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卿》锦暮微眠

12、身份之谜

　　若问宋卿心里对白朔辰有没有恨，那必然是有的，他自己的心爱之人，摇身一变成为了他的敌人。
　　其实在秦璟救他之前，在那个夜晚，那种对白朔辰疑惑、冲动、不解…就如潮水般，席卷着宋卿。这些情绪都被宋卿良好的自持能力给硬生生的压下去了，他不想再想，想这些太费脑筋。他不是没有责任与梦想：他们宋家，祖祖辈辈都是燕朝的臣子，是燕朝死心塌地的狗，是签了协议的。也是因为，二十多年前，宋宗主与老皇帝签了一个互相都不约而同隐瞒的契约，只要宋宗主同意让他夫人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成为“救世主。”那么，老皇帝愿意许宋宗主四分之一的江山，只要他愿意的话，当时的宋宗主沉吟良久，还是默认了。其实，这个“救世主”根本就不存在，而世世代代的“救世主”不过是帝王之家巩固自己权力而需要的最忠实的狗罢了。在宋宗主与老皇帝的阴谋下，他们命人强制性的给刚出世的宋卿锁骨印刻上一抹朱砂，那是洗不掉的痕迹。这朱砂一旦被印上，就算倒霉的“救世主”得知了伪装在人皮面具下的残酷真相后，就永远说不出来背后的隐情，一旦说出了真相。他不仅会被老百姓唾骂是个不称职的“救世主”，永远说不出来话，还会永世不得超生。这便是老百姓们只看见多少个“转世”光鲜亮丽，玉树临风，却少有人知有多少“转世”化作黄泉一缕缕冤魂，化作蜀中枯骨……
　　所以宋卿不说，也不可能说这些事情，因为一旦说出去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是宋卿的责任，也是他的宿命，是他无论如何想改变却不能改变的了的事实，是他日思夜想摆脱得了的无形枷锁。
　　至于他的梦想，对他而言更像是遥不可及的梦，因为梦中的镜花水月不属于他，是他穷尽一生也得不到的白月光。
　　他想摆脱掉“救世主”的身份，他想做一名平凡的哥哥，照顾好他的弟弟妹妹们，他向往诗人所写的“谁不少年梦江湖？”的意气风发。可他做不到；他想与白朔辰谈一段无拘无束的恋爱，他想花看半开酒饮微醉，可他做不到！
　　这只是他的梦想，不能是他的理想。
　　如今，他的梦想依旧是这些，却唯独没有了白朔辰。但没有了他之后，宋卿的心里还泛出其他什么别的情绪。
　　宋卿是理智的，他清楚的知道现在的局势如何，以及他要应对的措施，但宋淮初不是。那是他年少轻狂时镜花水月的一场梦，梦醒了，便也不该再梦。
　　宋卿沉思着，他想：我也该往前看了！人不能这么颓废呀！
　　秦璟在一旁喝酒，他抬眸望向宋卿：“想清楚了？清楚了就行。人清楚了，才能理智的做事。”
　　“承蒙前辈教导。”
　　“不必多礼，我也不是什么前辈了，孤家寡人一个。”
　　“您……”
　　“我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秦璟打断他道。
　　“但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往事回首，除了感慨，也没有什么能让人细细回味的东西了。”
　　“除非感情……”
　　秦卿似是喝酒喝多了似的，说着胡话：“感情是最令人痛心的东西，也是最没啥大用的东西……他会使一些人当做精神支柱，而一旦有了精神支柱，就会心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除非释怀……
　　这是秦璟酒醉后说的最后一句话，至于他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宋卿不得而知，他想：“或许他也像我一样吧。”
　　宋卿陪着秦璟喝了几杯酒，可能真是像有些女修士说的：智者不入爱河，愚者为情所困。
　　他们就互相沉默着，互相不约而同的醉着。
　　释怀！不管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即使跌入低谷又怎么样呢？宋卿有着自己。
　　灰蓝的天空中，两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天空中一片雾蒙蒙的，可太阳却像挣脱了灰云的束缚，照到了两人的脸庞上。
　　甲光向日金鳞开。
　　无论何时何地，宋卿都有自己。但也只是宋卿现在这么想罢了。

　　妖族洞穴

　　这两年，白朔辰也在刻苦修炼，自从那日被白洛痛扁了一顿后，他闭关了一年半。但这只是表面的功夫，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看穿他的心思。他从内心里根本就没有想好好修炼，只不过就是想着玩，想着宋卿。白洛教给他的一些大道理，他都不听，他当毒鸡汤。身在听着，脑子却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
　　别看他现在一千多岁，妖族这个岁数转化成人类，其实就是个十八九岁的孩子。他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公子。
　　在他两年之前的除夕之夜中，他便想清楚了自己对宋卿的心意，白朔辰和宋卿是有各自的责任，只要他拿到人界的君主之位了，他就要和宋卿在一起。谁管他都不行。他掌权后，再把人族与妖族的误会解开，令两者平等。这不就完事了吗？宋卿那个“救世主转世”的身份，他想想就想笑，顶多再来个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狗血戏码。至于他那个二叔，天天叨叨叨？烦不烦啊？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现在即将拿到了君主之位，在畅想着属于他的未来。白落在公布白朔辰为下一任君主不到一刻钟，大殿里便传来许多大臣窃窃私语的声音：“就他？羽翼未满的小孩！白洛长老临时掌权了那么久，最后还是要交到他的手里？我都为白洛长老感到不值！真不知道为什么白洛长老要向着他！要是我早就自己夺权了！”
　　白朔辰听着这些，心中急躁心情快要溢于言表，少年人总是心高气傲的，何况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是白洛亲自出面解决了问题：“白朔辰毕竟是前一任妖族皇帝的孩子，是妖族皇室正统的血脉，实践出真知，他自己当两年皇帝，他会知道一些他不懂的事儿的。而且他的身后是我和你们，这还不信任吗？”
　　白朔辰刚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谢他二叔，就听他二叔扇着折扇，缓缓说道：“我知道此事不是儿戏，这是咱们妖族千年的理想，白朔辰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就把他换下去，各位，你们说是不是？”
　　白朔辰的脸登时就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