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时时不过

54、Chapter54

　　我看到一个气质稳重的白发老者，阔步走进来。他那双如鹰的眸子原本盯着老板椅上的周景驭，也许我起身慢，被挡在巨大的办公桌后，让他一时没发现我。我站直身子，礼貌问好，“薛伯伯好。”
　　白发老者沉着一张脸，似乎想开口训周景驭，可看到我，他不由一愣。嘴巴张了半天忘记说话，之后他终于回神，眼睛亮了下，换上慈爱的笑容，“诶！诶！好好好！”
　　他看着我，说，“是阿驭女朋友吧？不错不错，长得真俊俏。”
　　说罢，他又不满地瞪了周景驭一眼，指了指他。带着嫌弃，低声说了句，“臭小子，这么好的姑娘，便宜了你。”
　　周景驭看上去习以为常，他挑着眉笑了笑，然后慢悠悠坐直身子。低头稍微理了下自己的衣领。
　　周景驭握拳轻咳一声，一边撑着手杖，有些吃力地慢慢站起来，一边伸手朝沙发示意，“薛老请坐，我给你沏茶。”
　　我想搀扶周景驭，给坐在沙发上的薛老看到，一副可不惯着的样子，连忙对我招招手说，“诶诶，姑娘，来来来，到我这来。别扶他，有手有脚的，摔不了。来，快过来坐坐！”
　　周景驭抿唇笑，看了看我，对我抬下巴，意识我听老人家的过去坐。他可以扶着桌沿慢慢走，我松开他的手臂，摸了摸鼻尖。
　　边乖乖过去坐好，边喊一句，“谢伯伯，初次见面，没有带礼物，实在不好意思。下次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您。”
　　薛老看起来很高兴，他仰头哈哈大笑，挥手，“不打紧，以后叫我爷爷就好。”他笑眯眯看着我，点点头，坐直了身子，侧身平和地直视我，然后轻声询问我，“好姑娘，这臭小子倔脾气，平时什么事儿啥都不说，第一次见面能冒昧问一句，姑娘贵姓？”
　　我笑了笑，觉得心里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了，我轻轻说，“薛爷爷，我姓晏，晏娇。”
　　周景驭后来觉得现在腿脚吃力的自己坐在低矮的沙发上真的会很难受，于是他索性把老板椅挪过来，陪我们坐在对面。
　　他动作娴熟地摆弄沙发前茶几上的茶具，因为老板椅有些高，茶几较低，他修长的双腿踩在地面上，上半身向前倾着俯身。也许我和薛老在闲聊，男人显然不着急，散漫随和的样子。一只手臂抵在大腿上，只用一只手来慢悠悠给我们沏茶。
　　我坐着在沙发上跟老人家聊天，都是些很平常的事。问我是怎么和周景驭认识的、知道原来当年我也在青阳机构学艺术，他听后哈哈一笑，说原来这么早就认识了啊。说着他忍不住看了看周景驭一眼，意味深长。
　　他还问了我学了画画有没有往相关职业发展方向走，我点头，谦虚笑说，“是的，我学动漫，现在公司负责动画电影分镜设计，不过将来我希望可以用动画影视的方式来演绎华夏优秀的传统文化。”
　　薛老笑着满意点点头，“年轻人，有抱负，是好事。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现在的动画片受众很广。
　　你瞧瞧这小子，把一个游戏公司活动办得如茶如火，品牌猛提升，人气不小。就在刚刚我在下面一路上来，看到的，到处满是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气氛。新时代未来的航向就是交给你们青年人去把握的。怎么说来着了？哦！未来属于青年，希望寄予青年。哈哈！”
　　周景驭也笑了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眼睛明亮，笑容更是舒朗。他把茶杯沏了，放在我们面前。
　　然后淡淡说，“来，小心烫”这话是对我说的。薛老看着我们笑了，举着茶杯抿了抿。不言语。
　　不多时，办公室大门又给推开了。进来的是贺名章、和之前见过几次面的中国医生还有一个助理摸样的中年男人。
　　他们进来时薛老脸色有些严肃。我也能感受到就连周景驭也沉默着，有些战术性地低头喝茶，眸子一暗。凌厉的眉眼压低，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气氛仿佛一瞬冰结而凝重，一屋子的人都不说话。看起来应该是只要薛老不开口，其余人都保持沉默。我有些懵圈。
　　这时薛老开口了，冷厉的眼神看向那个医生，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小何，其他人呢，到了吗？”
　　被点名的医生点头，恭敬答话，“已经到楼下了，按你的吩咐，我已经让他们往隐秘的通道上来。”
　　薛老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似乎假寐性地等待着什么。周景驭放下茶杯，眼睛低垂没抬头看我，却对我低声道，“晏娇。饿了吗，我让名璋带你去楼下吃点东西？”
　　薛老突然睁眼，看了我们一会，他边抱着双臂，边斜眼看向周景驭。就在贺名章想要作势上前带我离去时，他冷不丁地说，“是打算瞒她一辈子？”
　　周景驭舔了舔唇，低头喝茶，不语。目光有些复杂，带着我看不懂的东西。
　　贺名章有些尴尬，但还是默默自觉地收回脚步，站了回去。显然薛老是唯一可以镇住周景驭这个脾性桀骜又倔强的人。
　　薛老轻哼着笑了下，但没有什么嘲讽。他冲我抬了抬下巴，只对周景驭说，“这丫头，是你女朋友。未来的媳妇，小子你好好想想啊。她早晚都得知道，现在不说，想想以后怎么解释。”
　　这时，大门再次被推开，陆陆续续有两三男人个人走进来。他们看到薛老和周景驭在场，依次礼貌恭敬问好，“薛老先生好，大少。”
　　“说。”
　　薛老发了话后，三人互相对视了一下，
　　薛老又慢悠悠靠回沙发闭上眼睛，随意对他们抬手，“嗯，人到齐了，他回国后什么情况该说说，不用看来看去。”
　　然后其中有一个人上前，像是公事公办式汇报，如实说，“薛老先生，是这样的。其实在大少从美国回来前，残留在体内的毒瘾已全部戒掉，到后来回国三个月在临城的治疗中心进行了心理干预，层层评估后也达到了完全的治愈。这基本上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其实我们做为医生的衷心，也和您的想法一样。希望大少从身到心都彻底排干净。在去年三月份到八月份持续定期的药物服用，后经检查，大少在生理上已完全脱瘾，只是心理上的则需要再继续五个月的服药，方为保险。可是，可是后来大少最多只坚持了到三个多月，也就是大概去年的十月就已经停药了。”
　　那人说完，我整个人都懵了。好像每一个字，我都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但又好像我有些没听懂。
　　之后另外两人依次上来向薛老先生汇报周景驭的其他病情。那些我之前也已经有所了解，无非是截肢、听力、曾经枪伤导致腰腹损伤恢复后评估的情况。加上近来周景驭面对家族种种复杂带来的巨大压力、大脑体力高负荷运行、作息也不好，长期过度奔波操劳，会引发伤口发炎、发烧、腰腹疼痛、体力不支各种毛病。最要命的是他的内脏损伤。。这些都实在叫人忧心。
　　薛老有些恼火，他骂完周景驭，还把贺名璋骂了一顿。说他这个贴身助理也没有对这事上心。周景驭见贺名璋挨骂，想说几句什么。
　　让薛老怒气更大，手掌一拍桌子，指了指他，又指着贺名璋说，“得得，行，什么都是你的脾性行事，他拦不住你是吧？他要是再任由着你，老子立马给你换人！。”
　　说完他又指向其余三人，“你要是这个样子，再好的医疗团队都是锦上添花。我看没必要浪费这个资源，不如直接解散团队。给真正需要的人。也难为人家好好的医学博士，院校教授到来你这真是屈才了啊，你不听，那行的，就从今天起，撤吧，没必要挡着人家的前途。”薛老大手一挥，然后拿起茶杯。
　　周景驭依旧懒散坐在老板椅上，保持身体前倾微伏的姿势。修长而节骨分明的手指拎着茶杯的边沿，眼睛下垂，一言不发静静听着老人家骂骂咧咧。见薛老要喝茶，看他茶杯里空了不少，却立马放下自己的茶，举起茶壶给他续上。一副不失风度有谦虚恭敬的样子。
　　我看得出来了，确实薛老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在周景驭面前给他的下属立“军令状“薛老在或许他心中的地位是如同父亲般重要。说实话这样在一个年长者面前谦卑温和有度的周景驭，我从没见过，也想象不出来从来冷漠又无所谓的他，是这样父慈子教的画面。
　　我心中有些震惊也有些，，柔软。
　　薛老身份特殊，一直赴科研前线，他这次过来真的是几年中的百忙抽空。所以陪我们吃了饭后下午一点就离开了。
　　因为他难得来，薛老走之前饭桌上周景驭还陪他喝了几杯酒。薛老叹气说，“我和你爷爷一样。把一生的事业都发挥在科研领域上了，因此对家庭和亲人缺乏关心。国之重任，关系到民生。科学研究这种事不可急，更容不得半点苟且。人这大半生所有的精力时间都投入在事业上。对其他事情关注得太少。你爷爷啊生前最心疼你这个孙子，走前也最放不下你，一直挂念着你。你也很争气，是让他最骄傲的那一个，有傲气，有骨气，敢担当，敢作为、好小子。你平安才是你爷爷此生最大的心愿。从来生死之外其他都是小事，记得好好珍重身体。”
　　说着他拍了拍周景驭的手臂，举起酒杯，说“来，和爷爷干一杯。愿小子一生平安遂意，往后无灾无痛。所得皆所愿。干了！”
　　周景驭淡淡笑了下，没言语，酒杯相碰，而后利落仰头与他一饮而尽。我坐在他的身侧一边安安静静吃饭，，一边看着他们聊天。心里深受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