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坍缩》阿兽是也

5、第 5 章

　　林枍散漫地行走于玻璃铸成的森林之中，颇有些信步闲庭的感觉。
　　千万片镜子照射出来千万个琐琐碎碎的她，林枍百无聊赖地冲她们一一挥手致意。
　　这里自少年离开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亏林枍还紧张兮兮了好一整子。结果她诚惶诚恐地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也没发生什么嘛。
　　倒不如说，太安静了。
　　什么都没有，只有浩如烟海的虚影躲在镜面之后，阴郁地同她对视。
　　“搞什么啊，”林枍很不满地嘟囔，“他是想把我困在这里活活无聊死吗？好歹毒的方法哦。”
　　周围都探索过了，除了镜子还是镜子，连小机关什么的都找不到。

　　唯一特殊的就是她面前这块镜子了。
　　别的镜子板板正正，镜面光滑，而只有这个镜子上布满了歪歪扭扭的裂痕，像是被彻底打碎了再拼凑回去的。显然镜子的主人也只是随意凑合，整个镜面扭曲不平，甚至有几块突兀地翘起，光影在其上流淌时，会倾倒向磨损严重的边缘。
　　林枍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裂痕分割她的面庞，每一枚碎片都映射着各自的见闻，她歪歪脑袋，看见镜子里七只眼睛左边三个肩膀右边四个肩膀的她也歪歪脑袋。
　　错觉吗，怎么觉得镜子里的她好像近了一点？
　　林枍皱着眉凑近，想要观察的更仔细些。
　　波纹乍现！凹凸不平的镜面霎时呈现出水面的质感，其中央无数水花暴起，一只手毫无意外地破开不可见的壁障，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
　　“卧槽我就知道有这一出！”林枍奋力收紧肌肉，试图挣脱出来。
　　可那手好像钢筋铁骨，极其牢固地攥着她，无法撼动分毫。林枍只能眼睁睁看着镜中另一只手扼住镜框，看着那东西借力迟缓地爬了出来。
　　“你······你好。”它转动着脑袋，似乎语言系统还未发育完全，说话磕磕绊绊的。
　　林枍瞳孔地震。
　　因为那东西——那东西就是她自己啊！
　　只不过是镜子照出来的七只眼睛左边三个肩膀右边四个肩膀的她。
　　哦天哪看少了······它还有两个半鼻子和一长串断续的嘴唇。
　　“欢乐豆，不对，游乐园，不对，恐怖谷······啊反正那个什么鬼效应给我看出来了啊！”林枍声线抖颤，可是依然力速双A，不如说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给她的体术又上了一层超级buff！
　　“西内啊！”她腰部猛然发力扭转，带动已然绷紧的肩肘，迅速挥出一记漂亮的平勾拳，直接将那只扣住她的那只手打烂了！
　　“好痛······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怪物尖声嘶吼，踉跄着后退，语调怪异扭曲，十分炸耳，好像收音机调频错误所放出来的滋滋啦啦的噪音。
　　林枍怔怔然凝视着从手心坠落的玻璃碎屑，上面浸透着血色，手背上有温热的汩汩流出，鲜血顺着指关节滴落到脚下的镜面上。
　　新鲜的疼痛感点燃整个手背，灼烧着林枍的痛觉神经，生理泪水夺眶而出，啪嗒啪嗒滚落，她后知后觉地捂着手痛叫出声：“疼死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比怪物嚎的还大。

　　那怪物分明是个镜子塑造出来的玻璃制品，被砸碎后的凹面上耸立着高低不平的锐利尖刺，把林枍的手划得血肉模糊。
　　沃日早知道你这么硬我就不揍你了啊！
　　林枍被刮的涕泪横流，透过泪眼去看怪物，却发现那家伙正一拳锤碎了它身旁的一面镜子。
　　四分五裂的镜片崩落，毫无生气地掉在地面上，然后像是融化了一般软下来，瘫成一汪水银似的液体。紧接着，那玩意蛄蛹蛄蛹，够长身体，摸索上怪物的断臂，之后刹那间化成一片烁烁银辉，钻进了怪物的伤口中。
　　玻璃像血肉一样疯狂生长，怪物的断肢就这么简简单单修复完全了。
　　草，有没有天理啊，没见过还能回血的boss啊淦！
　　顾不上哭了，林枍拔腿就跑，极力拉开她与怪物的距离。
　　怪物却没追，继续忙着锤碎身边的镜子。
　　一面两面三面······几乎铺满了地面的碎屑此刻汇成狂澜，涌进怪物的身体里面，它在慢慢膨胀。
　　——体格暴增，超级加倍！
　　也不知道怪物膨胀了几倍反正巨他妈大的怪物堂堂登场！
　　还用的是林枍的脸。

　　“shit。”林枍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庞然巨物，“有种呕吐的欲望。”

　　“我需要法律援助！我很无助！help！！！”林枍一边鬼叫一边甩出反重力钩爪，在空中灵活地摇荡。
　　地面近战肯定是不行的了，那家伙一脚就能把她踩成肉酱，对空说不定还能有点胜算——林枍没忘记冷静思考，她嘴上吵吵嚷嚷纯粹是因为那放大数十倍还支离破碎的脸对她造成的持续精神攻击。
　　令人意外的是，林枍受伤的那只手居然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的敏捷程度，不仅如此，她还有闲工夫空出那只伤手冲怪物比中指。
　　怪物没被激怒，或者说它根本没看懂林枍在做什么，它实际只是一个套着林枍躯壳的不明物体罢了 ，本质上智商和那些蜘蛛兄弟们差不多。
　　它嗬嗬地低吼着，笨拙地伸出爪子试图从腋下抓住宛如泥鳅一样的林枍。
　　“在哪里······”它垂着头四处搜寻，叫声嘶哑，“在哪里啊······快出来······”
　　钩爪飞出，紧攫上它的后背，然后引线倏地收缩，依靠着强劲的弹力把她甩了出去，划出一个饱满的弧线。钩爪立刻松开，林枍依托着惯性屈身在空中翻转，接着朝怪物头顶的空间发再次射钩爪，正正好荡到怪物眼前——从怪物那里看来就好像林枍凭空出现在它眼前一样。
　　她悬停住，举着火箭炮凛凛指着怪物的眉心：“吃我一发火箭炮！”
　　她思考了下，严谨地补充，“不够就两发。”
　　手臂上的痛楚统统变幻为剧烈的亢奋，窜进林枍的大脑里面，在大脑皮层上碰撞出劈里啪啦的火花，她大力拍下扳机，牙关死咬着，却笑得恣肆。
　　导弹轰了出去，后尾还飙着青烟，在空中狂舞。
　　怪物根本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捂脸，巨爪将将抬到与肩齐平就被炸弹击得后仰。
　　轰——
　　堪称天震地骇的爆炸声，振得林枍耳中只剩下洪钟一般的嗡鸣。她努力压下头晕目眩想要呕吐的欲望，眼睛死死盯住被浓烟掩住面庞的怪物。
　　自然是完好无损。
　　嘁。林枍朝它吐吐舌头，人倒是悠哉游哉的，依然定定吊在空中。
　　它怒吼着撑起身体，想伸出爪子擒住林枍，手还未动，又被劈头盖脸的导弹正中靶心。
　　那不是两发炮弹，是十二发炮弹，排成一条长线直直钉进怪物的眉心！
　　“兵不厌诈懂不懂？”林枍龇牙哂笑，“全部的炮弹都在这了，送你殡葬一条龙咯~”

　　不过怪物的头骨果然很硬，直到最后一发炮弹才勉强挤出一个豁口出来。它暴躁地狂嗥，尖锐的痛觉穿透神经，连击碎镜子为自己治疗都忘记了。
　　它失智一样凌乱地挥舞着爪子，只想着立刻抓住林枍的身体然后撕碎掉。
　　林枍很失望地啊了一声，对没能打穿怪物头骨表示深深的遗憾——不过别担心，我还有下策！
　　她身姿矫健地躲过抓击，晃荡晃荡甩脱钩爪，直扑怪物脸上而去！
　　怪物当机立断将手扣在面前，准备给她拍扁。
　　距离怪物的攻击范围仅仅剩余一个鼻尖了，林枍却折过身子朝反方向再次射出钩爪，趁着这悬空的一小段时间，她眼疾手快地向怪物额间的豁口扔出几枚小型炸弹。
　　“谁说我要跳脸了？”林枍的声音急速远去，后面的话语近乎低若蚊蚋，隐隐约约逆风飘过来，其中的嘲讽之意却是丝毫不减。
　　“真是老太婆上鸡窝——笨蛋（奔蛋）。”

　　炸弹顺利地跃进那个黢黑的孔洞，几颗不胜明亮的红光闪烁了两下，然后如她所愿，在加载了林枍mod的怪兽脑壳里面猛烈的爆炸开来！
　　脑壳与身体瞬间错位，各自奔向相悖的的方向，期间爆炸依然未停，于是它们就一边飞行，一边裂解成数不胜数的粉末。
　　没有喷涌的鲜血，那只是个空有外壳的怪物罢了。
　　不过还是有碎裂成星芒的镜沫摇摇撒撒地坠落，流淌成一地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