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傅之年［八零后爆笑校园］》冷月萱

28、黑暗前的黄昏

　　快到期末考试了，郑老师暂停了轮流组织班会的活动。像所有类似的活动一样，有点虎头蛇尾。从开始的积极热情，到后来越来越程式化，越来越敷衍。无论是郑老师还是同学们，都有些疲惫了，期末考试成了所有人的救星。

　　在一节普通的班会课上，郑老师做完了一周的总结，讲完了要好好复习准备期末考试的要求，低头翻看着教案。

　　“郑老师，听说下学期您不当我们班主任了？”崔强突然蹦出一句。

　　原本安静的教室里，顿时骚动起来，如一阵阵波浪，由远及近涌了过来。

　　郑老师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喝止，而是静静的看着下面焦灼不安的同学们，嘴角微微的扬了扬。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郑老师终于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沐沐知道郑老师要说什么，贾欣、李小晶这些班干部都知道。所以在这场躁动不安的声浪中，她们的沉默和冷静显得格格不入。

　　就在上周，郑老师召集班干部开会，小范围通知了一个消息——下学期将不再担任二班的班主任，由谁接任还没有确定，等待学校安排。

　　沐沐霎时瞪圆了眼睛，微张着嘴巴，还没有说出话来，贾欣和李小晶已经大大的啊了一声。李心玥、于婉、高伟、王捷，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中。

　　贾欣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郑老师，您怎么不带我们了啊！我们不想让您走！”

　　“嗯嗯。”“是啊，是啊。”大家都附和着，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两年的时光，同学们和郑老师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回想四年级刚开学时，严肃的郑老师第一次走进教室，第一次告诉大家，不会把你们当做孩子，会和所有人成为平等的朋友。郑老师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被成年人平等的对待，得到尊重和信任，对于初长成的少年来说，是千金难换的体验。

　　沐沐和所有人一样感同身受。各种学生活动并不是沐沐最擅长的，可是作为学校的尖子生、大队长，这又是她必须承担的义务。偶尔，沐沐的表现会有差强人意的地方，可是她每次转身的时候都能看到郑老师坚定的目光。这种笃定，是妈妈从来没有给过的。

　　“我也舍不得你们啊。可是咱们学校有规定，两年一换班主任，你们之前的李老师不是因为退休所以我半截接过来嘛。但是换谁呢，教务主任说还没定下来。

　　你们放心，肯定给你们换个好的班主任。明年到毕业班了，你们几个，啊，千万可别放松，咱争取多来几个考上南宇中学的。”

　　“可是我们就想让您当班主任！”贾欣已经有点破音了，红红的眼圈看上去一触即溃。

　　郑老师见势不妙，一把搂住贾欣的肩膀，笑呵呵的说，“坚强点，坚强点！你平时的厉害我可是知道的，哭鼻子让人家笑话！”贾欣嘟了嘟嘴，算是对郑老师表示了不满。

　　“你们先别告诉其他同学，等学校正式通知再说。快到期末考试了，避免大家分心。你们也一样啊，别胡思乱想，好好复习。我现在还是你们班主任，谁考不好我一样批评！”郑老师故意板起脸来。几个小伙伴面面相觑，一个个垂头丧气，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精神。

　　此时此刻，崔强把这个“秘密”捅了出去，不用猜，肯定是贾欣泄露的。

　　郑老师并没有特别惊讶。待大家安静下来，郑老师缓缓的说，“本来想晚点告诉大家的，怕影响大家。现在说一下也好。根据学校的安排，下学期我将不再担任咱们班的班主任，谁来接任待定。

　　无论是谁接咱们班，我相信都会带领大家顺利完成毕业班的学业。所以请同学们不要受到影响，踏下心来，认真复习考试。”

　　班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偌大的教室仿佛空无一人。

　　郑老师缓缓的扫视了一下所有人，似乎想笑一下缓和气氛，嘴角微微的翘了翘，却像有千斤重似的，无论如何也无法展现一个普普通通的笑容，于是清了一下嗓子，低下头去继续翻看教案。

　　教室里仿佛退了潮的海滩，除了大海有气无力的呜咽声，静的怕人。

　　“郑老师，您还接着教我们多好啊！”崔强低声嘟囔了一句，却被郑老师讲课的声音遮盖住了。

　　放学后，崔强破天荒的一本正经的过来找沐沐。“大队长，咱给郑老师送点纪念礼物吧。你说送点什么好？你们班干部商量商量啊！”

　　沐沐稍微有一点惊讶，但很快看着他笑了起来，“你还挺上心的啊！郑老师平时没白管教你。”

　　沐沐看了一眼贾欣，贾欣也是难得的一脸欣慰的笑容，仿佛教育多年的大儿子终于成了器。

　　班干部们聚在一起讨论了半天，崔强破例被邀请参加，期间没少惹贾欣发火。由于预算有限，最后大家商量的结果是给郑老师买一个摆件，要庄重大方的，具体买什么呢，就由沐沐、小晶和贾欣三个人掂量着办了。

　　礼物送完了，沐沐心里五味杂陈。

　　眼看就要上六年级了，班主任郑老师又不在了，会怎么样呢？

　　想起校园里那些幽灵般的六年级学长，他们会去向何方呢？一年后的自己，又会终于何处？

　　南宇中学吗？南宇中学是市里最好的中学，孝贤小学历史上每届最多只有一人能考上。明年，会是梁沐沐吗？

　　还有，张恒呢？

　　五年级下学期期末考试结束了，所有同学都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六年级，曾经遥不可及的字眼，就要成为现实。

　　考试结束后照例要召开家长会，公布考试名次，总结年度表现，提出新的要求。尖子生和差生都不紧张。

　　尖子生如沐沐，在帮助老师登记成绩册时早就知道了所有结果；差生如沐沐的同桌刘标，不用问也知道自己的涂鸦般的试卷得不了几分。

　　最紧张的往往是那些中等生，前进几名就能换回父母几天的笑脸，落后几名兴许一个假期都要遭殃。

　　徐瑶有点紧张，数学题有好几道都是蒙的，怎么想都觉得一定得扣好多分了。徐瑶的父亲平时对她挺严厉的，这回要是考砸了，说不定会挨打呢。

　　好在徐瑶有沐沐这个大队长朋友，提前给徐瑶透了底，虽然成绩不高，但是排名还在中游，不用太过担心。

　　李心玥和于婉，依旧发挥稳定，稳居前十名内。

　　心玥笑呵呵的安慰徐瑶，“别担心啦。这次数学题太难了，我最后一道题都没来得及写，别人肯定也答的不好。”说完，心玥又看了沐沐一眼，故意提高嗓门笑嘻嘻的说，“沐沐不算哈，她肯定都会写！”

　　沐沐推了推心玥的肩膀，气急败坏的说，“什么呀！我最后一道题差点没写完好不好！”

　　“你听听，你听听，没来得及写和差点没写完能一样吗？！”心玥继续拿沐沐逗趣。

　　沐沐叉着腰瘪着嘴说不出话来，而旁边于婉和徐瑶却捂着嘴咯咯笑个不停。

　　笑了一会儿，徐瑶喘匀了气说，“这次吴叶紫怎么考的那么差呢，差点就倒数了。要不是她，我的排名还得靠后呢。”

　　“听说是因为‘早恋’！”于婉平时不言不语，关键时刻一出手就是重磅炸弹。

　　“‘早恋’？跟谁？是那个六年级的马亮吗？”徐瑶脑子转的快，特别是八卦的时候。

　　“应该是。我听王捷说的。王捷和田兵不是关系挺好的嘛，他说田兵喜欢吴叶紫，他在外面好几次看见吴叶紫和马亮在一起。”又是一个重磅炸弹，听于婉细细的声音娓娓道来，有一种不真实感。

　　“还记得上次我跟你们说，吴叶紫戴了新手链吗？不是绳编的，是一串水晶石。她最近戴的小首饰越来越多了，还经常换新的。”徐瑶瞬间化身为福尔摩瑶，连蛛丝马迹都不放过，“果然有问题！”

　　然后，话题就神奇的转到了各色漂亮的小玩意上面，女孩子的脑回路果然不一般。

　　沐沐自始至终只是应了三言两语，朋友们知道她平时对这种八卦新闻不感兴趣，也就没人觉得反常。

　　其实沐沐也没多想什么，吴叶紫与她虽然同在一个班级，可是却像两个世界一样。可是沐沐的意识无法抑制的处于一种飘忽的状态，时不时的要用力把思绪从不知何处拉回到现实。这团无名的思虑本来就不甚清晰，渐渐的，也就散了。

　　家长会结束，沐沐妈妈回到家，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沐沐当然的又是班级第一，年级第一，这样的成绩早已无法让爸爸妈妈欣喜若狂，春风满面已经是妈妈内心情绪波动的充分展现了。

　　妈妈传达了一下老师的意思，无非是对于即将升入六年级毕业班的各种嘱托，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妈妈喝了口水，似乎有点迟疑，但还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郑老师特意说了你们班有女生早恋影响学习，没点名，但是听那意思应该是吴叶紫。”

　　沐沐感到极度的尴尬，一时呆住了。她既不敢看妈妈的眼神，也不敢躲开。

　　在这个家里，任何与男女有关的话题都是一种禁忌的存在，对这样的话题每个人都心照不宣，避之唯恐不及。这次妈妈竟然主动提到“早恋”这个字眼，让沐沐感到格外的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妈妈下一步想要说什么。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沐沐恐怕是有点亏心事的。

　　郑老师会跟妈妈告自己的状吗？郑老师会发现自己有问题吗？沐沐此时此刻是有些慌了，否则她应该能从妈妈进门以来的喜悦推断出自己是安全的。

　　的确，妈妈的话戛然而止，没有任何下文了。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妈妈觉得沐沐已经是大女孩了，有些问题该谈了。可是，终究，妈妈还是没能过得了自己心理这道坎，这个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想必，松了一口气的不只是沐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