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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白夜血色,富尔岱。 ...

  •   双睫颤动,乌黑眼眸显现。

      雪白的棺木板镂空花纹处透进繁复的光影,印在女孩苍白的脸上、华丽的墨黑丝绸蓬蓬裙上。

      白及铃醒了,醒在棺材里。

      脑海中关于谢往生的记忆变得模糊起来,像是蒙了一层白纱,看不真切,恍若一场梦。

      白及铃却对这感觉很熟悉,在现实世界她常常做梦,并且醒来也会依稀记得梦中发生的事。

      她时而想,她生命的部分时间活在梦中,那些梦于她而言怎么会是一场虚幻呢?

      现在,她就当来到了另一场梦里,她已经不再固执地认为她穿书了。

      白及铃借着渗进来的光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服饰,胸前是暗纹流动的丝绸衬裙上衣,中间镶嵌了一颗摇曳珠光的绿宝石,往下是层层叠叠的墨黑蕾丝裙摆,绽开在这个雪白的棺材里。

      棺材?蓬蓬裙?

      她不会是个吸血鬼吧?

      白及铃尝试着推开上面的白色棺材板,却发现根本无法推开。她只好继续躺平。眯眼透过馆木上的镂空花纹看向外面,依稀看到一弯血月。

      她的这棺材怎么在外面啊?白及铃默默想着,感觉跟被抛尸荒郊野外了一样。

      正想着,眼前的棺材板被人从外推开,雪白的月光流进了棺材里,将白及铃身上的黑色裙子照得更显乌沉,那颗绿色的宝石反倒像是陷入了背景衬裙的黑色似的,不再闪烁出光来。

      接着,头顶处一只苍白的手朝她伸出,

      “醒了?”

      低沉的嗓音在这安静的夜晚奏响,

      白及铃不动声色地借力起来,

      看清了棺材旁站着的人,暗紫色斗篷遮盖住男人的身形,神秘之上是一张温和良善又暗隐着杀机的面容,血色红唇似能滴下鲜血,正轻启,

      “怎么不来找我了?”

      白及铃怔住了,险些沉溺于眼前男人的俊美面容里,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追问了一声,

      “什么?”

      男人低头凑近了她,白及铃注意到他面皮之下的血丝,转而却不经意撞进男人的眼眸里,幽幽的墨绿色瞳孔里攀上了一丝疑惑,

      “还没睡醒?”望向他的眼睛怎么那么陌生呢。

      “你……”白及铃本想直接开口问他是谁,但那墨绿色的瞳孔看得她后颈发凉,她改口道,

      “对对对,我没睡醒,你为什么掀我棺材板?”感觉很不礼貌欸。

      男人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哑言。

      白及铃朝四处看了看,发现她正身处一片树林之中,而她那白色棺材就放置在密林的疏漏之处,月光均匀地洒在那之上,使得她的棺材显得在发光,在这个幽暗的森林里耀眼极了。

      她在现实世界略微了解过吸血鬼的历史,对现在这个情况适应良好,但……还是用用失忆梗吧。

      白及铃将目光放回到眼前的男人身上,开口打破沉默,

      “我睡了一觉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

      那男人神色未变,

      “不记得了?”这种撇开责任的手段真是拙劣。

      “是。”白及铃觉得自己说得不假。

      “那不如我帮你回忆回忆吧?不过我记得的对你漫长的生命来说也不多吧?”男人掩下眼中神色,复抬眼时已是温和一汪碧色。

      “好啊。”白及铃求之不得。

      男人眸中的温和差点维持不住,她真的不记得了?还是玩弄他的手段?

      他叫瑟迩。

      误闯这片森林的人类。

      原主叫富尔岱·冈格罗,是游于这片森林的吸血鬼,她所属的氏族与大自然有着深厚的联系,他们通常吸动物的血,远离人类,并可变换成动物形态。

      前几日,月亮疏于层云之后,富尔岱所能吸收到的血月力量微弱,且天气刚刚回春,林中动物寂寥,她已经几日未曾进食,就在她准备进棺材休眠之时,瑟迩出现了,带着她无法拒绝的甜美血息。

      她变换成兔子模样,伺机接近瑟迩,想借动物之口吸点人类的血解饿。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富尔岱成功吸食了一点瑟迩的血,可久食动物血的她尝到人类绝美的血液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现了形,将瑟迩的血吸了个半干,虚弱的人类根本无力反抗。

      富尔岱餍足地看着身下仍能看出生前俊美模样的人干,起了心思,这般绝色值得她用黑暗拯救。

      于是,她抹了自己的手腕,将血喂给他,把他变成了不死不灭的吸血鬼。

      挣扎着变成吸血鬼的瑟迩很虚弱,也没有自己的棺材,富尔岱便把他放到自己的白色棺材里,与之同睡。

      几日皆是如此。

      瑟迩逐渐恢复力量,不过他始终沉默着,只是与富尔岱互相交换了名字。

      他拒绝吸食任何生物的血,却也无法改变自己变成吸血鬼的事实。

      他对这个白兔变的吸血鬼的情感很是复杂,却最终归于无奈和暗自愤恨。

      他抵抗不了百年的吸血鬼富尔岱。

      富尔岱也知道,不过她觉得这个男人应该感谢她,是她给予了他不死不灭的吸血鬼之身。

      他们同棺而眠,却心思各异。

      目睹富尔岱吸食林间动物的血,瑟迩最终也敌不过身体的欲望,跟着吸食起了动物的血。

      他们之间的话也渐渐变得多了,不过是善良的瑟迩的单方面认为,因为富尔岱只觉得他麻烦。

      不仅要同她分食林间的动物,还要抢占她棺材中的空间,甚至往后还要带他去亲王面前承认身份。

      瑟迩也看出了这个恶魔的自私,他压下内心的狂怨,装起了温和。

      毕竟,没有富尔岱,他在这个林中,在整个血族,都会是可被分食的弱小吸血鬼。

      他默默积攒力量。

      这日,他照常来找富尔岱,不想她竟说自己不记得了。

      白及铃听完瑟迩的描述,只觉得原主真是个恶魔,瑟迩可怜极了。即使是站在吸血鬼的角度,原主也有责任照顾被初拥变成吸血鬼的瑟迩,说起来,原主还算是瑟迩的亲长呢。

      想到亲长一说,白及铃看着面前绿眸男人的眼神也变得慈祥了点。

      这让瑟迩更觉得陌生。

      白及铃缓言,

      “我记起来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瑟迩的绿眸暗自流动起光晕来。

      “富尔岱,你饿了吗?”

      “嗯。”

      不会是想喝血了吧?

      “让我为你抓些血物来吧。”

      白及铃亦无法拒绝,吸血鬼不吸血会死的,现在她的身体极度渴望温热的血。

      瑟迩一个闪身回来,便为白及铃带来了一只还在奋力挣扎的鲜活的血鹿。

      他有力的手抓握着血鹿滚动着热血的脖颈,鹿的四肢徒劳地踢动,水淋淋的双瞳满是惊慌。

      可这里没有人怜惜它,白及铃惊觉自己只想吸干它的血,如此活蹦乱跳的鹿只是她的食物。

      她迟疑不决,终是接过鹿,双手无师自通地用上力量制住血鹿,让它不再动弹,随后埋头啃上了血鹿的脖颈,吸起了血。

      滚滚的热血流入白及铃的喉腔,落入她的胃中,吸吮的动作仅靠吸血鬼本能。

      不一会儿,血鹿彻底干瘪,白及铃才缓缓恢复人色。

      看着手中的鹿干,白及铃心情复杂。

      不知道瑟迩被逼无奈吸食动物时是否也是这般感受。

      白及铃放下鹿干,用更加怜悯的眼神看向瑟迩。

      瑟迩不自觉后退了些,这样的眼神来得太晚了,他现在只想逃避。

      “我力量微弱,先去安眠了。”

      说完,紫袍男人转身走向树林深处。

      他的棺材是富尔岱为他造的,亦是白色,放置在山脚的洞穴内。与此处相隔不远。

      前几日,每到夜晚,富尔岱都会来洞穴寻他一起去捕食。自有了自己的棺材后,他们都分棺而眠,瑟迩并不习惯,总是梦魇,每次都起得比富尔岱晚,所以都是富尔岱来寻他。

      可今夜,他迟迟等不来富尔岱,自己走出了梦魇,来寻她了。

      她果然有异。

      她变得不像她,开始怜悯起他来了。

      瑟迩不知是什么缘由,却也没有太多探究真相的心思。

      瑟迩走后,徒留白及铃一个人,哦不,一只鬼在原地。

      残月倾颓,吸血鬼能吸收到的来自月亮的暗力量微弱,年轻体弱的吸血鬼都会选择回棺材休眠到月圆之时再出来。

      白及铃吸了血鹿的血后感觉精力充沛,看来原主是一只厉害的吸血鬼。

      她暂时不想回到棺材里,而且她从里面好像推不开棺材,原主之前是怎么出来的?难道是她的方法不对吗?

      白及铃回头看着那口白色棺材,蹲下研究了一阵,才发现有暗扣。里外的人想要推开都需解开暗扣。

      复站起身,白及铃感觉体内涌出一股飞翔的渴望。

      于是,她顺从本愿,生出了蝙蝠双翅,飞向了那弯残月。

      晚风凉凉地掠过她的脸庞,身旁飞来同行的诸多蝙蝠,白及铃感觉自己的内心同它们有了交流。

      原来寂寞也能迎来狂欢。

      冈格罗氏族灵魂深处生有心兽,向往野性的世界,在黑夜中徘徊流浪是他们的写照。他们拒绝现代文明的诱惑,而是热情回应内心的野兽对自然的渴望。很多年长的冈格罗比起人类,更像是一种动物。

      白及铃徜徉夜空,融入身边的蝙蝠,同它们交流起来。

      当然,不是通过任何一种语言。

      而是通过灵魂内的心兽,交流着夜色辽远。

      直到残月渐坠,黑夜浓稠,力量归息。

      白及铃回到她的白色棺材,躲避即将到来的曙光。

      黎明前最黑暗。

      白及铃躺在那个镂空花纹的棺材,看到了她无法触及甚至沐浴其中的黎明。

      晨光从镂空处泄入,白及铃不可抑制地感受到裸露皮肤处传来的轻微的灼烧感,可她竟觉得内心涌上了奇异的舒爽感。

      她竟奇妙地理解原主为何要用一个镂空花纹的白色棺材,并且还要保证日月光芒皆能流入了。

      富尔岱不想错过她本应害怕的风景。

      她有轻微的受虐倾向,受一点点阳光和人间微风等鲜活事物的炙烤反而更平静,更能派遣内心的孤独,更能安抚心兽的躁动。她和自然有深厚的关系,而万物离不开生机二字,她像是生命刻板印象的另一面,阴暗孤独却又和生机无限有着隐秘的联系。白日是大多数生物的活跃之时,当万物跳跃着鲜活的生命时,躺在白色棺材中的富尔岱也堪堪能感受到动物们流动的血液在恣意饱尝风露阳光。她的生命是不息的黑夜,可她的血管里流动着那些曾经在白日里活跃无穷的生命的血液。她能在其中感受到阳光。

      她已知足。

      白及铃也暗暗慨叹,她竟和一只吸血鬼有同感。曾在现实世界中的她不也身在无尽的黑暗与孤独之中吗?而她在游戏中对虚拟人物的向往,残忍地说,只是一场无法触及的幻想,但她沉溺于这种虚幻感情与现实碰撞之时带来的刺痛感。谁说她紧握发烫的手机时不是在感受一屏之隔的人物的体温?冰冷的代码却足以让她的灵魂发烫。这和富尔岱实在是相像。

      不过,白及铃不能苟同富尔岱将瑟迩变成吸血鬼却不想负责的做法。

      她隐隐猜到,人类的瑟迩对富尔岱的诱惑不只是那甜美流淌的血液,也许还有他那来自阳光里的生命。所以富尔岱在看到了无生气的瑟迩时才会心思一动要将他变成吸血鬼。可是,变成吸血鬼的瑟迩已不复作为人类时的血色,而是渐渐变得和她、和所有吸血鬼一样沉寂。他的脸上透出了血丝,他的肌肤变得苍白冰冷,他彻底被拖入了黑暗,而富尔岱不屑照顾他。

      真是鬼中之渣啊。

      看在与吸血鬼富尔岱有了些许同感,白及铃决定为她收拾这个烂摊子。

      根据她从前所了解到的吸血鬼的历史,被初拥的吸血鬼要跟着亲长吸血鬼旅行一段时间,之后再带着他见过亲王,接受肯定。

      那么这段时间,就带着瑟迩吧。

      白及铃在棺中默默计划着,隐隐有着带孩子的怪异感受,带一个比她高比她壮的……孩子。

      不管怎样,她要坐稳亲长的身份,担负起这份责任。

      洞穴中。

      瑟迩安眠在他的白色棺材中,再无梦魇。

      他听进去了昨夜富尔岱的话,

      她说会对他负责……

      他不会被抛弃在黑暗之中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白夜血色,富尔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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