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母亲 ...
-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难得没熬夜，在休息日正常吃早饭的迪亚波罗心想。
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起床洗漱完毕后选了几条领带，但又想起这是苦熬连续工作后迎来的休息日，没必要太正式。
迪亚波罗给替身乌龟撒了些龟粮，打算清理水池时，发现乔鲁诺昨天已经清过一遍了，于是他认真趴在水箱边看动物进食。
还有什么……娱乐来着？
对，他的国际象棋。
迪亚波罗打开电脑，看到自己高达五位数，已经冲爆系统排名的获胜积分，下面甚至有邀请他参加职业国际象棋比赛的留言。
除了不相上下的N.M，这个会员分布横跨几国的论坛里，已经没有人可以与迪亚波罗一战，当然，所有人都认为King战胜N.M只是时间问题。
工作邮箱先放一边，打开私人邮箱后，迪亚波罗想要的回复依旧没来。
马尔科夫一直没有动静，他和迪亚波罗的联系邮件，停留在一年前“新年快乐，我推荐你去看星尘斗士角色独立大电影”的邮件上。
整个2000年，是迪亚波罗本人生活平静到无可挑剔，身边人生活却竞相引爆的一年。
黛安的替身暴走事件没能完美画下句号，她保住了性命，但撒拉弗却被无数人目睹。
在医院接受治疗的过程中，一些区别于常规警察的人，出示了张层层签发的国际逮捕令后将她带走了。
黛安没有抗议，她在与养母、波鲁那雷夫拥抱后接受了这样的安排，被安排进某个区别于看守所的地方接受调查，不得外出。
迪亚波罗是在办公室听说这事的，而波鲁那雷夫苦苦哀求他想办法时，他联系了马尔科夫。
然而对方也没有明确回复，陷入了与过往完全不同的安静中。
这是可疑点之一。
与此同时，媒体忠实地报道了女演员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的案件，一时之间各方吵个不停，在大多数人都持围观态度的情况下，一篇措辞激烈，别有用心的文章出现在了公众视线之中。
其题目为“我们是否与替身使者还算同一物种？”
文章出自某个喜欢社会热点事件研究的知名调查记者，在罗列近年来数起“疑似替身能力引发动乱”的例子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人类与替身使者，是不同的生物，且二者在关键的基因片段上已经产生了区别。
而替身使者在基因突变后得到了超凡力量，他们会逐步成为地球上的优势物种，取代原本没有特殊能力的人类。
作者甚至声称自己列举的替身犯罪案件只是九牛一毛，还有大量悲剧隐藏在历史的尘埃中。
如果是过去，迪亚波罗不会把这种无聊的口诛笔伐当回事，但现实里却有人被激怒了。
这篇文章的阅读量出乎意料高，从科研人士，到中学老师，从金融炒作，到商局谈资，慌乱情绪也顺着进入家家户户的互联网和个人电脑扩散开来。
人们都把这篇文章里隐隐透出的不安情绪当成了真，不由地开始想像自己也成为“替身能力受害者”的样子。
而通常来说，会下意识用“我们普通人，和他们替身使者”这种句式时，一股危险的苗头就产生了。
我们，他们。
“我们”是同类，“他们”是与“我们”不同的东西。
如果是不同的东西，那就无法理解，无法共情，当然也可以消灭吧？
创造标签，生成歧视，煽起憎恨。
这篇明明没什么科研论证，也没有专业学术机构撑腰的文章，如同1999年根本没应验的世界末日理论般，在舆论场犁庭扫穴，让一波波好事之人开始对黛安的替身暴露事件指指点点。
“说一说我了解的情况吧，我曾经参与过一个案件，一辆列车在根本没有预兆的情况下侧翻，车上的人死伤大半，然而事后却因为找不到可靠的证据证明是列车员操作失误，导致许多受害者都没拿到保险金，直到后来我才得知，失事的真实原因极有可能是替身使者捣鬼。”
“替身使者的力量比我们更强，这不是用锻炼可以弥补的差别，而是付出再多资源，再多努力也无法填平的差距，因此我认为应该对他们实行与其力量相符合的管理，比如增加税收和出入场所的限制，最好强制身份登记，我不否认他们依旧具备普通人的权利，但既然连枪械也要管制购买，替身使者凭什么可以隐藏能力自由自在？”
当电视上开始出现对此次事件做出点评的法律专业人士时，迪亚波罗意识到情况相当不妙。
说到底，替身之箭既然是近千年前就诞生的东西，那说明替身病毒至少从中世纪起就参与了人类的历史，可为什么现存替身使者的数量如此稀少？
至少在1976年埃及考古大发现前都很稀少。
终生都无法拥有特殊力量的普通人，面对一群可以“轻易主宰自己生死”的超能力者时，究竟可以做出什么事？
当面对令人忌惮恐惧的极少数群体时，人类又会做什么事？
相当相当不妙。
这种不可控的舆情……马尔科夫，那家伙究竟在干嘛？
……
特里休站在镜前，迎来她在罗马新家的第一个早晨。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心想，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刘海，揪了根不服贴的头发仔细看。
这根头发，与她父亲的发色根本就不一样。
她从小就知道母亲多纳泰拉会摸着她的头露出隐隐怀念，她猜测是想到了那个没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父亲，但母亲连父亲的住址都不提及，她也不知道母亲的心情，所以就不多问。
但从常理来看，母亲多纳泰拉是深色头发，那她的浅色头发应该遗传自她的父亲才对。
昨天与父亲相认过后，虽然与自己所想的不同，身为黑手党家族领袖的父亲，居然是如此年轻干净又风度翩翩，但他的长相……
和自己不一样，头发也是。
特里休摇摇头，把脑中一些浮动的想法压下去，帮自己找了个解释。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脸和身份无法对应”的怪事发生呢？
什么都有例外，恰巧长得不相似也可能发生，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衣柜里面挂着排排衣服裙子，虽然只是罗马郊区供她暂居的小房子，但配备一应俱全，看起来早就做好了准备等她来。
她随便选了件衣服换上，走下二楼一眼看到昨天护送她到这里的布加拉提，他正和那几名昨天救她的护卫坐在餐厅里低声交谈。
“所以我就说啊，boss他肯定是刚中学毕业就认识了女朋友，这样才能解释他那么年轻就有了个那么大的女儿，不愧是boss啊～”
“然而boss读中学的年纪跟一般人根本就不一样，他是个很早就大学毕业的天才，肯定是大学里认识的女友……”
“啊，是特里休！”
还没等米斯达和福葛就教父的私生活开启更多讨论，名叫纳兰迦的少年就率先看到她，使劲冲她挥手。
布加拉提起身向她鞠躬，昨天流露出一瞬间的亲切样子已经消失不见。
“特里休，阁下暂时有事要忙，所以吩咐我们来照看您的起居，确保您的安全，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会帮您解决。”
特里休的脚步顿了一下，她察觉到某种身份的变化，而布加拉提的敬业精神令他立刻进入了“伺候教父女儿”的状态。
“那个……昨天谢谢你们，也不用对我这么恭敬。”
特里休有些不好意思。
“比起这些……我想了解关于我父亲的更多情况。”
布加拉提这次意外地松口了，看来上级对他的命令许可度有所扩大。
“好吧，特里休，你有什么想问的？”
……
“也就是说，我……父亲，他因为生意上的事被仇人盯上，而妈妈死后仇人找到了我，想利用我来对付他？”特里休问了一些自己遭遇袭击的原因。
他们围坐在一张桌前，米斯达被命令不准做出太粗鲁的举动，但他又抓心挠肝闹着不自在，因此只能打发他去浇花。
“是的，教父因为手持别人都想得到的赚钱生意，所以从过去到现在就一直遭受攻击，我想这也是他一直不敢去找你母亲的原因吧。”
布加拉提对特里休解释。
“我知道……关于那个希格鲁特，我还是知道一点的，是很厉害的东西。”
特里休表示她也听过，虽然了解不多。
“很多人不想让他把生意做大对吧？”
“那是前几年的矛盾，现在情况有变。”
布加拉提摇摇头。
“现在的关键问题已经不是推广希格鲁特了，而是有人不想让希格鲁特降价。”
希格鲁特作为绝对的优势药品，在近十年的发展中，已经取代了市面上百分之九十七的止痛药，无论合成类还是提纯类。
现如今只有极少数医学院校，会保留传统类型的止痛药，连中亚和墨西哥的罂粟田，也改种希格鲁特原材料。
对贫困的农民来说，这种草药更赚钱，更能改善生活，也不会引发发达国家对麻醉药原料供应不足的经济制裁，让他们因为贫穷不得不继续种罂粟。
科赫制药早在数年前就开始推动往第三世界覆盖势力，他们提出令人满意的希格鲁特原材料收购价，与本地看不惯他们的豪强做对，与愿意支持他们的有义之人配合，建立数个慈善基金会改善当地普通人生活与教育，配合国际势力援助。
国家，经费，禁令，武力，关系疏通，产业转型……
在默默做了这么多事，调动多国数十万，数百万人共同努力后，支配人类多年的毒之系统，终于在21世纪之初宣告拔除大半。
而几乎可以宣布打赢了一场战役的科赫制药，于2000年中期宣布公布希格鲁特的配方。
全方位解除专利，一点都不保留地向社会公布，再也不拿这种药赚取多余的钱，同时全面开放给所有药企复制生产。
这也就意味着稀缺性被破坏了，假如麻醉药品开着机器就能无限生产的话，那它跟超市里卖的食盐区别也不大，根本不具备价值。
这种自毁利润的行为，立刻激怒了从上到下所有能从这条产业链里赚取金钱的人。
当初曾经和洛伦佐联合起来抢夺传统麻醉药品和黑手党利润的人们惊恐地发现，他们的油水也没了。
他们好不容易把科赫制药捧上天，动用资源帮它实现市场垄断，替它铺路，却在它发展壮大的时候被抛弃。
“哪怕躺着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来买希格鲁特”的梦想濒临破灭，被降价和公布配方的现实取代。
在极度的惊讶和愤怒之下，他们甚至谴责科赫制药违背市场道德，明明与股东约法三章，却做出伤害投资人利益的事。
当然，这些投资人里不包括早年派出乔鲁诺潜入科赫制药，嗅到风吹草动就当机立断撤资的迪亚波罗。
他最近的兴趣主要集中于保险金融和社交平台。
听完布加拉提简单概述的特里休其实也没太懂，她被母亲保护得很好，从来没想过这些利润相争的问题，但大概理解了洛伦佐如今面临的困境。
“意思是说，绑架我的人，属于不想让父亲给药降价的那一派？”
“对，可能是被雇佣，也可能是本身就与他们的利益相关，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布加拉提给出了一个大概解释。
“想夺取希格鲁特利益的人不在少数，全球每年的麻醉药品销售额……换算成里拉大概要以万亿计量。”
“这还只是非法销售额，假如加上合法销售额，希格鲁特的价值，足以取代数个大国加起来的经济总额。”
大多数时候和纳兰迦进行着小学三年级水准数学交流的福葛在一旁补充，为终于有机会说出十位数及以上数字喜悦。
“对，所以有无数人不能容忍专利被解除。”
布加拉提给特里休递过一瓶她昨晚提出想喝的法国矿泉水。
再也不会有比洛伦佐更值钱的人头了，抚平人类欲望的他，战胜人类堕落的他，将面临前无古人的荣耀，以及铺天盖地的杀意。
因为人们总是讨厌改变。
“可是，降价的话，不是对大多数人更好吗？虽然会有人想杀死他……还有绑架我。”
特里休下意识问。
“所以，我们会协助他，因为这是法尔科阁下的梦想，我们都有为此而献身的觉悟，当然也包括保护好你。”
布加拉提摇摇头，表情非常坚定。
他并非是为了自身的职业而如此投入，纯粹是为了回报那份恩情，以及对洛伦佐高洁梦想的钦佩。
但现阶段，还是要优先保护好没有替身的特里休。
“虽然已经有人掌握到了你的样貌，但也没关系，阁下或许会安排给你动整容手术，送你去一个遥远的陌生国家，以新的姿态生活下去，你的父亲具备做到这一切的能力，所以放宽心吧，特里休。”
布加拉提露出了令人信赖的微笑。
特里休看着他，过于庞大的信息量和身份置换令她一时还不适应，但既然布加拉提这么说……应该没问题吧？
“谢谢你，布加拉提。”
她真诚道谢。
“这都没什么，没能及时关照到你的母亲我很遗憾，艾琳女士在去世前想必非常辛苦，我应该提前联系到……”
“……那个，布加拉提，妈妈不叫艾琳，你弄错了。”
布加拉提一边讲，特里休一边听出些不对，没忍住指出对方话语里的错误。
布加拉提卡了一下，同样有些意外。
这很奇怪，他向来都会把工作细节整理得清清楚楚才对，这种工作态度也是他年纪轻轻就打破偏见，成功冲到组织上层的原因。
然而现在居然会弄错特里休母亲的名字？还当着对方的面说了出来？他怎么会干出这么失礼的事？
“对，妈妈的名字是多纳泰拉。”特里休加上了一句。
场面有点尴尬，福葛投来了疑惑的眼神，纳兰迦一脸迷茫，米斯达在花园里哼着歌，布加拉提则很快改口，对弄错名字表示歉意。
“抱歉，真不好意思，或许是阁下与她分别十几年，记错了名字吧……”
这解释十分牵强，哪怕是分离多年的初恋，哪怕特里休的母亲有许多个中间名，也不会把名字弄错才对。
特里休内心有股始终没消除的不安，她与布加拉提等人告别，转身回了二楼房间。
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