，“不必担心，师门离这儿不远。”

　　必姚一怔，这钦淮门，不是登徒子的师门吗？天啊，这绕来绕去又回归了原点。

　　“哼，听到‘钦淮门’的大名，傻了吧？”原祁在旁边哼哼着。

　　必姚瞥他一眼，权当没有听到，自顾自思量着，一会儿抬眸问道：“你们都认识吕臻吧？”

　　“那是自然，他是我们的大师兄，两年前就离开师门了，”原祁斜着眼睛看着必姚，“曹必，你认识他？”

　　“不不，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罢了。”必姚连忙摆摆手否决。

　　“他是我哥哥。”吕闲靑淡淡一笑，脸上犹如圈画出一朵白莲花。

　　对啊，他也姓吕！必姚幡然醒悟，还有这神韵、样貌，都与登徒子相像啊。只不过，没了那双金眸和一丝不正经的嬉笑。

　　“废话少说，我们快带这小子回去吧。”原祁显得有些不耐烦。

　　“恩，原祁说的不错，大家出发吧。”吕闲靑微微一笑，那神采像极了吕臻，他们两个的脸在必姚脑中渐渐重合起来，必姚晃晃脑袋，叫自己赶快清醒过来。

　　“原祁你背他吧。”临轩提议道。

　　“不要！”必姚和原祁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冲临轩喊了一句。

　　语毕，各自神色古怪地看了对方一眼，扭开头互不理睬。

　　“呵呵呵呵，”临轩掩口轻笑，“你们两个，真是——”

　　“臭味相投。”玄锦风淡云轻地接道。

　　“原祁，你连你师姐的话都不听了吗？”临轩有模有样地板起脸，佯装生气。

　　原祁面色有些犹疑，看着临轩，又瞥了一眼必姚，一声不吭地走了到必姚身前，微微弯曲膝盖，语气不善：“上来吧。”

　　必姚此刻已是满脸欢欣的笑意，她也不多说，张开手，扶着原祁宽阔的脊背爬了上去。而临轩已经笑开了花。

　　原祁身上肌理分明，即使是隔着一层布料，必姚也能够感觉得到。加上原祁背着她还踩着步子，必姚就难免与他的背脊有所摩擦。

　　这个羞人的姿势持续久了，必姚难免有些脸红心跳。

　　原祁正纳闷着，自己身上这小子怎么轻飘飘的，还跟女人一样有股香味儿，心里不由又对必姚添了几分鄙视。

　　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绕过蜿蜒的山路，到了一个竹林。

　　吕闲靑伸出手，在一棵长得特别苍翠的竹林的枝干上割了一刀，用手快速回点了几下。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眼前的竹林竟逐渐扭曲，直至完全消失。

　　必姚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下子失去了言语能力。

　　竹林消失，随之而出现的是一座高大的园林，园林标牌上刻着“钦淮门”三个大字。门前一片绿意盎然，不少白衣弟子正在练剑。

　　看到必姚他们出现，几个弟子围了上来，恭敬地对吕闲靑和临轩做了个揖：“师兄师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吕闲靑皱起眉头看着眼前惶急的白衣弟子。

　　“师傅一直在找你，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话未说完，远处飘来一道沧桑有力的声音。

　　“闲青，为师命你速速前往君墨阁！”

　　吕闲靑面色一凛，起身一跃，飞往君墨阁。其余几人纷纷跟上。原祁背着必姚在最后面，必姚来了劲儿，想要挖苦他：“你怎么飞得这么慢？”

　　原祁眉毛一竖：“谁叫你这么重拖累了我！再烦我割了你的舌头！”

　　必姚立马乖乖噤声，一语不发，她相信原祁不是唬她的。

　　他们到时，其他几人都已站好在商谈了。为首一个面目祥和的老人看上去就是他们的师傅，因为这些弟子都恭恭敬敬地站在他面前。

　　原祁毫不留情地扔下必姚，必姚愤恨地看他一眼，摸摸屁股，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了过去，这家伙真不懂怜香惜玉！

　　“闲青，你说这如何是好？”老人无奈地叹着气，满目愁意。

　　吕闲靑眉目紧锁，似乎也没有头绪的样子。

　　原祁焦急上前去：“师傅，发生什么事了？”

　　“原祁，你也来了啊，”老人看他一眼，“唉，你小师妹的性命怕是保不住了。”

　　闻言原祁立刻变了脸色：“怎么会这样！？小师妹的隐疾又发了？”

　　老人愁容不改：“本来是有希望的，慧延的病可用喧冰医治，但喧冰被仙人藏于神箭之下，除了仙人，无人能拿起神箭的。”

　　原祁握紧了拳头：“难道就要看着慧延死掉吗？！”

　　必要在一旁看得惊异，原来这家伙对那小师妹慧延有意啊。

　　“仙人在哪呢？”玄锦问道。

　　“他早就云游四海去了。不过也未必是要仙人本人，其他仙人也是可以办到的。但是，凡人想要见到神界的人已是难于上青天了，还要让仙人答应帮这个忙，希望就更渺茫了。”临轩的语气有些凝重。

　　“那该怎么办呢？我不能看着慧延死的！”原祁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冷静一点，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决不能放弃。”吕闲靑神色坚定道。

　　“不错，”玄锦淡淡道，“师傅，先带我们去神箭那里看看吧。”

　　“恩。”老人抬头，走向门口，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他无意间看到一旁的必姚，不禁感到诧异，扶眉问必姚：“你是？”

　　“他是我们在回来路中从山贼手里救下的人。”玄锦扯开一个荡漾人心神的微笑。

　　“哦，是这样啊，”老人的眉峰微微凸起，“钦淮门的规矩：弟子不能将外人带入的。”

　　“师傅，这件事是我作得主，你莫要怪罪其他人。”吕闲靑急忙开口揽下责任。

　　“唉，我也不会怪你们，如今慧延命在旦夕，我如何有那罚罪劲头，但是你们必须将他带在身边了，被你们师伯看到就麻烦了。”

　　“曹必，快上来。”原祁不耐地催促她上背。

　　必姚嘴角一抖，不满地哼了一声，但还是乖乖爬上了眼前人的背脊。

　　在这钦淮门二师父李治的带领下，几人腾云驾雾，绕过几个高耸的山峰，到了一处山势极为险峻的地方。

　　这山峰云雾缭绕，形容苍翠，如同一柄靑苍直立的宝剑一般气势恢宏，令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易靠近。

　　“看到没有，就是那儿的顶峰，有一处发光的地方，神箭就在那里。”李治衣袂飘飘，他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沧桑遒劲。

　　众人在峰顶降落了下来，步步走向那处发光的地方。

　　一支全金色的华丽长箭凌驾于一个铁盒子之上，必姚猜测那个盒子里东西就是喧冰不会错了。

　　李治带头靠近神箭，他开口道：“你们先退下，让为师试试看。”

　　弟子们闻言纷纷退到一旁，原祁一把拉过还傻兮兮站在中间的必姚到旁边。

　　李治低喝一声，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又摊开，一副正在汇聚全身力量的样子。

　　“看来这师傅很疼爱小师妹慧延啊。”必姚轻轻呓语着，不想却被一边的原祁听到了。他挥挥袖子，淡淡看必姚一眼：“慧延是二师父的独生女儿，岂有不爱之理？”

　　必姚一愣，侧过头去看他，发现他已经转去了目光，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场上李治试拿神箭。

　　李治微微吸了一口气，眼色一深，伸出手握向金光闪闪的神箭。

　　谁知他的手才刚刚碰到神箭，神箭就发出一声巨响，发出一道电光，李治马上退开，躲掉了电光的击劈。

　　“师傅小心！”临轩惊呼一声，花容失色。

　　众徒弟纷纷上前，玄锦及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李治。李治此刻面色灰白，双唇微抖：“这可如何是好，我的慧延，慧延——”说着说着，竟是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玄锦伸出修长的手指放在李治鼻息边，一会儿，面色有所缓和：“他没有事，只是急血攻心，昏过去了。”

　　急血攻心？！必姚念及了自家小姐苏僢，苏僢就是经受不住夫人是赵氏和自己亲身父亲害死的打击，才急血攻心而死的。

　　想到此处，她不禁双目黯然起来。

　　“看来凡人真的很难做到。”吕闲靑深思着说。

　　原祁很激动，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怎么办？慧眼没救了吗！”

　　他这飞快一冲，本来就有很大的冲力，加之原祁这人又是天生神力，一撞就将必姚狠狠击向了神剑摆放处。

　　必姚的脑袋一片空白，神色僵硬，看着自己的身体与神箭愈来愈近。

　　临轩惊叫一声：“天哪，曹必！”

　　而就在这一刻，古怪的事情发生了，神箭如同有所感应一般，凌空飞起，直直飞向必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