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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为君分忧 ...

  •   天色正好,暖阳高照,秦肆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琢磨新学的剑法。
      他的寝居离太子的寝殿极近,倘若有需,走两步打个招呼就成。得闲便是读书练武,书自然都是些杂书,医卜天文、奇趣志异之类,在太子身边攒下的那点墨水,还不足他吟诗作赋论圣贤经的。
      昔年春日踏青,太子路过一片桃林,满目红粉带露浓,兴起便取下一朵插在帽沿。秦肆看得呆呆的:“主上当真是……”
      太子以为他要说什么“侧帽风流”“魏晋遗风”,不料秦肆搜肠刮肚半晌,只憋出一句:“人比花娇。”
      太子眉心一跳:“你下回还是别夸了。”
      不过周彻簪花是真好看,眉目英气的少年郎鬓边一抹娇艳色,愈衬得发黑肤白,清逸出尘。仿佛那花儿不是叫人采折下来的,而是因偶见郎君俊美,自甘随风飘落。
      锋利剑刃扫过丛中一簇新绽的西府海棠,秦肆手腕一翻,利落削下几枝来插瓶。末了,再用干净的软布一寸寸擦拭剑身。
      崔明老远就瞧见他抱剑坐在那里,踱过来拍手道:“秦哥儿,别宝贝你那照霜了。跟我瞅瞅去吧。”
      以秦肆的经验来看,真有急事,崔明一般会魂飞魄散大喊救命。他不慌不忙地收剑:“怎么了?”
      “殿下晨起批了几张折子,不知上头写了什么天书,给他看来火了。现下早膳还没用呢,怎么也不肯吃,说是气饱了。”崔明很无奈,“到时犯了胃病,皇后娘娘又要怪罪咱们几个小的伺候不周了。殿下那性子,除了你,谁也劝不住。”
      秦肆略一想,转身进了屋内:“你等我一等。”
      崔明当他是去更衣,索性坐了门口的长凳。屁股还没沾热,秦肆便揣着一捧新鲜水灵的海棠踏出来:“走吧。”
      穿过连接四方的抄手游廊,拐角左处一射之地便是东宫的主殿,门口匾额高悬,用描金浓墨端端正正书下“泓容殿”三字。
      几名侍女早在外头候着了,领事的端过厚实的红木餐盘:“秦大哥,膳食都已经温过一遍,麻烦你了。”
      那盘中摆着鸡丝粳米粥、清拌鱼皮冻、藤萝饼并几碟酸脆爽口的小菜,色香味俱全。秦肆沉吟片刻:“把这些都撤了,现去炖一盏甜甜的银耳莲子羹来。要加了牛乳的。”
      初来乍到的小宫女还在面面相觑,如宁不疑有他:“快按秦大哥说的办去。”

      满室都是沉水香绵长清苦的香气,门扉被“吱呀”一声推开,周彻心烦意乱,将奏折丢到一旁:“都说了不吃,净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
      秦肆温声道:“主上。”
      周彻抬眼一瞧,紧皱的眉心微微舒开:“是你啊。”
      “属下见这桌上空空,折了几枝花来装点。”秦肆闭口不提用膳的事,只将怀中那捧犹沾雨露的海棠插进石绿釉碎星纹样的美人瓶中。
      嫩粉青黛,甚是养眼。
      周彻伸手拨弄花枝,长长吁了一口气。
      秦肆都不消多问,抬手便覆上了他眉侧的太阳穴。微糙的指腹轻轻摁揉,力道适中,柔缓得宜,周彻脑内那股紧绷着的痛感顷刻烟消云散。
      他拍了拍秦肆的手背:“还是你最体贴。”
      他有偏头疼的毛病,每常多思伤神,皆是秦肆在身边伺候。那一双提刀握剑的手瞧着粗糙,其实灵巧得很。
      “何事惹得主上如此气闷,属下愿为分忧。”
      周彻指了指桌角的折子:“你自己看罢。”
      秦肆观阅只重提取要点,对奏疏上遣词华丽的表文没有任何感触。他愈看眉心拧得愈深,不由小声念叨了出来:“万望殿下念往昔之义,恕犬子年少无知,从轻责之。”
      “太常寺少卿洛承洵……拜上。”
      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过,秦肆试探着开口:“这位太常寺少卿,仿佛是咱们娘娘的母家人?”
      “正是母妃的兄长。”周彻显然气不打一处来,“你晓得他儿子做了什么?仗着祖荫在乡间横行霸道、逼良为妾,谁料那女子性烈,一头撞死在县衙门口的石柱上。被巡访知州瞧见,这才一层层上报给了朝廷。”
      他重重拍了把桌子:“他儿子如今二十有三,光强抢民女这一桩就被御史台连参了三本,还不算他行凶伤人的份。竟还敢腆着脸称什么年少无知,同本宫攀亲!”
      从梁国回朝之后,贤贵妃为避外戚之嫌,同娘家甚少往来。周彻隐约能感觉到,母亲同这个兄长的情谊似乎并不深。他对舅舅自然更是淡薄。还是贤贵妃去世那一年,洛承洵悄悄在丧宴结束后叫住了他,舅甥这才说了一会子贴心话。
      那点微末的温情,还不足以在他心里泛起涟漪。
      若现下不是他监国理政,折子落到皇帝手里,难保不疑心东宫私交外臣。届时周徜那小子定然会在旁边煽风点火,他纵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秦肆生平最厌恶欺压民女的纨绔子弟,愤愤骂了句“的确该死”,转而又道:“主上没有直接发落他,想来另有难处?”
      周彻拍了拍秦肆:“还是你最擅解语。”
      “洛观私德有亏,不能再用了。他职任光禄寺署正,本宫已经看好了人选接替。坏就坏在,……明相也推了人上来。”
      听到“明相”,秦肆便明白了。
      难怪周彻会如此头痛。明相乃是国之柱石,位高权重,向以雷霆手段著称。太子羽翼未丰,不便直接打明相的脸。
      但光禄寺署正又是天子近臣,真叫丞相插了个人进来,对新君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那明相举荐的是谁呢?”
      “自然是他的门客。一个姓夏的,叫什么……”周彻在折子堆里翻了翻,“夏诘。”
      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嗤了一声道:“说来好笑。洛家这两日原本在操办嫁女的喜宴,夏诘还来吃酒。也不知洛承洵看着抢自己儿子官职的人来蹭喜气,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周彻以手支颔,捻了一支海棠心不在焉地把玩:“要是他能直接喝过喝晕过去,昏个三五天,本宫也不至于如此头痛。”
      说着,他动作忽而一顿,大梦初醒般看向秦肆。
      这不就有个现成的好帮手么?
      “阿肆,这桩事就交给你去办。”
      秦肆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尚在不明所以:“主上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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