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笙不息》伯知礼

16、第 16 章

　　我顿感不妙，但身体不听使唤，意识也越来越涣散。
　　我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再次醒来时我又回到了医院，手上打着吊针，而且浑身不舒服。
　　身边没有人，我挣扎着起身，手腕又被紧紧捆住。
　　见挣扎无果，我只好无奈放弃。
　　窗外的风景很眼熟，是我曾经发呆时最爱看的地方；这是那间病房，贺言笙斜对角的那间…
　　此时有人推门进来，我歪头看过去，来人是贺言笙。
　　我不想他看到我这幅样子，急忙将头撇向一边。
　　可他却搬来凳子坐在我的旁边，他柔声询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点点头：“能不能帮我找人解开？”
　　贺言笙轻微摇头，安慰道：“你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吧。”
　　我烦躁的闭上眼，想着屏蔽一切。
　　被班主任说教就算了，连医生都来，这就过分了，不过好在我的手脚总算松开。
　　医生的嘱咐我没听到多少，倒是贺言笙关心的语句字字落入我心中。
　　他看着我被纱布缠着的手腕，眼里泛着心疼，我语气轻柔：“疼不疼？”
　　我看了看手腕，耸耸肩：“说实话，没什么感觉。”
　　我看了眼时间，昨天才27号，睡个觉起来都29号了？
　　我真诚的发问：“我这两天是睡死了吗？”
　　贺言笙回想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对于每次发病会忘记发病内容是啥这件事我已经习以为常，但睡了两天其实还是不太可信。
　　我看着他，眼神炯炯：“我饿了。”
　　“点外卖吧，你吃什么？”
　　“都行。”
　　到后来好不容易出院了却被顾将骏要求一周不能请假超过三次。
　　“烦死了！！！”我在床上肆意发泄自己的怒火。
　　近些天都没什么灵感，无聊时写的小说也马上就要结局，桌上作业还摊开一字未动，复杂的人际关系，还要去上晚自习……
　　越想越多，越想越烦。
　　好想逃走啊，逃离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想去一片旷野，想吹夏天的风，看漫天星河和蜿蜒的绿，想赖在夕阳下的小河…好像我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会有这么多天马行空的幻想。
　　到了时间，我赶紧收了书包走路去学校。
　　好在一路上的风景还是美的，让我的心情不至于那么糟糕。
　　贺言笙坐在车里，看着女孩一路低头走过红绿灯不禁有些担心。
　　司机看了眼镜子，贺言笙摇摇头，司机就开车离开了。
　　我不是没有看见那辆熟悉的车，但现在的我只想逃避。
　　学校里的氛围总是那样欢乐，我无聊的趴在窗边，月光耀眼。
　　到了班主任的课，我们依然还是来到外面练习。
　　时间紧迫，今晚操场的人格外的多。
　　班主任坚决不允许我换搭档，可我脾气又倔，气得跑到别处。
　　贺言笙今晚是不会来了，他应该有自己的事要做，我唯一所依靠的人不在，心里也酸得紧。
　　生病后，我的情绪也可以说是千变万化，时常很不稳定，就比如现在，又被班主任说了几句，感觉看谁都好烦。
　　想了想，最终还是回去了，被告状告多了也就真的有些害怕。
　　但看着舞伴的面容我就能想到他心底那些污秽。
　　最后这个舞我还是没练成，我躺在一片空旷的草坪上，身旁的跑道还有人在练接力。
　　我想，如果我在学校里面发一次病，那或许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家了，可是我还想要点面子。
　　贺言笙…你在干嘛呢？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你也想起我？
　　班主任肯定又跟我爸说了什么，回去后又被骂了。
　　这晚我哭的很伤心，以至于早上起来时眼睛都是肿的。
　　我请了两天的假，回了医院。
　　这两天医生给我做了全面的检查，当然费用肯定也不少。
　　妈妈给我留了钱，在加上爸爸给的生活费再一天天攒起来也够我几年生活。
　　当晚我就发病了，这次发病我记得尤为清晰…我看见眼前虚幻的空间，有人在我脑海里控制我，在我耳边吩咐我拿起刀或者用头撞桌角。
　　这次以后，我时常感觉自己不在现实中，意识逐渐削薄。
　　晚上又去了操场，不过好在今天不练习那破舞蹈。
　　我蓄势待发，直到接力棒到我手里，我奋力跑着，传给另一个人后才得以休息。
　　贺言笙在旁边递给我纸巾：“你的身体情况又不支持你做剧烈运动。”
　　我朝他莞尔一笑：“最后一年了，报来玩玩而已啦。”
　　“我们再去练一下舞吧。”他朝我伸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最近的他越来越忙，我几乎也是几天见他一次，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我们走到别处，他笑着搭起我的手，随着音乐的节拍，他也顺势搂着我的腰，随后与我十指相扣。
　　之前练习时从来没有过这样，我想，他也知道运动会将至，所以很认真的在教学我吧。
　　月光的照耀下，我才注意他身上穿了什么，他一身笔挺的西装，还认真系了领带，显得他更成熟了些。
　　“听听。”
　　他搂着我，语气轻柔的喊我，可我好像听见了他语气里的不舍。
　　“怎么了？”
　　…………
　　那天过后，接连好几天我都没在看见他。
　　再次见面是在运动会的前两天，这天我们去了游乐园。
　　今天的他，话格外多，拉着我喋喋不休讲着什么。
　　“听听，之前你生日的时候就没带你来，今天我们好好玩。”
　　“听听，你想不想吃爆米花？”
　　“听听，我们去玩碰碰车吧。”
　　“听听，那边有你最喜欢的花，我给你买。”
　　“听听，你要记得今天这天，你要记得…”
　　我一一应下，任由他拉着到处跑。
　　累了我们就躺在草坪上，任风吹；我看着蔚蓝的天，忍不住开口：“贺言笙，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他没说话，或者是说的小声我没听见。
　　夜晚的灯火依旧那么明亮，吃完饭后我们又重回游乐场。
　　“贺言笙！玩跳楼机！”我朝他兴奋的挥手。
　　他在远处摇摇头，指了指另一边的海盗船：“玩海盗船！”
　　事实证明，吃完饭后还真不适合做剧烈运动，一轮海盗船坐下来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贺言笙给我买了杯水，在旁边笑。
　　我们的最后一个项目是摩天轮，虽然有点小恐高，但我还是壮着胆上去了。
　　可能是真的累了，我们俩上去后只是默默的欣赏着P城美丽的夜景。
　　灯火通明，国泰平安。璀璨的星空是多少人的梦想，我看着美景一言不发。
　　他好像更累，头又倒在了我的肩上。
　　“听听，如果你最喜欢的人不见了，你会不会讨厌这个人？”
　　我想了想，认真的回他：“那她不辞而别应该是有原因的。”
　　我没有多想，觉得他看着天空，想到了他的父亲。
　　回家时我们还买了彩票，我笑着打趣他：“没想到你还挺辛运。”
　　他把中奖的彩票递给我，轻轻笑着：“那是。”
　　他把我送回了家，在家门口抱了我好长时间。
　　他今天的反常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
　　最后一次的运动会我最终还是没去成，再次醒来时我正躺在地板下，周围血迹零零碎碎，我给自己叫了救护车。
　　医生说受伤的地方不算深，但是很多，让我记得擦药就行了。
　　我没通知任何人，我又再次回到了那家医院。
　　贺言笙也许是真的很忙吧，连他的房间里都没人，可奇怪的是这么久过去了，我的那间房依旧是空的，像是有人特地为我留的。
　　那晚我又在想什么？我依旧不记得。
　　最后，我再一次离开了那间病房，三年过去，我的病总算恢复得差不多了。
　　办理出院的那天我又遇到了刘姨。
　　关于我生病的那三年中，由于药物的影响很多事情我已经记不住了，发病期间的那些想象占据了我的记忆，也篡改了那些发生过的事实。
　　我和刘姨聊了很多，坐在我曾经无聊时最喜欢坐的长凳上。
　　刘姨没什么变化，最大的变化不过是她的鬓角多了许多白发。
　　我笑了笑，语气柔和的道：“在我生病的时候我幻想出一个少年。”
　　我记得这个少年做过的一些事，但是不确定他是不是真实存在，又或者是我幻想出来的。
　　刘姨还是那么和蔼，只是浅笑着跟我解释：“啊？那小男生啊？他不是幻想的，他只是出院了，我记得啊你生病的时候他还回来看过你嘞。他之前……”
　　刘姨后面说的话我没听进去，只是回想起那少年。
　　原来啊…他真的存在过，怪不得那些事情那么真实，也是我和他的那一小段记忆支撑我走到了现在。
　　也许从前我对他的感情很炽热，但现在得知他真实存在后，我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临走时刘姨给了我一部手机，她说：“物归原主。”
　　这手机是几年前的款式了，可能还损坏过，开机起来都有些麻烦。
　　手机电量还挺足，而且弹出的消息还挺多，这手机设了密码，我一时竟然还没想起来。
　　我试了试自己的生日，又试了妈妈的生日，最后又试了爸爸的生日。最后依旧没打开。
　　后面我仔细想了想，不会是那个少年的生日吧，可我不记得。
　　最后还是修手机的师傅给我解开的。
　　我点开了最顶上的那条消息，一看99+我就被震惊到了。
　　“贺言笙…”我小声嘀咕着，我记得这个少年的名字，也看到了他给我发的消息。
　　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我会给他备注为“明月”
　　这三年，他给我发过很多消息，最新的一条是去年。
　　“听听，你要一直幸福，你会一直平安。17岁生日快乐。”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还是移开视线，往上慢慢翻动着。
　　往上还要两百多条消息，我摁了旁边的符号，消息就立马移到了他发的第一条。
　　“听听，我现在已经到C城了。你在运动会上肯定大放异彩了吧。”
　　11.2号
　　“我现在已经回学校继续上课了，我妈说她很想你。”
　　11.3号
　　“听听，这几天学业很忙，没时间发消息，不过今天就是我18岁生日了，我的生日愿望是祝你永远平安。”
　　12.6号
　　……
　　“听听，新年快乐，在新的一年你会比从前更好。”
　　1.1号
　　“上次回去看你，医生说你病得很重，对不起……”
　　1.12号
　　“这几个月一直忙着参加各种比赛，还要管理公司，听听，新春快乐！”
　　2.6号
　　“现在是我高三生活的下半年了，我想考去P城，就一直陪着你。”
　　3.6号
　　……
　　“听听，我又回去看你了，你会不会忘记我？医生说你吃的药会有副作用，可能会损失一部分记忆，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好好的。”
　　4.5号
　　…………
　　“我可能没办法继续陪着你了，为了公司，我只能去国外进修，听听，你要记得我。”
　　7.4号
　　“听听，我今天的飞机，去了那边就不能天天给你发消息了，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7.10号
　　“听听，七夕节快乐。”
　　8.6号
　　“听听，中秋节快乐。”
　　9.16号
　　…………
　　我一直看着，眼眶渐渐湿润。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那间房是他特地为我留的，不是没有人住，是他买了下来，买下了我和他的回忆。
　　直到他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去年九月份我生日那天。我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现在真的成了我高攀不上的人。
　　贺言笙，那天你在摩天轮上说了什么？送我回家时你又说了什么？
　　我努力回想，脑海里不断回荡着过去翻涌的记忆。
　　后来几天，我无意间刷到了之前写的小说，那小说在这三年中爆火过一段时间，由于长时间不更新，当我重新下载回那软件时就涌出了好多消息。
　　编辑了几天，我最终写出了结局，他们的故事就此结束。
　　我靠曾经的自己赚到了钱，现在的我依旧继续做着这份职业，只不过偶尔去外面摆摆摊，也算当了个自由人。
　　对于贺言笙，为了报答他，我也去了那座名为“重夏”的山。
　　我也替他祈了福，祝他平平安安。
　　最后还是打算写封信给他。
　　“贺言笙，我的病有所好转，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也为你祈了福，在以后的每一个岁月里你都会平安喜乐，事事顺遂。
　　也许我忘了很多事，但我曾经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里，脑海里想的都是你，也许之前我们感情深厚，但现在，我对你抱有敬意。
　　祝你顺利。”
　　编辑完这条消息后，我发了出去，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但是现在的我只想开始新生活。
　　新的生活，我想把从前的一起抛之脑后，所以我把他删了。
　　故人，留在回忆里就好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