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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林斯言带着叶筝回到他们的小院的时候,蓝辙正和明柯一起商量如何解决那几个冰境送来的奸细留下的后患。
      本来,但凡是军中被冰境奸细蛊惑者直接杀了以儆效尤是最简单的法子,可偏偏查出来存有异心的,全是纪林风入军时带来的。他一共带来八个人,除了贴身照顾他的两个长随,余下六个尽数被金钱权势迷了眼,那六人之中,还有一个颇得他欢心,准备提上来近身伺候的。
      蓝辙说,直接杀了,无妨。倘若纪林风要闹,便直接快马加鞭送回京城他老子身边去。
      然而明柯不赞同。
      “将军的办法固然简单,也不会对军中产生什么影响。可是将军,这次冰境袭扰平定之后,你是要回京的。”
      蓝辙不搭话。
      “待陛下论功行赏裂地封王之时,万一被晋国侯三言两语扰了君心……”
      “扰了便扰了。”
      “将军!”明柯咬牙,“将军难道忘了,十年前将军带兵离京之时,太子殿下对将军说的话?”
      “十年时间,他早就该自己成长开了。”蓝辙把看完了的军情奏报放在旁边,“倘若他还跟十年前一样,那我班师回朝,又有何用处?”
      “话虽如此,但是将军,晋国侯好歹是皇后娘娘的弟弟,这位小侯爷他怎么说也是太子殿下的表弟哇!”
      不看僧面看佛面嘛,将军呀。
      蓝辙十分不耐,啧了一声,“等他醒了叫他自己发落,发落不好,就让他回京。”
      他下巴内含,微微斜着脑袋侧目而视。明柯知道这是他耐心告罄的表现,“好,属下跟小侯爷讲明白,让他分清利害。”
      蓝辙自己倒了杯茶水,把刚刚看完了的奏报退给明柯,“冰境那边在招兵,年后少不得一场大战。你看看。”
      说完,他便端着天青色的粗瓷茶杯站起身,向外走去。
      刚走到堂屋门边,就看见斯言领着一个身形高挑却纤薄瘦削得女子迈过了大门。
      林斯言抬头看见将军正站在门口,忙快走两步到他身前,简单抱拳行了个军礼,“将军,叶大夫来了。”
      蓝辙将茶杯中的茶水尽数饮了,看向那女子,眉头一跳,“是你?”
      叶筝听着声音抬头看过去,眼皮上下动了动,没有说话。
      将军如此反应,林斯言倒有点懵,“将军认识叶大夫?”
      蓝辙见叶筝并未回应自己,眉眼低扫,摇了摇头。
      明柯听见门口的动静,收拾了军情奏报,走近过来,“怎么了?”看看叶筝,又看看蓝辙,“将军?”
      蓝辙向后一步,让开门,“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明柯不明就里,跟着让开了路。林斯言守在门口,请叶筝进屋。
      叶筝倒不客气,进屋之后自己寻了个位子坐下,不偏不倚正是刚刚蓝辙坐的地方。
      刚刚蓝辙坐的位子和别处不一样,那个椅子上铺了个薄薄的软垫,叶筝一眼看见,当即就坐下了。
      明柯嘴角动了动,见蓝辙也没说什么,便保持安静。
      蓝辙绕过去,坐在了刚刚明柯坐的地方,正和叶筝对面。
      蓝辙问:“叶大夫,是吗?”
      叶筝点头。
      “之前,是你救治的我们的人?”
      叶筝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实为什么他还要再问一遍,但她倒好好地点头回应了。
      “敢问叶大夫,之前师从哪位名医?”
      叶筝想了想,眸光流转,“你们有什么事?”
      明柯已经走到蓝辙身后站着,他笑道:“姑娘莫怕,我们只是问些事情,不会伤害你的。”
      可是对面坐着的那人问话的语气,已经让叶筝不太舒服。然而叶筝认出来这人是前天晚上跟自己搭话的那个香客,不管怎么说,当时也算是他好心。吸一口气,叶筝道:“没有,是我自己学的,不算有过师父。”
      蓝辙眉头弯折,“叶大夫自学?”
      又是重复。
      真啰嗦。
      “叶大夫胆量惊人,仅仅是自学,便敢给人开膛破肚。”蓝辙看向她的目光,此刻便得凝重。
      注意到他语气的变化,叶筝扬眉,“之前看人这样治过,所以我会。”
      看过,等于会?
      门口的林斯言脑海中浮现当日叶筝拿着刀子思索的场景,后背顿时冷汗一片。
      蓝辙被这言语惊得笑了,“看过?叶大夫看过谁人这般医治伤患?”
      “陈澍松。”
      蓝辙脸上的笑戛然而止。
      陈澍松?
      明柯小心翼翼地看向蓝辙,二人对视一眼,是他们知道的那个陈澍松吗?
      蓝辙正正衣襟,“请问叶大夫,这位陈澍松……”
      叶筝看着他,没不明白他话说一半是什么意思。
      蓝辙只能继续问,“这位陈澍松大夫,是何人氏?”
      叶筝大概懂了,他们是在试探她是不是真的大夫,他们在质疑她的救治效果。
      “陈澍松就是陈澍松,我不知道他是哪儿的人,好像是通州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叶筝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还在睡着的人,“你们是觉得,我治的不好吗?”
      太医院院首陈澍松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那看来这位“陈澍松”,应该又是重名了。
      定下心神,蓝辙脸上松泛下来,“我们这位病人,前几日突发高热,病情凶险。”
      叶筝问:“哦,是我的问题吗?”
      蓝辙:“叶大夫觉得呢?”
      叶筝:“你们让我给他拔箭治伤,我治的不好吗?”
      蓝辙哑言。
      辉辉说了,箭伤确实治的不错的。
      “但是叶大夫,拔箭之后,难道他就不是你的病人了吗?”
      “这些你们并未同我说。”
      蓝辙皱眉,“这岂不是身为医者本身该有的自觉?”
      叶筝指向林斯言,“他当时没说。”
      突然被指认的林斯言表示,别看我,我不知道,不是我!
      蓝辙眉头打了结,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明柯接过话头,向叶筝道:“叶大夫,做一件事,总得有头有尾有始有终对吧。”
      叶筝点头,这话没毛病。
      “那既然治了,总得把病人彻底治好吧?”
      这个站着的人说话比那个坐着的温柔一些,叶筝挺乐意跟他说的,“拔箭之前,拔箭之中,拔箭之后,我都好好用了药,保他不会有闪失。”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我的王不留行散的方子你们还没还给我。”
      明柯看向林斯言,后者连忙跑去厨房叫董辉辉。董辉辉来了,从怀里掏出那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拿了药本打算还给叶大夫的,只是那晚我们发现小——病人身体状况不对,后来病人便起了高热,我担心是不是方子上有什么药冲突了,所以才没立刻还回去。”
      叶筝接过药方,“你问王大夫了吗,是我这方子有问题?”
      董辉辉垂首摇头,“叶大夫的方子没问题。”
      叶筝看向蓝辙,那表情在说:所以,与我何干?
      蓝辙被她的道理绕得说不出话,只拿手指轻轻叩击着桌子。
      明柯接到信息,定定心神,“叶大夫,不管怎么说,这病人是经你的手。你医治得确实好,但却没有善后得当,以至于他后来身体消瘦,突发高热。倘若当时王大夫没有及时回来,我们这位病人有了什么闪失,这些都是叶大夫的。”
      叶筝听不懂,“怎么会是我的过错呢?难道我救他也有错?”
      明柯耐着性子向她解释,“你救他自然没有错,只是叶大夫,你后续的行为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的性命安全……”
      叶筝眉尖对蹙,啧了一声,“那你们想干什么?”
      被她打断,明柯叹气,“我们也没有恶意,只是想找叶大夫你问问清楚,确保你不是有意要伤害他的。”
      叶筝更不理解,但是此刻她已经不想再跟他掰扯,她只是看着他,等他的下一句话。
      明柯继续,“还有就是,希望叶大夫你能继续治疗病人,直到病人完全康健。”
      “你们不是已经找了王大夫吗?”
      “那不一样。”
      “哦。”叶筝点一点头,然后微微侧脸看向蓝辙,“倘若我不同意呢?”
      明柯笑着:“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在我们这位病人好起来之前,将叶大夫您好生保护起来。毕竟叶大夫您如今,可不能有半点闪失了。”
      叶筝又哦了一声,“原来那小子,还是个尊贵的主儿。”
      说完,叶筝转脸继续看着蓝辙,“要是我没听错,你就是定远军明光将军蓝辙?”
      蓝辙回望向她的目光,“正是在下。”
      “那里边躺着那个,少不得也得是个世子之类的吧。”
      叶筝此言,挑起了蓝辙心头久违的跳动。
      “何出此言?”
      他这话问出的同时,林斯言和董辉辉纷纷不约而同地把手按到了佩剑上。
      明柯瞥了他们一眼,眼神示意镇定。
      叶筝只当他们的动静不存在,自己伸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明光将军蓝辙离京之前,不就是那意气风发的建平王府的世子吗?你一个世子将军,如此这般的紧张那小子,要么他是你儿子,要么他比你重要。”
      后半截话说的离谱,林斯言的眉毛一跳一跳地拧了起来。
      当事人反倒低声笑将起来,“想的方向全是错的,居然也能得出正确的结论来。叶大夫倒有趣。”
      叶筝不搭理他,“所以,你是臆测因为我差点害死一个世子,所以才来找我的茬?”
      明柯刚要开口,蓝辙抬手拦住他,“并非为难叶大夫,只是我们实在担心,才请叶大夫先住在此处几日。待林风痊愈了,自然好好送叶大夫回去,并奉上白银五十两。”
      白银五十两。
      对叶筝而言,这诱惑有些大。
      五十两白银,够她吃多少糖啊……
      蓝辙见她心动,追进一步,“如何?在此一日三餐,都不必叶大夫费心,叶大夫只要保证林风安安稳稳康健起来就行。”
      这样的话,叶筝想,挺划算的。
      她不爱做饭,不会做饭,平时也就是煮点面条或者粥来吃。更多的时候,是出门去买点能直接入口下肚的东西存着。
      可是那样,就需要很多钱。
      她却没有那么多钱。
      她会治病,却不会看所有的病,她会的,仅限于她曾经见过的症状。因此,没有医馆敢收她。
      她可以弹琴,却并不精通,每每演奏,总要漏几个音,错几个调。歌舞坊不敢砸自己招牌,用了她三五日,便婉言辞退了她。
      她又去武馆,给人当陪练。
      可她下手太狠,一连三日打伤了三家少爷。武馆馆主实在惹不起,连夜将她的铺盖卷丢了出去。
      望着偌大的平安镇,叶筝发了好长时间的呆。
      她好像什么都会点儿,因为曾经学过。但她好像什么都不会,因为都没学很久。
      吹了一夜的冷风,叶筝背着自己的小包裹,一路向北,在小清河村落了脚。
      她刚来小清河村的第一天,就遇见了下田采棉花回来的封雪。
      那会儿她已经两天没吃饭,饿疱痨犯了,颤抖着身子晕倒在封雪面前。
      清醒之后,她便留在了小清河村。
      她觉得这里,人好。
      如今蓝辙说能管她吃饭,她觉得可以。
      至少免了她一桩糟心事。
      见她点头了,蓝辙抬抬手,示意董辉辉去整理屋子。
      董辉辉拉着林斯言去了,临去之时,二人一前一后地偷摸着瞄向叶筝。然而他们只看见叶筝眸色清淡地静坐着,时不时转动手中握着的茶杯,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在走神。

      那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叶筝在堂屋里静坐着,屋舍主人蓝辙已经和他的下属明柯走去东厢小声地商量着什么事了。
      叶筝答应了蓝辙之后,便起身去看了看那位“林风”的病况。她上手搭在病人额上,感触到如今并不太热,便让他们放心。
      很明显蓝辙他们不放心。
      叶筝之后把纪林风的手掏出来,给他断一断脉象。脉象很平稳,表明此刻身体的主人已经退了烧,正在渐渐好转。
      如此,蓝辙才放她去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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