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个入梦来（无限流）》雪删期

6、一锅仙气，谢魔？谢往生。

　　待沈素问离开，已是日落时分。

　　白及铃站在门前，遥望沈素问离开的方向，看到同他与白及初次倾心时相似的落日，此时坠入了雪中。

　　黑夜复生，房间内自然地亮起烛火柔光。白及铃转身缓步走入亮光中，一室空旷却也让黑暗无处遁形。

　　一夜凛冬。

　　再次醒来时，白及铃发现眼前不是原本的白色帐顶，而是高高的石顶。

　　她在哪？

　　白及铃倏然坐起，警惕地环视四周。

　　幽暗的洞穴空阔极了，只有一个出口，而那个出口也是唯一的光线来源处，那光也是幽幽的。

　　白及铃尝试着下床，动了动脚却发现一条短短的锁链拴住了她的脚，将她的行动范围限制在了这个巨大的石床上。

　　她掀开披在身上的黑羽貂皮，支起脚，观察着锁链的构造，正试着用蛮力挣脱，一个黑色身影从唯一的出口逆光走入。

　　“别费力了，你挣不来的。”

　　来人语调漫不经心，好似这一切与他无关，他只是路过一样。

　　而在一个时辰前，正是此人潜入少女的房间将其绑走带到此处，并且细细地将定制好的锁链栓到少女的脚上，还贴心地披上了自己的黑羽貂皮，接着盯着少女的睡颜看了许久。只是在少女将将醒来的时候走去洞穴外，再掐好时间漫步进来。

　　“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这是谁做的？”白及铃摸索着锁链扣的结构，希望找到挣脱的关键点。

　　谢往生挂不住脸上装出来的漫不经心了。

　　“你竟然敢忘了我？”说着，他疾步走到床前，掐住白及铃的下巴，迫使她将目光从锁链上分一点给他。

　　哎，这种一看就是反派的作态，她早就应该警惕些的，是自己大意了，白及铃无奈地想。

　　白及铃放弃摸索锁链扣，转而扒开面前这个男人掐住她下巴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抱歉，我灵台受了伤，失去了全部的记忆。这是你干的吧？你想做什么？”她乌黑的双瞳直视着眼前的人。

　　“你的灵台如何会受伤？”难道是因为我下的蛊术？她原来不是毫无感情波动啊。

　　白及铃哑然，这……不就是因为蛊术引发的执念强化进而自残嘛，眼前这个反派似的人怎么还上赶着认错呢？白及铃猜测眼前人八九不离十是魔界的人，那蛊术不就是他们老大下的吗？怎么，老大的做派底下的人竟然一点不知吗？

　　“是蛊术。”白及铃淡淡说道。

　　“所以，可以把我放了吗？”她又不是神界的，据徐裙妲所讲的爱情故事，她可以算是中间派。况且她现在毫无法力，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了，除了那个也许还存在的先天圣体。

　　与修士到神仙的天堑无涯不同，魔修一入魔道便成了魔。所以，魔界很少将攻击对象放在修士身上，而修士也不会主动攻击魔界，二者本应该是两不相干的状态，这可是谢老祖定的规矩。

　　可谢往生显然不在意。

　　“等你记起我是谁来，我再把你放了。”谢往生凉凉地说道，只是却状似随意地将白及铃拉到一边的黑色貂皮重新盖到白及铃的腰际处，未及白及铃反应，他又将她按倒在床上，并拉上了那黑色貂皮，将她从脖子以下完完全全盖住。

　　白及铃不动了，看来他不是小魔。看着这气度应该也不是，而且他似乎是原主认识的人。

　　他不会就是那个下蛊术的魔头吧？

　　这……他与白及应该只有那次短暂相遇吧？还要她想起什么？

　　“你是那日在我身上下蛊术的魔头吧？我们之间除此之外应该没什么交集才是吧？”别想诈她。

　　“哧，没什么交集？好一个没什么交集。”她觉得没有交集，还是可以创造交集的嘛，这难不倒谢往生。

　　他沉沉的黑眸溢出丝丝红气，唇边勾起一抹笑，缓缓蹲在床边，冰凉的手拂过白及铃的睫毛。

　　白及铃感觉她的心被抓住了。她看不见，自己原本乌黑的双瞳漫出朵朵血红色的花，带上了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情意。

　　空气中弥漫开浓郁的妖异花香，谢往生却敏锐地在属于他的气味中闻到了别的味道。

　　恶心的雪松味，呵。

　　“说说看，我是谁？”谢往生极尽温柔地抚摸着白及铃的额头，那里有别的人的吻痕，这点东西逃不过他的眼睛，毕竟，他可是惯会捕捉感情的魔啊。

　　“你是我最爱的人。”白及铃机械地回答，眼睛却妖艳地勾着人。

　　她被蛊术操纵了，却又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这魔头！

　　魏澜一的寒灵封冻不了他几时。

　　“不够。叫我的名字，谢往生。”

　　那股花香更浓郁了，与清凛的雪松味勾连不清，白及铃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捏来捏去的，一会儿温一会儿凉。

　　“谢往生是……我最爱的人。”白及铃机械却做了停顿地重复道。她尝试着避开花香，去找空气中的雪松味，以此清醒一些。

　　“再说一遍。”我爱听。

　　“谢往生是我……”

　　谢往生凑近白及铃，吻上了她的额头，并重重地碾了几下。

　　“最爱……”

　　白及铃的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谢往生的喉结，这厮靠得太近了，白及铃闷闷地想。她的声音不情不愿，却不再那么机械。

　　谢往生突然撤回了身体，站了起来，盯着白及铃，良久，开口道，

　　“你不是白及。”脱离蛊术的操纵，她不会回应他的感情。

　　刚刚他吻她额头的时候，他们的眼睛没有对视，蛊术暂时失效，白及应该会推开他，可是……

　　“被你发现了，其实我只是和白及长得像而已，你抓错人了。”白及铃发现这谢魔竟不再操纵蛊术了，连忙开口解释，希望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赶紧去找真正要找的人，虽然他可能永远找不到了。

　　空气中的花香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烈的雪松味。

　　“哦？是吗？”额头上来自沈素问的痕迹可是真的，感情还浓烈得很，难不成那破修士爱而不得找了个替身？那还真是蠢笨至极。

　　不过，她体内有我的蛊术，还混合了我的愈灵，应该不会有错。

　　除非，白及被换了芯子。

　　谢往生看着白及铃的眼神越来越凉，就在白及铃以为他要恼羞成怒杀人灭口时，谢往生却再次操纵蛊术，这次比方才更加猛烈，因为白及铃感觉她快被这压倒性的花香闷死了。

　　她重重地闭了闭眼，感觉闭着眼似乎感觉好些，她便不再睁眼了。

　　谢往生却不依不饶地凑近她，以法力迫使她睁开眼看着他，她又陷进这厮的香气中了。好吧，别灭了她就行。

　　谢往生本来想以法力震出这个不属于白及的灵魂，但他因为空气中越来越浓烈的雪松味而感到一种被侵入领地的烦躁感。啧，这里只能有他的气味，他的人。

　　“说我想听的话。”

　　“谢往生是我最爱的人。”

　　“再说一遍。”

　　“谢往生是我最爱的人。”

　　“再说一遍。”

　　“谢往生是我最爱的人。”

　　“再说一遍。”

　　“谢往生是我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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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时辰之前。

　　千回峰上，灵力翻涌。

　　沈素问静坐在漩涡之中，运转着今夜不知多少次的灵力大周期。

　　她怎么可能不是白及？虽然……虽然她听了以前的事没有多大反应，可是她不是还是挺喜欢他的气味吗？

　　她怎么可能不是白及？虽然她暂失法力却没有想象中难受，但她的情绪也似乎低迷了许久……

　　她怎么可能不是白及？她只是暂时失去了记忆……

　　可是已经这么明显。

　　从白及铃房间离开后，沈素问的内心不可抑制地叫嚣着这些话语。

　　内心想法争执不下的时候，他感应到了白及身上他的沁心分身。

　　这么晚了，她竟觉得这么不安吗？

　　沈素问本因为内心的疑虑而暂时不想和白及见面，可是之后沁心分身传来的感应越来越强，沈素问顾不得内心的疑虑，飞身前往白及的住处。

　　来到门前，他却犹豫了。那沁心传来的感应时强时弱，最后竟慢慢弱下来了。

　　沈素问还是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也是，这么晚了，兴许只是做了噩梦。

　　正准备飞回千回峰时，沈素问却又生生转身走到门前，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不见了。

　　一定是那不死心的魔头！

　　沈素问疾步飞出房间，前往迭练山。

　　迭练山，白月如昼。

　　沈素问径直飞下山底，那谢魔的老巢在底下。

　　落地后，沈素问运转灵力，震碎一方山石，霎时林鸟纷飞。

　　谢往生和白及铃你问我答了约莫上百回还不腻味，偏此时外头有人打扰。

　　啧。谢往生缓缓起身，一张符纸落下，白及铃昏睡过去。

　　他掖了掖白及铃身上的黑羽貂皮，便走出魔穴出去会会这不速之客了。

　　没等谢往生现出全身，沈素问一击灵力拍向他。

　　谢往生堪堪躲过，勉力回击。

　　银光玄影迅速在空中纠缠在一起。

　　沈素问灵力已至化神期，不是谢往生再能抵挡的，况且这沈素问好似不着蛊术的道，竟然没有哪怕一丝歹念可以任他利用，他使的符术的力量也过于微弱。

　　没几个回合，谢往生就吐血倒地，沈素问越过他要进去找白及。

　　谢往生嗤笑一声，幽幽说道，

　　“不过是个替身……沈修士真是……不挑啊……咳咳咳……”

　　沈素问的身形一顿，但还是疾步走进魔穴。

　　入目便是巨大的石床上，黑黑小小的人躺在上面，额上贴着符纸。沈素问走过去，见是睡眠符便没有揭开，正要抱起她，却发现她脚上的锁链，他眼神一暗，挥手以灵力击碎桎梏，抱着白及铃走出魔穴。

　　经过谢往生时，冰冷地警告，

　　“有下次就小心你的下场。”

　　语毕，飞身前往千回峰。

　　看着他们离去，谢往生索性躺倒，遥遥望着那一轮明亮的月亮，想起了很多事。

　　他是谢英和丁灵泽的孩子。

　　但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只是让他生来便是魔罢了，也只是让他无法轻易地触碰到真正的月亮罢了。

　　他的月亮，是白及。

　　那个一心要成神的女孩，那个注定要站在棋局对面的女孩。

　　不过，谢往生怀抱着一丝希望，要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他在她身上下了蛊术，连同他的愈灵，就算白及很大可能没有嗔痴贪妒之类的情感可以被勾连而堕落，她的身上也会有他的印记。

　　可是，白及竟然被勾连了，甚至为此失去了记忆，谢往生觉得自己得不偿失，毕竟他自以为白及的记忆应该大部分都有他。

　　他陪伴她一起长大，在一个满山遍野都是鲜花的山村，那个村庄有个好听的名字——缤纷村。

　　谢氏夫妇堕魔前将谢往生送到了这个村庄，谢往生一开始被养在一个灵力罩里，后来待谢氏夫妇在魔界称王，他便被接回魔界了，并在魔界修炼了将近五百年。

　　谢往生没有继承父亲的傲人天赋，只是一个比一般人类强点的魔修，他的长相也和本是人类的母亲长得更像，俊逸中带一点江南烟雨。他这五百年磕磕绊绊也只是会操纵较为厉害的蛊术，再加上一点父亲传授的符术，所以他一个将近五百岁的老魔头才比不过年仅二十却天赋异禀的沈素问。

　　在这期间，他偶尔会回到那个自己待过的小山村，那里能给他一点魔界没有的阳光和芬芳。

　　某个深冬的夜晚，他又躺在河边的斜坡上静静地看着月亮。

　　这里安静地只能听到水流的声音，悄悄地，下起了雪。

　　谢往生的睫毛慢慢挂起了小小的雪花，他却不想走。

　　他喜欢月亮，也喜欢雪，这些都是天地间极为纯粹的东西，也是他或是触碰不到或是一触即化的事物。

　　就在他沉入这一片静谧中时，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将他从安静的雪夜中拉出来。

　　他循着声音看去，是一个女孩。她蹲在河岸边，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泣着。

　　谢往生本想离开，毕竟他的雪夜被破坏了。作为魔，他本还应给这个扰人安静的女孩一点教训，可是他懒得理，只是坐起来，正要站起来走人。可女孩突然回头好像才看到他似的，惊吓地后仰，

　　“彭——”她落入身后的河流中。

　　谢往生扯扯嘴唇，这就算是给这女孩的一点教训好了，虽然不是他本意。

　　他站起来甩甩衣袍就要走人，却感觉周围静地不可思议，这落水的人不会挣扎一下吗？这水也不深吧？

　　谢往生迈不动脚了，他定定地看了几秒女孩落水的方向，认命地走向河边。

　　河水里，女孩单薄雪白的衣裙浮起绽开在她的两侧，她的身体却沉在冰冷的水中。雪花一片片地飘落在河上，诡异得安静。

　　谢往生按了按睫毛，让睫上的雪花融化，好看得更清些。接着，他迈进水中，将女孩拦腰抱起。

　　来到岸上，他为女孩画了个火符。

　　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暖黄的焰光照在女孩一侧脸上。

　　她躺在地上，衣衫尽湿，勾勒出尚未发育完全的纤细的身体，她轻微地抖着，冷白的脸上湿湿的，是泪水也是河水。

　　谢往生站在女孩脚边，冷冷开口，

　　“不想活也别死在我面前。”

　　话毕，他转身欲走，却又添了一句，

　　“火会烧到明天清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怎么死好看点吧。”

　　说完，转身便走。

　　女孩没有动静，仍保持躺着的姿势。她自然地看到了漫天大雪朝着她下落，盛大而静谧，将她包裹在纯白之中。

　　她泪眼模糊，不止为自己，还为这天地，也许葬身于大雪中算是一种好看的死法吧，女孩默默地想，却仍舍不得闭眼，把每一眼都当作最后一眼。

　　最后，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

　　她醒了，没有死。

　　她转头看着火堆，熊熊的火焰还在燃烧着。那个人没说准，这火焰燃烧地久了一些，也许是火焰的温暖让她没死成吧。

　　身上的衣服已经半干，部分冻成了冰，她的身上覆着薄薄一层白雪。

　　在雪夜走过一趟鬼门关，女孩已经不那么想死了。相反，她渴求起了身边的温暖。她想好好活了，也是为天地，为自己，为那个陌生人的温暖。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更靠近地蹲在火堆旁，汲取着仍在迸发的温暖。

　　她只想待在火堆旁，她现在无路可去。

　　她是堕神的孩子，她是不被允许的情感的产物。

　　先天圣体，生来便是筑鼎期，她不会那么容易死。

　　雷变灭了她的父亲，母亲殉情而死，只留她在人世荒凉漂浮。

　　她不认可父母的感情，毕竟，她是这段深厚感情的牺牲品之一。

　　火焰映在女孩乌黑的双瞳中，烘干了泪水，也融化了一身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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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往生沉进过往云烟，他想回缤纷村了，即使那里没有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