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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Chapter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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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我一直给李叔和贺名璋打电话问周景驭的身体情况。关于他的身体,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敢相信他自己说的话。
因为这个男人总是不会好好回答的。而我也清楚他那个性子,嘴上总漫不经心说什么老毛病了,没事,过几天好了。我缠了好几次,李叔无奈告诉我,说周景驭其实已经有三天无法正常坐起了。
因为他实在太操劳,从去年一直到现在都在不停奔忙,各种周旋,腰背常常疼痛难忍,李叔说连他一个身体还算健壮的人都吃不消。
周景驭因为瘫痪过左腿也落下了些毛病,血管堵塞导致动脉血液不流畅,左边腿总是冰凉僵硬。
李叔说期间几次去谈判,他走路太过频繁,因为出席重要场合也坚决不以轮椅代步,他的双腿都控制不住地打颤,有时根本站不稳,由贺名璋紧紧跟在身边扶着硬是强撑到结束离开。最近也一直在卧床。所以这段时间他不能动身坐飞机回来。
但李叔又安慰说,毕竟曾经美国养病三年,那边本就有专门的医生很熟悉他的身体状况,也有医生开始严肃要求他必须配合检查身体,保养旧伤。
医生说要等观察一段时间过后,评估情况有好转才能回去,所以叫我不要太担心。
他身体状况不太好,以为又要到很久他才能回来。虽然这段时间我很想他,但是我更不想他劳累过度,飞来飞去。
和肖海棠见面后,回来个周景驭发完那通电后,我总睡不好,脑海里总是闪现很多那个孤独寂寥的身影,在青阳的,也有在那个房子里的。
想起他在青阳秋雨中,闲时坐在画室门前和人聊天,即使和人说笑的时候,眼里清冷,没有太多情绪。
曾经待在那个房子里,我也看见过太多他挺拔孤冷的背影,站立在窗前,发呆。双手随意插兜,抬头看着外面的风景,一言不发,侧脸清瘦凌厉,眼神仿佛空洞又哀伤。
经常就那样安安静静一个人陷入长久的沉默,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每次看着都不忍心打扰,可又想上前去抱抱他,实际上我也这么做了。我过去在他身后轻轻抱着他的宽阔笔挺的腰背。
而周景驭当时只是身形一顿,没说什么,任由我抱着他的腰,然后抬手,拇指轻轻摩挲我的手背。
我们两个就这样一直沉默,谁也没有说话。因为那时有一段时间,很多人来见他,在书房里谈话,然后出来后大家都是一脸沉重的样子。他们当中很多人我都不认识,毕竟那时候他从来不把我放心上,所以自然不会给我介绍什么,包括他的朋友和家人。
以前不知道他为何那样神秘,踪迹不定,又行色匆匆的样子。还经常见不到人影。
现在想起,只觉得那个时候的气氛总是沉闷而压抑,有时候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看来那时的他就已经一直在暗中调查父亲的事了吧。
这天,我难得能在家里办公,懒洋洋躺沙发上抱着数位屏设计分镜动画。门铃响起,我起身去开门,习惯性问了一下,“谁呀?”
开门一瞬间。
我看到一身深灰风衣的男人站在外面,正撑着手杖,低头安静看着我。
男人眼睛含着笑意。他五官英俊深邃,唇色也很淡,几乎没有血色。已是春寒料峭,他身体不好,穿得厚了些。
模样看着那样苍白虚弱,又有着说不出的温柔。
我忍不住眼眶湿润,一下子扑进他怀里。虽然我没有用力,但周景驭差点没站稳,有些倒退了一步。他紧握着手杖,单手紧紧抱着我的身子。
男人头埋在我脖子里,语气有些眷恋,很轻地低声问,“怎么了,想我吗?”
我依偎在他怀里说。“当然想。你不在我都想买机票飞美国了。”
看到他身后站着一脸微笑恭敬的贺名璋,我实在不好意思和他在门口腻歪下去,挣开他的怀抱,一边扶他进门,一边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来,快进来吧。”
周景驭深邃的眼睛里,快速闪过一丝不自然和灰败。而后他淡淡笑了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感觉他笑容里有些苦涩。
周景驭低头没说话,用力撑着手杖,专注自己的脚下。极慢地,迈开长腿走进来。
我不由惊诧,发现他的脚步很不稳,腿几乎抬不起来,每迈出一步,都在用力,连肩膀跟着不自觉耸起来。
吓得我连忙揽住他的腰,一手拖着他的手肘,为方便他走得稳些。我家面积挺大,有145平,客厅很宽阔,从门口走到沙发那里也长,我们正常人快步过去,五六步就到了。
而周景驭竟然足足用了两分钟,他每仅仅走两小步都要停顿一下,然后再全神贯注,用力挪动脚步继续走。
他身形太高了,因为脚步完全不受使唤,他仿佛浑身都在使劲,有一半体重靠着我支撑。可看他还是那样坚持,眼神执拗,下颌紧绷。低着头专注自己脚步。
我有些想哭,如今他每走一步都竟然如此艰难。不用说我也知道因为分别太久了,他定是风尘仆仆一下了飞机就来我家,可现在,现在他从进门,都没走到沙发那里。
我心如刀割。
男人因为精疲力尽而呼吸急促,胸口微微起伏。额头也冒着虚汗,撑着手杖的手因为用力骨节发白,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
之前他只是走得慢,也都没有过这种的状况。我看着他抿紧的嘴,苍白的脸色,也有些灰败,我低声不住担忧问他,“你怎么样,还好吗,还能不能坚持?”
周景驭摇摇头,不说话。撑着手杖虚弱地靠在墙壁上,他闭着眼睛,喘着粗气,身子也不住摇晃。
我这才明白,现在他连站立已经是很勉强了,更何况走路。
这时我才看到一直安静跟在我们后面的贺名璋手里拎着一个折叠的轮椅……
因为刚刚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周景驭身上,并没有看到。周景驭靠在墙壁上静静垂着眼,看着我的反应,勾着唇角,笑得苦涩。
他抬抬下巴指着那台轮椅,淡淡地说,“没办法了,我真的走不了了多少,只能带着。”
这时贺名璋立马上前低声说,“大少。”有些征求他的意见,使用轮椅。
周景驭点点头,有些无奈妥协的样子,脸色也很不好看。
贺名璋展开轮椅放到他跟前,我见状上去扶着他慢慢坐到轮椅上。周景驭平息了喘气,低头,慢慢用手把脚弄到踏板上。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坐轮椅的周景驭。
这个男人的身量实在太高,折叠轮椅本就为了方便携带而设计的很小巧,所以他长手长腿,肩膀宽阔,身姿挺拔坐在上面显得这台轮椅小的委屈。
虽然他脸色很差,但是他长得很好看,又消瘦了太多,脸轮廓更加分明,穿着英挺有形的深灰大衣,里面是黑色的考究西装。丝毫不影响他身上卓然的气质。
不像坐轮椅,反而像随便坐了张小小自带轮圈的椅子。整个人看上去随和又落拓。
我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我拿来张纸巾,温柔给他擦着额头上的薄汗,问他们,“你们吃了吗?没吃的话,我给你们简单弄点。”
贺名璋看了看周景驭。
他点点头,也挺爽快,摸摸肚子笑嘻嘻地说,“还没呢,那就麻烦嫂子了。”
这个称呼,我不由看他一眼,突然心情好了不少,我笑笑没说话,往厨房走去。
我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准备做饭。侧头看到,周景驭自己划着轮椅,在客厅里有些好奇打量起来,贺名璋跟在他后面慢慢看。
我做的菜很一般,虽然我也是个隐蔽的小吃货。从小父亲很忙,也从来不怎么管我。中学以前,都是家里的佣人阿姨在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后来我考上临城的重点高中。上了半个学期后实在觉得家离学校太远了。即使每天有家中司机接送,但高中晨读很痛苦,每次都要早起。
所以我提出在学校最近的地方买套房子住,父亲同意了,派平时照顾我的两个佣人阿姨和一位司机伯伯一同去。
我高中时也算是独立生活,肯定要学着照顾自己,学做饭做菜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我还是比较懒散的人,又因为到底有人照料着我的日常生活。
所以我在厨艺上只是为了应付,从来懒得去钻研食物好不好吃。
为了考虑到周景驭的身体需要,我做了两个简单清淡的菜,还特意煲汤,是为了让他的胃能舒服点,所以前后花了半小时。
桌上,周景驭低头喝汤,嘴角上扬。然后一勺一勺认真喝起来,最后端着碗,仰头大口喝完。
我又给他盛了一碗,说,“你慢点,还有很多。”
男人笑笑,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
他已经脱了大衣和西装外套,穿里面着笔挺的黑色马甲和白衬衣,衣袖卷到手臂。他温和看着我说,“说来,这是我第一次吃你做的菜,比我想象中的好。”
说着他捏捏我的脸,“以后如果我不在,有时间好好做饭吃,别饮食不规律,这样不好,伤身体。”
我做鬼脸给他,看着吃饭的贺名璋,不住压低声吐槽,“我感觉我好像多了个爹。女朋友做饭夸就好了,他倒好,一本正经讲道理。”
贺名璋低声笑了一下。看了看周景驭。
周景驭一手随意端碗,低头喝了一口,淡淡笑了,“嗯?我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