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个入梦来（无限流）》雪删期

29、白夜血色，拯救。

　　富尔岱庄园。

　　久违的月亮似乎永驻夜空。

　　明明时间已到正午，卡罗大陆仍然处于黑夜。

　　而昏睡在秋千上的瑟迩根本察觉不到时间。

　　他能意识到的，只有那个人离开这里的事实。

　　越来越远。

　　越来越淡。

　　他没听说过吸血鬼能吸收阳光力量，他也没听说过吸血鬼会魂魄离体。

　　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个不可能发生的奇幻故事。

　　而现在，故事拉下帷幕。

　　主角已然离场。

　　他是被困在舞台上的、入戏过深的小丑。

　　舌尖的破口在口腔里愈合又撕裂，瑟迩靠这种感觉维持精力。

　　似乎做什么事都没了意义。

　　瑟迩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他看到富尔岱的血仆向他走来。

　　他不自然地挺直了身子。

　　那血仆看着很年轻，是个少年模样，可是却莫名给他一种年长的感觉。

　　罗伊走到他面前，将一杯温水放到了秋千椅旁的木桩上，刚好能让瑟迩够到。

　　他不知道现在的瑟迩喝什么，也许是血吧，但是他还是只拿来了水。

　　这里没有除了血仆之外的血。

　　罗伊也并不想瑟迩喝下他的或是另一个血仆的血。

　　在他眼里，瑟迩大致还保留着人类时的样子。

　　所以，他还是不自觉地想要默默照顾他。

　　他已经在秋千椅上坐了三天。

　　时间仿佛停止了，可罗伊还是能在钟表上看到时间的流逝。

　　他不时在窗边看枯坐在秋千椅上的男人。

　　他没有进食。

　　他不由得担心起他。

　　至少喝一点水吧。

　　“瑟迩……先生，请您喝点水吧，或者您饿了吗？”

　　瑟迩听到这样的话，莫名就听话地将手伸向近在咫尺的水杯。

　　他是有很久没有进食了。

　　不过，他这个身体需要的是血液。

　　这个血仆很贴心，瑟迩也很庆幸他没有将自己的血装杯供他饮用，因为他绝对不会喝，那样只会白费他的血液。

　　一杯水下肚，瑟迩的身体终于活泛了一点，不过一起苏醒过来的，还有对血液的渴望。

　　瑟迩颔首致谢，后艰难地捶腿起身。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了庄园外的密林。

　　他准备去捕食血兽。

　　他本来打算在秋千等那个人到死的，可是那样濒死的决心竟然被一杯温水浇灭了。

　　他现在迷茫地寻着生。

　　也许那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人，需要的也不过是一点点生的希望、生的味道，便能战胜看似无法避免的惨死。

　　不过，在瑟迩心底，他却隐隐感觉到这种变化不只是因为那一小杯微不足道的温水，还有送温水的人。

　　他总觉得很熟悉，很安心。

　　从前那个人在的时候，他的视线只关注到她，却往往将她身边的人归为模糊的一挂，以至他现在才发觉这个血仆似乎有点不同。

　　那个血仆的眉眼看起来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或许是错觉。

　　可是……今天的错觉也太多了……

　　在密林间摸索许久，瑟迩仍旧没有找到一只活物。

　　这个森林像是死了。

　　瑟迩瘫坐在树下。

　　低低地喘着气。

　　他现在应该在密林深处，连月光都渗不进一点。

　　他被黑暗裹挟。

　　那种细密的死亡感受攀上了他的身体。

　　刚刚燃起来的活的希望又被四周如潮水一般的黑暗挤压地不见踪迹。

　　就这样吧。

　　感受精神的空白。

　　那是濒死前身体的最后一点，麻醉死亡带来的疼痛的，力量。

　　过往回忆却一幕幕轮现。

　　瑟迩不由得牵起嘴角。

　　哈哈……

　　临死前还能见到最想见到的人，也算死得其所了。

　　最后，他彻底陷入黑暗。

　　脚踩着树枝的吱呀声却由远及近传来。

　　还伴随着急促的喘气声。

　　带着第二次微弱的拯救之光。

　　“果然在这。”

　　罗伊划破手腕，将血口覆上男人青紫的嘴。

　　黄色火把光亮下，瑟迩惨白的脸色也被映得暖亮起来。

　　昏迷中的男人凭着求生本能吸吮着血液。

　　在他睁开眼睛之际，罗伊迅速收回手腕，将袖子拉下掩盖血口。

　　瑟迩的眼睛逐渐变得清明，他看清了火光，看清了眼前的人。

　　嘴里血液的味道很强烈。

　　瑟迩不由得问出口，

　　“你救了我？”

　　罗伊微微点点头。

　　不过急急补充道，

　　“是动物的血！”

　　瑟迩垂下眼睛，没有戳破这个拙劣的谎言，他也不想两人之间太过纠缠。

　　“嗯……”

　　罗伊见他仍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猜测他许是要寻死。

　　难道富尔岱……

　　他克制住自己的想法，上前要将瑟迩架起来离开这片密林。

　　吸血鬼有血就不会轻易地死。

　　瑟迩有他这个血仆哥哥就不会轻易死去。

　　在庄园里时，他找到了富尔岱的……身体。

　　全失血色，就像已经故去一样。

　　他不得已去找木理依耶，他精通东方医术。

　　“她魂魄散失，惟余肉身。”

　　木理依耶这样告诉他。

　　“那还有可能拯救她吗？”

　　木理依耶沉思良久，斟酌着回答，

　　“我略记得些东方巫术，不过……不能保证。”

　　“请你救救她吧……”

　　“好，我尽力。”

　　看着木理依耶翻找医书，寻找方法，罗伊忽然想到离开许久仍未回来的瑟迩。

　　他不会有事吧？

　　罗伊匆忙带上火把追上了密林。

　　没想到，真如他所料，再晚一点，他就……

　　架着高大的男人，罗伊第一次对弟弟的成长有了实感。

　　但是在他眼里，瑟迩仍然只是他小五岁的弟弟，是他现在唯一的家人。

　　他们缓慢地蹒跚出密林。

　　瑟迩早已回复了一些力量，多亏了……血液。

　　“谢谢你……”

　　罗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这是他第二次对他说谢谢。

　　可说起来，瑟迩欠他无数句谢谢。

　　回到庄园，木理依耶找上了罗伊。

　　注意到一旁的瑟迩。

　　木理依耶谨慎地捡着话讲，

　　“富……她……，你随我来。”

　　“好。”

　　罗伊接着转向瑟迩，坦然解释了他托木理依耶拯救富尔岱的事。

　　瑟迩激动地向前一步，紧紧抓着木理依耶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你有办法？她果然……”

　　他们来到了瑟迩的房间，富尔岱的身体静静地躺在金织床垫上。

　　来到房间，木理依耶才无奈地地全盘托出，

　　“希望很渺茫，我刚才施用东方魂术，发现富尔岱尊主的魂魄似乎正飘向远处，而且感觉起来很微弱，随时有消散的可能。到那时，就真的没办法了。”

　　瑟迩紧了紧眉头，

　　“那有什么办法将……魂魄召回吗？”

　　“有是有，但现在更为重要的是保证尊主的魂魄不再变弱，否则在我施用回魂术时只会加速魂魄的消散。至于怎么让飘散在外的魂魄变强……我没有头绪，也没有办法……”

　　瑟迩自动忽略后面的话，脑中重复着木理依耶说的有办法。

　　他要去找她的魂魄。

　　他想搏一搏，用自己的身上最吸引她的地方。

　　也许这在她变强的同时，能让她不要那么急切地想要离开，至少……有一点不舍。

　　这么想着，瑟迩正了正身形，打起精神，要前往她在的地方。

　　罗伊知道他的痴念，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紧紧抿着嘴唇。

　　他这一去，也许就回不来了，连同那个消散的吸血鬼魅影。

　　木理依耶在瑟迩临行前给了他一个自制的东方风盘，可以用来探测飘散的魂魄。

　　不过似乎没有准头，只能提供大致方向的指引。

　　瑟迩还是感激地收下，现在哪怕一点点可能的方向都值得他倾力奔赴。

　　刚从黑夜中被拯救回来的男人又燃起了希望。

　　他踏上拯救富尔岱的路，其实，也是踏上维持生的希望的路。

　　只要没有确认魂魄消散，他的路不会停。

　　他不会让自己死。

　　富尔岱庄园惟余两名血仆，附近的迈卡维安氏族庄园却是一众血族和血仆。

　　永驻的月亮似乎不会引起迈卡维安氏族的精神失控，他们变得平和。在从前残月他们精神良好之时，他们本就会沉迷于探索未知，开辟自己的智慧先知，抓紧不多的清醒的时光，现在他们清醒的时间更多了，对血液的需求不再那么病态，和拥有同等才华的血仆相处地很好。

　　撒吉路纳预知得没错，投奔富尔岱是保住性命的唯一生路。

　　但，富尔岱献祭自己力量的行为超出了他的预知。

　　她用彻底的死亡结束无休的战争。

　　卡罗大陆辽阔无垠，现下只哺育迈卡维安一派，还有那个冈格罗血宿。

　　其余氏族已经灰飞烟灭。

　　也许烈日预言灼杀了不求上进的血族，还间接灭了大部分人类，但白及铃祭出的力量杀了除她光罩以外的所有血族。

　　两次劫难，卡罗沉寂。

　　许多故事被迫中断。

　　这个世界单调得纯净。

　　如白及铃所想的那样，这个世界完了，往后无限时光，故事平淡，没有血色弥漫，没有人类烟火，没有自然春生。

　　世界成了一副静谧的月夜图景。

　　迈卡维安一派血族和人类趁此进行漫长枯燥的探索实验。

　　弗吉亚开始了末日游荡。

　　瑟迩踏上了漫漫长夜路。

　　存活着的万物都在找寻着拯救的道路，救自己于这永夜。

　　而飘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的白及铃已经渐渐陷入沉睡。

　　早应该到来的沉睡。

　　早应该离开的事实。

　　她在这个世界活出了富尔岱。

　　而属于她自己的部分已然献祭。

　　富尔岱·冈格罗，你也许不愿回来了吧？

　　毕竟，这个世界已是末日。

　　不过，如果有机会，还请你回来看看，看看恶魔的末日。

　　看看我和“你”一起创造的末日。

　　哈哈……

　　说起来，在你体内待久了，我都要变成恶魔了。

　　谁会是我的拯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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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弗吉亚·冈格罗是冈格罗氏族的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